无限循环的螺旋桨噪音安抚了摇摇欲坠的梦,一同随行的白衣人给他简单包扎了血淋淋的伤口,但却不肯解开蒙住眼睛的黑布。他不该知道吗?还是说他不被认为是其中的一员?
“下来。”最简短的命令,连句敬语都不带可见他并非是来做客的。
他这次没有感觉到又冷又滑的烂泥,下陷时沙沙响的沙地让他心情舒畅。
“你很喜欢在太阳底下晒是吗?快走!”
只好把家乡的梦先搁置一会了,思乡晚一点又何妨?
他不知道自己被带着走了多远,好在沙漠里不需要东拐西拐,走直线就好了。
直到被带进有水泥地面和沥青路地方时,他开始庆幸自己漫长而痛苦的逃亡生涯终于可以告一段落,能躺在一张干净的床上该是多好的款待。
“坐。”眼罩被解开,宽大的空间和充足的阳光比那个阴云密布的地方真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自从离开教会后就没好好见过太阳了。
而眼前的人,如此干净整洁,但有一张脏兮兮的脸始终在印象中闪回。
“红头!是你吗?”安东喊出了他的匿名,那副凶巴巴的脸完全变了。
“嘿!你身上少没少零件啊?”一双手从后面摸过来。
“别闹!”安东抓住那只和鸡爪一样布满皱纹的手,立刻认出了这一双。
“长老?”
这位年长的战士一副老当益壮的模样:“正是。”
重逢的喜悦打消了一同受难的苦难,变成一段值得纪念的回忆。
有一个人在大门口看着,洁白的外套和黄沙格格不入。
“雪城?”安东的眼睛还看不太清。
“想你的梦中情人了?”那个人走了过来。
“你!”安东可算看清了,这个男人在酒店顶楼让他爬钢索,自己差点就死于其手。
“还是记得的呀。”男人示意让红头和长老离开,“到我的地盘就听我的话,理解的了吗?”
安东表面克制,心里早想把这家伙埋了。
“这里一共两个规矩,毕竟再多这里的傻逼就记不住了。”他搬张凳子在他面前坐下。
“第一:不许打架,晚上九点睡觉。”
安东的智商反复收到了侮辱,说:“不是两条吗?”
他的莽撞立刻遭到了报应,这个男人竟然拿着皮鞋给他在脸上结结实实来了一下。
“第二:我说什么做什么,不许顶嘴。第一条就是为了提醒你,有脑瓜子别使。”
野兽,十足的野兽,他知道什么是尊敬了,但没有纪律的队伍不过乌合之众,以上行为合情合理。
“最后提醒你,用皮鞋打耳光是拷问的一种形式,你不会喜欢这个的。”他把自己腰间的一个东西丢给他,“在这犯错是要付出代价的。”
枪套,里面是一把惨不忍睹的手枪,上一个拿它自卫的人估计已经没了。
“这个基地随时会响警报,无论你在干什么,赶紧滚出来把所有不友好的东西打成筛子。”他说完就走了,留下安东一人一脸懵逼坐在房间里。
被给下马威了,这个男人不是能讲道理的人,但雪城竟然让他来和安东见面想必也是有道理的。他的出枪速度是威廉肯定过的,但面对那个男人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01。”他看见白衣男背后的数字,他开始有点期待了。
“有意思。”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空中立刻传来警笛音,他立刻跑出这个水泥巨无霸。沿着跑到朝声音的来源跑去。
“快点!想不想开饭了?”那个01在震耳欲聋的喇叭下站着,旁边还站着同样的白衣人。
安东很轻松就在一队列队的人力找到了红头和长老,立刻站在了长老旁边立正站好。
“哈,有人闻到菜鸟的味道吗?谁饿了可以把他揪出来吃掉吗?这里不欢迎菜鸟!”
长老没看安东,但饿狼般的众人还是瞄准了他,侮辱新人显然是他们由来已久的乐趣。
那个01似乎对搅起队伍中的气氛很感兴趣,他让安东出列。
一盆和浆糊一样的“午餐”被泼到他的身上,刺鼻的味道立刻渗进骨子里,安东被这突然袭击吓到,一个哆嗦立刻遭到了01的毒打。
“躲什么?你的小队不想吃饭了吗?啊!”
“报告,吃!”
“好。”01转过身来,提着安东走过来。
“现在,全部人有十分钟的时间从他的衣服上吃菜汤,十分钟后要是还有汁水滴下来,你们这些白痴就给我睡在水里!”
现在全队人的脾气都集中到他身上了,01对这些怒不可遏的队员大为赞赏,安东可谓是他教育的蓝本。
“07,吃!”01叫红头出来。
07是红头的另一个名字,这里他不叫红头。
“红头……”安东还是打破了规矩,离刻被抓住领子摔在地上。
“再说一遍试试?你个**。”07一个巴掌把安东打醒。
07完成了这恶心的一餐,接下来十多人差不多都把安东舔了一遍,最后01把已经麻木的安东踢回队伍里。
“你叫什么名字?”01问他。
“安东·克劳伦斯。”他如实回答,尽管完全明白就是要羞辱他。
“安东?狗*,我知道你全部的事,你**的最好全招了。”01拿出一个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东西,“小队!给我听好了!安东·克劳伦斯是个该死的黑手党成员,你们知道他干过什么吗?”
“报告,不知道!”全部人都回答了。
“他就是个蛆虫!他可能就在你兄弟上学的时候卖了他一点‘快乐药’,就是把你兄弟脑子变成**的东西!他估计还买卖过漂亮姑娘!”
一句比一句难听,莫须有的罪名瞬间让他罄竹难书。
“你后悔吗安东·克劳‘湿’?”01把一叠档案丢到他身上,“不过你这种渣滓也不是没有改造的机会,把它拿到那面墙上去。”
安东发抖着把那些纸张捡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墙边。
红砖枪上的灰浆已经要掉完了,上面用扭曲的大铁钉订着每个人的档案。
01对他说:“挂起来。”
他每一次挥击铁锤,把自己的那份档案钉在墙上时,那感觉就如同钉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把眼睛藏在帽檐下,偷偷瞟旁边的几份档案,那些和他同队的人也经历了这些吗?
“欢迎和腐朽的你说再见,11。”01的态度终于变了,他向他伸出了右手。
“关闭入侵警报!”01朝那边吼了一句,安东怀疑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在握住这只手的时候,刺耳的警报声终于停止,静悄悄的沙漠和嗡嗡作响的耳朵让这里变成了世界寂静的边缘。
“现在我们都是自己人了。”
没人能听见他们的嘶吼声,千里之外的喧嚣在地底之下。
酒川一边看书一边把又软又甜的草莓大福丢进嘴里,不时发出哼哼的声音。
“酒川,回来的感觉怎么样?”一个拄拐杖的男人走进来问候了他。
“我不在的时候你瘸了吗阿勒金?”酒川很不满地说道。
“说话别这么冲,我可是有在好好躲子弹的。”阿勒金邪恶地笑了,把裤腿拉上去一点,露出了夹板。
“雅丽尔夫人掌握这一切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狼狈过。”酒川把最后的点心咽下去。
“不彻底把腐烂的部分除去,早晚得烂透。”阿勒金说道。
“所以,我相信我可以跟你好好谈谈了吧,阿勒金先生。”酒川把桌上的盘子径直朝阿勒金丢了过去,撞到墙上打碎了。
一时间七八个枪口都指向了酒川,阿勒金的脸也上挂了彩。
“回到我的地盘上你的脾气就打起来了啊酒川。”阿勒金让手下把酒川缴械。
“别忘了我还是‘原子骷髅’,阿勒金先生。你脑袋的价值可对得上我们噩梦般的训练啊。”酒川舔舔嘴角,“把我这样的危险分子当做你的棋子可不是聪明的做法。”
阿勒金的手下已经把酒川牢牢地捆在了椅子上,阿勒金随后招呼他们出去了。
“酒川,你想和我告别吗?”
“我见到你就没食欲,真的。我是从枪子下爬到北方去的,你一个招呼就把我半路喊回来是想死吗?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上西天。”
阿勒金算是看懂了这无名火的由来,他反而有些开心,说道:“英士君,我没有想玩你的想法,但你不会以为我连这么基本的礼仪都不讲吧。我们平等互利的基础。”
“我可不是为了两个甜点来给你卖命的,我要的东西呢?”
“在这。”阿勒金从抽屉里搬出一本厚厚的书,铁皮包裹着页脚,三道大锁也已经被打开。
“操作手册!”酒川能认出来那样东西,“我们在格劳夫汀的放射性废料里翻了一周,原来在这里!”
酒川虽然被绑着,但不一会功夫就挣脱出一只手来。他焦急地翻看书页上的内容。
“的确是它,如假包换。”阿勒金告诉他,“可怜了你们,是你的前上级给我的,让他交出来可花了我的人不少力气。”
“为什么他得到后要藏起来?他背叛了我们!”酒川气愤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但你现在找对人了不是吗?”阿勒金拿回那本书,小心地装进袋子里。
“萨姆·依兰果然参与了计划,他既然能让‘原子骷髅’把证物藏起来,为什么不干脆烧掉以绝后患?”
“哈?为什么?因为查克曼让他的呗,不过现在他是你的了。”他把袋子重新丢还给酒川,这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意思?阿勒金。”
“恐怕你得自己去好好理解了。”他站起身走到房间门口,完全不理会酒川的大喊大叫。
“哦,顺便问你,为什么你问我这个问题?”阿勒金大笑道,“我当然知道让你回来一趟你肯定会气的发疯的,你真的以为我有这闲工夫让你往返一趟?”
酒川的脑子还没有完全从镇定剂中恢复过来,他从上了救护车后就被打了一针,现在才回过神来。
“阿勒金,你什么意思?”酒川终于挣脱绳索,但阿勒金只是指指桌上那个大袋子。
“别墨迹了,安东会解决你问题的,欢迎你搭乘本次航班!”阿勒金说完就走出房间,重重地关上大门。
铺了地毯的会客室,不知道为什么杯子底下有吸盘,书架上的书也是牢牢卡在架子上的。他完全没有怀疑这一切,这间没有窗子的房间,一切和雅丽尔公馆的华丽装潢如此相像。
直到气流从地板上快速溜走,他才发现了问题,地板被打开了,他赶紧打开袋子,里面躺着那本书和降落伞包。
“阿勒金。”他无力地扶了扶额头。
在他被气流抛出机舱前,他把那本书装进了自己的腿袋里,看着从自己眼前轰鸣着远去的四旋翼飞机,黄沙就在下面。
前往终点前最后的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