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五点中去火葬场给老母亲烧完三周纸,我们兄妹四个人又回到父母的住处开家庭会,哥哥说了说遗产的分配事,并拿出父母的遗书让大姐夫念念;父母一套套三房子给哥哥,三万元现金和母亲生前带过的耳环,、项链和戒指,让我们三姐妹人各挑一个;现金一人一万元,遗产分完,晚上在家里最后一次聚餐。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大姐夫突然说,老爹虽然脾气有点古怪,人是个好人,不然的话不会这么善终,哪有吃着饭就走了的,大姐夫是青医附院病理室的主任也是教授。他也迷信,我在旁边暗想。接着哥哥就说;老父亲心眼好,在战乱的时候老父亲给一个大财主当佣人,逃难的时候,老父亲推着装满金银财宝的车子一直跟着他们,老父亲如果有一点歪歪心眼儿,推着装满财宝的车早就跑了,父亲一直跟着他们并把他们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当时那位财主被老爹忠厚、老实所感动,要把女儿嫁给老爹,给老爹房子和地,老爹什么都没要就走了。哥哥刚说完,大姐又抢着说,老爹就是老实、厚道连老婆孩子都让给别人了。老父亲在京南的时候娶了一位军人的未婚妻。并与父亲生了个男孩儿,两年之后战争结束了,那位军人回来了,找到他的未婚妻,自称是小孩儿的舅舅,并且与父亲他们住在一起,老实的父亲不知内情,外人看他们关系非同寻常,点明了忠厚老实的父亲,父亲二话没说就搬出去,成全了那对有情人。因为我从小在老家跟我养父母长大,据说那位大哥成年后,去当兵之前,曾来过我家一趟认识了一下生父,从此再没联系过,估计现在六七十岁了吧,哥哥和两个姐姐还有父母都见过那位大哥,那位大哥长像极向我的父亲;高挑、清秀、白净、英俊等几乎是父亲的翻版。我兄妹四个分别继承了父亲的外貌和性格,两位姐清秀、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我和哥哥虽然没有继承父亲俊朗的外表,但却有着与父亲同样忠厚老实,善良的品质。老母亲在世的时候也给我讲过父亲这些事,但是我没有感到父亲的好,相反;在我没有出嫁之前,我在家里与父亲是对头。即使结婚多年我对他仍然是耿耿于怀,我每次回娘家既不叫他爸爸,也不与他打招呼,如同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父亲出生在山东省嘉祥县的一个小山村,自幼无父,兄弟二人跟着单亲母亲生活,在他十二岁那年他就独自离家谋生、四处漂泊,结婚后就常年在外地工作。父亲是一名铁路干道工,一直干到他六十岁退休才算与亲人团圆。几十年来,他一个人在外过着孤独寂寞,居无定所的生活,他的脾气性格也变得冷漠,自私等甚至有些不近人情。我六零年出生六一年离开了家,一别十几年,我回到青岛的家时,他已经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了。我清晰地记得;回来的那天早晨八点多钟,当时老父亲还没起床,我与母亲聊了一会儿,大约十点左右。他起来了,出现我眼前的是一个弯腰驼背的老人,他的大脑门也显得格外显眼,因为他头发稀少。我满腹疑惑地望着他,母亲忙对我说:“小红,这是你爸爸”我赶快上前叫了一声爸爸。然后我母亲又对老父亲说:“这是小红,小红从老家回来了”他看了看我说:“回来了孩子?”说完这句话他就忙活他的去了。
父亲因为性格古怪又冷漠,他退休回家与母亲和两个姐姐相处的也不好,哥哥结婚自立了门户,我刚回家那段时间对我还算和颜悦色,随着时间的流失,他对我也变得苛刻、挑剔,无端指责等有时候还说一些刺痛我心的话,慢慢地我也和两个姐姐一样与他作对。两个姐姐陆续出嫁之后,我就是他唯一的对头,他经常无缘无故地指责我、挑剔我,甚至还监视我;我洗脸他嫌我用水多了,上厕所他嫌我不关灯等等。我记得有一次吃饭的时候他又无故指责我,我一气之下掀翻了吃的饭桌子,他勃然大怒;一边对我大吼大骂,一边挥拳向我打来,正在气头上的我,用胳膊猛的一档,没想到他一下子坐在地上,这下子可把旁边劝架的老母亲吓坏了,老母亲慌忙把老父亲拉起来。他见我如此暴烈不驯,爬起来骂了几声,就此罢休。那时候老父亲七十多岁,我二十五六岁,他已年老,我正年轻气盛,我们一老一小互不相让,针锋相对。
我从小跟着父母长大,他们视我为掌上明珠,对我宠爱有加,我怎么能受得了古怪又冷漠父亲的气呢,婚后我有了孩子,对他仍然耿耿于怀,我每次带着孩子回娘家,既不叫他爸爸也不与他打招呼,如同没有他一样。母亲却每次领着女儿到老父亲的房间里,叫她一声姥爷,临走的时候,我母亲也不忘叫女儿给他说一声;姥爷再见。
老父亲知道我脾气倔强,也不怪我。随着年龄的增长,岁月的流失,我也变的成熟懂事了,对老父亲不那么记恨了,有时候回家我还特意到他的房间里一站或一坐,即使不叫他爸爸,他也很高兴,每次他见了我都亲切地问:“来了孩子,吃饭了没有?” 20015年冬天九十多岁的老父亲突然老了,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失禁,下肢严重感染,为了上药方便,哥哥把他当成婴幼儿对待,给他穿上了开裆裤。
20016年11月23日中午,正吃着饭老父亲突发脑益血,倒在哥哥的怀里,再也没醒过来。在这一年中我每次回家都会在老父亲的对面坐一会;默默的,静静的注视着他,他似乎进入混沌状态,无论我在他对面坐多久他都混然不觉,我每次面对苍老不堪的父亲,心情既沉重又悲哀,可是生老病死又是人类无法抗拒的事,我只有多看看这个给我生命的人了。
那天下午一点多钟,哥哥突然来电话说老父亲不行了,让我马上回家,当我赶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老父亲已经离世,并且穿戴整齐地躺在床上,当时我看到过世的父亲,平静躺在床上,给我一种初相识的感觉,生前的父亲总是被层层叠叠的衣服包裹着,腰又弯成九十度,我从没见到过如此干净俐落的父亲,更没想到去世后的父亲,他的腰反而直了。穿戴整齐,擦洗干净的父亲露出了他真面貌;眉清目秀、皮肤白净、五官精致、端正。
当时我就问在青医附院病理室工作大姐夫:“老父亲死了,腰怎么反而直了呢?”“老爹本身就是个谜。”大姐夫笑着说。大姐夫说完又接着说,老父亲活着的时候可能是腰疼直不起来,人死了整个身体僵硬了,自然就直了。
我回到家的时候,二个姐姐和姐夫等都早到了,他们帮父亲擦洗身子,穿的寿衣。我与父亲相处了十几年,他虽然没有给过我如山的父爱,但他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给予我忠厚,善良的品质。我还是要感谢老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