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2003年5月19号十岁的女儿依依诊断为淋巴瘤,从那天开始医院成了我和女儿的第二个家,十天或半个月的去医院治疗一次。各方面正常的话,在医院住十天或半个月,如果治疗后发烧或感染等在医院的时间就要延长半个月天或二十天的。
在女儿治疗一年多的时间里我看到了许多不幸患白血症、恶性肿瘤、再生障碍贫血等等患儿,我也看到了与我一样不幸而又可怜的妈妈们。在女儿第二次住院治疗的时候,认识一个九岁叫王佳的小男孩,他白白胖胖的,长着一头浓密卷曲的头发,自封外号雅克布。王佳比同龄人成熟懂事,但是一打针他就变了个人,随着针头的穿入或拔出他都发出惊人的嚎叫声。他患的是恶性骨瘤,病灶在膝盖骨上边,治疗一年多了不见好转,连走路都很困难。平时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床上躺着或坐着,偶尔下来拄着拐走走,他妈跟在后面保护着。一入院王佳的妈妈就被主治大夫叫去,大夫对他妈说了什么,不知道。王佳的妈妈回到病房就不住地用手娟擦眼泪,懂事的王佳一看到妈妈哭,就大声问:“妈妈他们给你说了什么,你又哭?”王佳的妈妈赶快过来说:“没说什么。”说完从背后抱搂住王佳,躲在王佳的背后泪流不止。我在旁边看着猜想;一定是王佳的病情。王佳的病治疗一年多了,一直没有好转,可能大夫告诉王佳妈妈要有心里准备,所以王佳的妈妈才流泪不止。
王佳的父母是一对残疾人;王佳爸爸腿不好,走路一瘸一拐,王佳的妈妈先天唇裂,说话呜噜呜噜的听不清,但二口子都淳朴善良。二个残疾人够不幸了,儿子又患了骨癌,真是么大的不幸。上苍不怜悯不幸的人。
王佳的妈妈和所有的妈妈一样,对于王佳疼爱有加,王佳见病房里的小朋友吃什么,他就要什么,王佳看见病房里的小朋友玩什么,他就要什么玩具,王佳的妈妈都一一满足王佳的要求,而且王佳每次打吊瓶,无论是扎针还是拔针他都鬼哭狼嚎般地哭喊,特别是王佳治疗了一年多,手上、头上等血管都打遍,护士每次给他打针都需要找半天的血管,王佳每次都是鬼哭狼嚎地叫半天,他妈妈为了减轻他的疼痛和对打针的恐惧,王佳妈妈每次都是搂着他,在王佳哭叫的同时,王佳的妈妈也在哭。每次打好针他妈妈的衣服都湿透,眼睛也哭肿。每个妈妈都是一样的,孩子的痛在肉体上,妈妈的疼在心里。还有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患白血病,治疗了近一年,她对化疗药的反应既敏感又强烈,每次化疗她不吃也不喝,而且肚子还很胀,小女孩难受的又哭又叫。这次化疗也不例外,打了两天的托管的针,药物刺激的血管疼,加上呕吐等等,小女孩儿一边大哭,一边说:“妈妈,我不打吊瓶了。”早已泪流满面的妈妈,一边给小女孩揉肚子,一边哄她,安抚她。小女孩还是一边哭,一边说:“妈妈,我想回家。”不要小女孩妈妈的心碎了。我的心都碎了。泪如雨下的妈妈把小女孩抱在怀里,一边摇晃着小女孩,一边流着泪唱起了“妈妈的吻”。小女孩在妈妈悲悲戚戚的歌声中,逐渐平复了情绪,哭着与泪流满面的妈妈一起唱:妈妈曾给我多少吻,吻干脸上的泪花,温暖我那幼小的心.....”女孩妈妈说;小女孩最喜欢她听这首歌。每次小姑娘痛苦万分,哭闹不止的时候。她妈妈就含着泪水给她唱这首歌。在她们母女二人悲悲切切呜呜咽咽的歌声中。我与其他几位患儿的妈妈也都泪流满面。因为这是特出病房,里边的患儿;白血病、恶性肿瘤、血友病等所有的妈妈都是一样的,对孩子的病除了恐惧担心、而且还无助。每个妈妈都在的无边的深渊中,痛苦绝望。
小女孩的妈妈也很不幸。家是农村,因为生了两个女孩。她丈夫和她婆婆及婆婆家里人都看不起她。女孩生病家里钱花光以后,每次小女孩住院治疗,她丈夫就理直气壮地给小女孩儿舅舅或姨的打电话要钱住院。治疗期间她丈夫对她们母女二人也不关心,有时候吃饭,他买两个包子,扔给她们母女二人就不管了。小女孩的妈妈有时候说:“这点儿饭那够我们娘俩吃的?”她丈夫马上就说:“你又不干活吃那么多干什么?”小女孩可怜,我觉得她妈妈更可怜。
自从女儿患病以来,我日夜陪伴着女儿,女儿有多少痛就有多少痛,女儿每次做骨穿、活检等每一刀、每一针都戳在我的心上。那种痛是难以用文字描绘、语言来叙述的。女儿一上化疗药,她的胃就难受,继而厌食,恶心呕吐,不到一天整个人都焉了,即使山珍海味也吊起她的胃口。我也与其他的母亲一样,满足女儿的一切要求,吃的、喝的、玩的等。但我和女儿都喜欢看书,每次去住院我们都带很多的书;故事会、读者等等,这样女儿还能减轻点痛苦。女儿对药也很敏感;恶心、呕吐不想吃饭、喝水等,对什么都没有胃口。过不了二天整个人就软弱无力,上厕所都要人扶着,我每次看着女儿受苦受难我都心痛万分,可又无能为力。虽然主治医生说女儿的病治愈率百分之九十五,但治疗并不顺利,治疗了四五个月没有效果,女儿左侧颈部硬块清晰可见,不但我着急万分,连给女儿治病的主治医生也很着急。一次查房时她看着女儿颈部的硬块说:“这是什么肿瘤呀?”
自从五月十九号下午五点左右小儿外科的姜主任宣布了女儿的病之后,我就掉进了无底深渊;恐惧绝望、心碎、无助等伴随着我,我无时无刻不在流泪。那时从我眼睛里流出来不是泪水,而是从我心里流出来的血。
前四五个月里我头顶着乌云,心上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堵的我喘不动气。恐惧、绝望,痛苦不安时时刻刻伴随着我,那个时候随时逝去的不是女儿,而是我。女儿从青医附院小儿外科转到青医小儿内血液科的第一天我就问一个医师;女儿的病能不能治好;她看着我说:“能不能治好,半年后就知道结果了。”女儿的病治疗五个多月了,还没有找到对症的药,可想我当时的心情吧。我除了痛苦、恐惧、绝望、焦虑不安等,同时我也时刻准备着。我在七楼选好了位置,女儿如有不测,我就从七楼凉台窗口跳下。我早就勘探好;下边是一块空地,没有任何障碍物,跳下去一定很彻底。我时常呆立在那里,看着那块葬身之地,心中充满悲哀,同时也泪水满面。
女儿平均一个月住一次院。2003年十一月份这是第六次住院治疗。女儿的病一直没有好转,青医附院小儿内科的孙主任也是女儿的主治医生,这次女儿住院治疗她换了方案,并且上了大化疗。三天后女儿左颈部的硬块消失了,但是,女儿却付出惨重的代价,严重感染,连续八天高烧从早上到晚上,上去下来不退。生命垂危,进入重症监护室。
女儿病重的八天八夜,我不敢合眼、不敢离开半步,我时时刻刻守候在女儿身边;我用湿毛巾给她降温,按时给她喂药,二十分钟或半个小时一量体温,把每次量的体温记录下来观看最高烧的隔时间。那八天八夜,我失魂落魄,恐惧万分,心提到嗓子眼堵得我喘不动气,随时都会窒息,每当女儿烧到39度到40度时,我灵魂都会出鞘,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无菌室里,隔着塑料防菌围帐看着躺在床上脸烧的通红而昏迷的女儿,我多么希望世上有神仙、有上帝。我跪下了匍匐在它们脚下;求他们把我女儿救过来。可以的话用我的生命换女儿的生命。那不过是人绝望时的是一种幻觉。我只有尽我做母亲的能力照顾女儿,也可以说我与女儿一起与死神抗争。那八天八夜我不休不眠守着女儿,照顾女儿;喂水、喂药、量体温.....。
到了第八天晚上我惊喜地发现,女儿的体温不是越来越高了;而是到了三十八九度,不用吃退烧药、打退烧针,自动往下降了,而且发烧的时间也间隔的长了。我把这一发现告诉了值班大夫,大夫也很高兴;挺过来了。第九天早晨,体温基本上正常了。孙主任早晨一来上班,我赶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孙主任高兴地说:“依依妈妈有希望了,你不用太担心了。”
因为女儿高烧不退,烧出败血症来,前一天早晨孙主任带着一帮医师、实习生来查房,还给我下了一张病危通知书,那一刻我觉得一阵天昏地暗差点昏过去,当时我靠窗站着,我下意识地紧紧靠住墙才没有昏过去。
那八天我像过了八年。上天眷顾我这个可怜的母亲,经过一年多的治疗,女儿的病治好了。
九岁的王佳去了没有病痛的天国,七岁的小女孩因为没钱放弃了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