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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生死惊奇

山洞里,吴秋遇扑在济苍生怀里大哭起来:“师父,他死了,我打死人了……”济苍生安慰道:“师父看过了,他是自己撞死的,不关你的事。”吴秋遇仍哭道:“我用开山惊魔打了他,是我把他打死了。”济苍生问:“你挨到他了么?”吴秋遇一愣,想了想,觉得应该是没有。济苍生说:“那就是了。你哪有那么大本事,隔空就把人打死了?”吴秋遇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觉得师父说的是对的,可还是忍不住说:“可是……是我在打他的时候……我没想打他,只想吓唬他……”

济苍生说:“他一定是想用你要挟师父,让姓秦的杀我。如果是那样,你打他就是帮了师父,他死了不正好吗?”吴秋遇说:“我不希望看到死人。最好大家都别死。”济苍生抚着他的背,缓缓说道:“你心地善良,师父很高兴。只因你未经尘世,凡事想得简单,却不知江湖险恶。刚才那一架,师父赢了,倒可饶过他们。若是他们赢了,恐怕师父,还有你,就都死在他们手里了。”

吴秋遇擦干眼泪,问:“你饶了那个人吗?”济苍生说:“我摘了他手臂,他一时也不能作恶,由他去吧。大不了,咱们再换个地方。”听到还有人活着,吴秋遇多少好受了些:“师父我怕。我们能不能躲起来,永远不用再和人打架了?”济苍生叹气道:“躲到哪里又能永远不被找到呢?”

秦全鹤垂着手臂在山上游荡着,心里想着如何报仇,如何拿到翁求和的武功秘籍。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异味,他四处张望,自语道:“这里山高空阔,又是秋爽时节,怎会有怪味在山间弥漫不散?”忽然他眼前一亮:“莫不是姓济的把武功秘籍藏在山上,故意布了气味迷惑人的?”想到了这一节,他心中大喜,加快脚步循着气味往山上走去。

济苍生让吴秋遇留在洞里,自己去将两具尸体埋了,并用溪水清洗了洞口的血迹。

接下来的几天里,吴秋遇每日发呆,晚上做同样的噩梦,梦里总是出现牛四那张恐怖惨白的脸和他慢慢倒下去的情景,每每便惊觉而起。济苍生也只能尽力劝慰,不急着让他继续练功。

过了两个月,等吴秋遇稍稍平复了,济苍生才开始教他“降魔十三式”的第二式:破除迷雾。吴秋遇不想再学武功。济苍生使了各种手段,才终于哄他应了。吴秋遇这次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将招式记熟,使起来却不能连贯。济苍生不再急于教授新的招式,而是开始传他内功心法,修聚内力。吴秋遇没有内功基础,进展很慢。济苍生并不逼他,自己也有了时间钻研医药。

吴秋遇练功的时候有心结,每到发力处,眼前总能闪现牛四的影子,便心神不宁草草收场,掌上发挥不出半点威力。时间久了,对练功也就不再那么上心。济苍生检查他的武功,无非看他掌法是否更加熟练,内力是否有所进步,并未留意他出招的力度。先前师父看得紧,吴秋遇忙于练功,顾不得想念香儿和柳大叔。如今练功的事松懈了,一闲下来,他就时常想起香儿,幻想着香儿给他唱的那首歌里描述的情景,心里仍有说不出的甜蜜。

教授武功之余,济苍生也引导吴秋遇熟识经脉穴位,辨别毒虫药草。吴秋遇对这些倒颇感兴趣,除了每日应付练功,便跟着师父学些医药之理。久而久之,已能对照医书在自己身上辨穴施针,对症用药。济苍生隔几日便要到附近查探一番,以防秦全鹤搬了救兵来再生事端。好在一冬平安无事。过了年,吴秋遇长到十五岁。

进入春天,山野又开始变绿,重现勃勃生机。济苍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对吴秋遇说:“姓秦的没拿到武功秘籍,反折了一位同行的长老和一个属下,自觉面上无光,料想已编了借口息事宁人,或许根本就没有回去复命。冬天已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人骚扰了。”吴秋遇不解。

济苍生说:“北冥教的总坛在挂月峰,离此也就一个月左右的路程。就算他不用飞鸽传书,亲自回去叫人,一来一回也早该到了。冬天里四下光秃秃,咱们无处躲藏,他们正好围攻。如今春暖花开,草盛林密,我们即便打不过,只要抽身藏起来,他们又到哪里找去?”

吴秋遇很高兴:“那我们就不用搬家了?”济苍生想了想,说:“还不能太大意。姓秦的是不会再来了,难保其他人不会再找到这里。我还须下山走一遭,打探一下江湖上的动静。”吴秋遇高兴得跳起来:“太好了,我想顺道去看看香儿和柳大叔。”

济苍生说:“你激动什么?没说要带你去。”吴秋遇愣了一下,央求道:“师父,带我一起去吧。”济苍生道:“不行!上次就是因为你暴露了身份。你跟着太招眼!”吴秋遇瞬间心情跌落到低谷,不过他知道师父说得不错,也就不再纠缠。

济苍生安慰道:“别难过,师父可以替你去看看他们。”吴秋遇瞬间又激动起来:“师父,你一定要告诉他们,我的伤全好了,让他们不要担心。还有,我很想他们。等我……将来,我一定回去找他们。”济苍生说:“好,见到他们,师父一定把你的话原样转告。”

济苍生临走嘱咐道:“你有了些功夫底子,遇到一般的小毛贼应可保命。那‘降魔十三式’两招切莫显露。遇到高手,只一口咬定是迷路的,闭口不提师父和你的身份,便不会有人为难你。”吴秋遇点头记下了,目送师父远去……

师父不在,吴秋遇一个人更加无聊,也更加思念香儿和柳大叔。晚上睡不着,躺在洞里胡思乱想,或者干脆出来躺着看星星。早上起得很晚,随便糊弄一点吃的,就在山坡上闲逛。想通过练功来排解孤独,可每次只打出三五拳,便没心思再练下去。有时便坐在溪边,唱香儿教他的那首歌来。

好多日子过去了,师父还没有回来。吴秋遇又开始想念师父,后来渐渐收了心,又开始练功,希望师父回来的时候见他有长进能够高兴。道观的位置较高,吴秋遇将那里打扫干净,每日去练功,顺便往山下张望,盼着早点见到师父,也希望早点得到香儿和柳大叔的消息。

时过正午,吴秋遇懒散地倚在道观门口等师父。闲寂无聊,渐渐打起了瞌睡。忽然啪的一声,将他惊醒。原来是大门上方的牌匾掉了,摔在门口的石墩上,裂了。吴秋遇抬头看了看光秃秃的门额,又瞅了瞅断裂的牌匾,觉得可惜,便将牌匾拾起来,带入大殿。

刚把牌匾放到供桌上,忽听神像传来声音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吴秋遇吓了一跳,神像怎么开口说话了?正自纳闷,忽然一条人影从神像旁边闪了出来,吴秋遇还没看清,那人便已到了他身后,一手捏住他的脖子,低声问道:“说,是谁带你来这里的?”

吴秋遇马上想道:“这个人一定和秦长老他们一样,是来找师父打架的。”那人手上加了力,威胁道:“小鬼,你若不说实话,我便掐断你的脖子。”吴秋遇疼得张大嘴巴,却顽强忍住。他已打定主意,宁可自己死了也不能出卖师父!

想到师父,吴秋遇猛然想起师父打伤无际和尚那一掌,也是降魔十三式中的一招,好像叫什么“干拍鬼影”。现在自己脖子被人捏着,不能转身。如果能使出那招干拍鬼影,就算不能打伤后面的人,至少也能吓得他松手,到时候自己就可以使出追风架子,那个人肯定追不上。

想到这里,吴秋遇一面回想着师父那一招的打法,一面嘴里应付,拖延时间。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什么实话?你到底叫我说什么呀?”那个人问:“你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是谁带你到这来的?”吴秋遇说:“你一下子问了这么多,我先回答哪一句呀?”那人说:“你一个一个说。”

“哦,那好吧。可是刚才被你一吓,我全都忘了。你让我先想想啊。”吴秋遇嘴里胡乱说着,已经大致记起了当年的情景,脑子里过了一遍“干拍鬼影”的路数,便开始暗自提气。后面那人手上动了一下,命令道:“别耍滑头!快点说!”吴秋遇暗自提了气,敷衍了一句“好,我说”,挥手便是一掌。

后面那人全无防备,慌忙出手一挡,竟被他打在手腕上,不禁骂道:“臭小子,好手段!”吴秋遇跑出大殿,忽又停住,转过身愣愣地叫道:“师父!”

济苍生揉着手腕走出来,开口笑道:“不错不错,有长进,看来没有偷懒。”吴秋遇跑到师父身边,开心说道:“师父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

济苍生笑了一下,忽然问道:“刚才那一招我教过你了吗?”吴秋遇挠了挠脑袋,傻笑道:“没有。我是想起师父打伤无际大师那一掌,就学着使了出来。还是学得不像。”济苍生笑道:“你还指望能一掌打倒师父么?能使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吴秋遇低头笑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师父见到香儿和柳大叔了吗?”济苍生看了看他,说:“我急着回来,还没吃饭。咱们先回去,我慢慢跟你说。”“嗯。”吴秋遇应了一声,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两只鸽子在院中漫步。吴秋遇很好奇,忍不住走近去看。鸽子飞起来,落在大殿檐顶上。济苍生说:“那是信鸽,是我带回来的,用处可大着呢。”

回到山洞。师徒二人吃了点东西,坐在溪边闲聊。吴秋遇问:“师父,香儿和柳大叔……”济苍生扭头看了看他,沉默了一会儿,望着山谷说道:“我去过那里。小屋已经没有了,有大火烧过的痕迹,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吴秋遇的心一下子凉了,苶呆呆半晌无语。济苍生安慰道:“也许他们只是搬走了,找了别的住处。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吴秋遇喃喃道:“一定是柳大叔怕再有人来找麻烦,带着香儿躲到别的地方去了。他们没事就好,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找到他们。”济苍生看了看他,没说什么。

此后,吴秋遇专心跟着师父练功,内力增进很快。不出一年,济苍生把“降魔十三式”剩下的招式也尽数传完了。吴秋遇练得纯熟,只是他心里有阴影,有几招始终使不出内力。

他亲眼看到师父用“干拍鬼影”打伤无际和尚,用“携月清魔”打死北冥教的赖长老,自己又用“开山惊魔”失手“打死”了牛四。每次练到这几招,便会想起当年的惨状,手上的力道便再也打不出去。因此,“降魔十三式”他能用的其实只有十招。师父考验的时候,他便使出最拿手的“震断心魔”和第九招“破除迷雾”,其他招式只是耍个样子,倒也能应付过去。

正所谓: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吴秋遇随师父进山,不觉已经过了三个年头。他每日勤奋练功,又得良药滋补,已长成一个十六岁的健壮少年。

吴秋遇坐在溪边的青石上发呆。济苍生从洞里走出来:“臭小子,又偷懒!”吴秋遇笑嘻嘻迎上去,刚叫了声师父,就被他三两下放倒在地。济苍生呵斥道:“见招拆招,随机应变,你怎么还是没有长进?再来!使出你的所有本事!”说着,便又出手来擒他。吴秋遇向后跳开,仓促使出一招“开山惊魔”。济苍生向旁一闪,看了看动静,忽然问道:“你为何不用力?”吴秋遇后悔使出这一招,忙说:“我怕伤到师父。”

济苍生道:“你只管认真打,不必管我!”说着便举掌拍下。吴秋遇急忙左手向上一撩,右掌猛地拍出,还了一招“震断心魔”。济苍生叫了一声好,蓦地转身,绕到吴秋遇身后,伸手朝他背心打来。吴秋遇的一掌被师父躲过,却打到了石壁上,只听“砰”的一声,烟尘起处,迸出许多碎石来。

吴秋遇右掌来不及收回,就势一招“干拍鬼影”,以左掌向后横扫。济苍生在他背上一推,退身闪过,发作道:“这就是你使的降魔十三式?怎么三招倒有两招不顶用?”吴秋遇低下头,把这两年的心结如实说了。“你为何不早说?”济苍生脸色凝重,甩手进了洞里。

入了冬。师徒二人在洞里点火取暖。济苍生忽然说道:“脱衣服。我要看你穴位记熟了没有。”吴秋遇乖乖脱了衣服,靠近石壁站好。济苍生说:“你若记得熟,很快便可过来烤火。若是有一个错了,你就自己练功取暖吧。”吴秋遇暗自叫苦,哆哆嗦嗦说道:“师父,那快点吧。冷。”

“玉枕……迎香……命门……”济苍生一连说了十几处穴位。吴秋遇有的记得很熟,伸手便能找到,有的需稍加思考才能想起,好在都一一找对。济苍生站起来,走到他身前。吴秋遇紧张地问道:“师父,我错了么?”

济苍生没有理他,伸手在他前胸点了一下。吴秋遇叫道:“啊!凉!”济苍生瞪眼道:“你说什么?”吴秋遇急忙改口:“膻中。”就这样,济苍生冰冷的手指在吴秋遇身上点来点去。吴秋遇忍着身上的寒冷,一一作答。济苍生越点越快,吴秋遇倒也越答越快。

最后,济苍生冰凉的大手在吴秋遇肚皮上一捂。吴秋遇冰得一咧嘴:“师父,能不能准一点啊?这么大一片,让我说哪个呀?”济苍生收了手,脸上露出笑容:“臭小子,烤火去吧。”吴秋遇知道自己过了关,终于松了一口气,急忙跑过去穿衣服,烤火。

外面下起了大雪。师徒二人便在洞里研究医药。吴秋遇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师父的书好像总也看不完,隔一两个月,手头的书研读透了,便能再换出一两本。山洞里并没有藏书的地方,师父的袋子里也不可能有那么多,这些书都是哪儿来的呢?师父一定有秘密!

大雪把整座山都变白了。济苍生看着吴秋遇打坐了一会儿,开口对他说道:“你好生练功,我出去走走。”吴秋遇点头应了。济苍生披上一件斗篷,走出了洞口。吴秋遇估计师父走远了,也溜出洞口,踩着雪地上的脚印,远远跟了上去。

上了峰顶,又隐隐闻到了那股奇怪的臭味,可是雪地上师父的脚印还在继续往前。他记取上次的教训,不敢再贸然往前走,心中却纳闷:“师父为什么会来这里?难道师父就不怕那怪味么?”右边有块巨石,他奋力一跃跳了过去,在石头后面藏了起来,等着师父。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济苍生大步走来,到巨石旁边停下脚步。吴秋遇以为师父发现了自己,便要出来。却见济苍生吐出嘴里的东西,一抹嘴,又大步朝山下走去。吴秋遇松了一口气,确认师父走远了才敢出来。师父吐在地上的是一片紫色树叶。吴秋遇捏在手里,反复端详着,猜不透为何师父嘴里要含着它,只是隐隐觉得可能与那怪味有关。

担心耽搁太久被师父发觉,他急忙将树叶揣在怀里,踩着师父的脚印走回来。济苍生问他去哪儿了,吴秋遇只说洞里太闷,出去透透气。济苍生低头看书,并没深究。吴秋遇看到师父手里拿的果然又是一本新书。

冬去春来。吴秋遇依旧每日练功,将“降魔十三式”使得越发纯熟。那几招原来不能用的,也多少克服了些阴影,渐渐能使到一定程度。休息时便和师父讨论医道,济苍生也乐得教他。吴秋遇始终对师父的藏书和山上的怪味充满好奇,但是师父不说,他也不敢问。

师父又要上山。这一次,吴秋遇使出追风架子,绕道先藏到巨石后面等着。果然济苍生来了,只见他取出一片金黄色的树叶,轻轻含在嘴里,快步向山上走去。吴秋遇心中疑惑:师父这次含的树叶是黄色,上次是紫的,为什么每次还不一样?

又是大约一炷香的工夫,济苍生回来了,吐出嘴里的树叶,大步走下山去。吴秋遇惊讶地发现,师父吐出的叶子竟又是紫色的。他心中疑惑,但不敢耽搁,急忙又使起追风架子,绕道先跑了回去。济苍生回来的时候,见他气喘吁吁地正在打拳,只道他练功卖力,满意地点了点头,走进山洞。

自从发现了师父上山的秘密,吴秋遇便一直心痒,急欲一探究竟。正苦于没有机会,机会便来了。粮食吃完了,师父要下山采购。济苍生临走嘱咐:“师父下山买米。你好生练功,记得去道观喂喂鸽子。”吴秋遇高高兴兴地应了,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济苍生看了他一眼:“你高兴什么?如果不好好练功,看我回来怎么罚你。”说罢,便拿着两条空口袋,下山去了。

吴秋遇在山洞里一通翻找,终于在那本《百草玄经》中找到了两片黄色的叶子。大喜之下,他带着一片叶子就往山上跑去。

来到那块巨石前面,吴秋遇将叶子含到嘴里,试探着继续向前走去。他每走几步,就小心感觉一下自己的状况,以免再发生中毒昏倒的事。这次师父不在,真要倒了,可没人能救他。越往前走,草木越稀少。乱石之间的杂草,七零八落,只有光秃秃的茎秆。少数几株树木也都干裂发黄。

往前走了四五十步,气味已然很浓,自己仍然没有不适的感觉,看了嘴里的叶子确实可以解毒。吴秋遇彻底放心了,快步往前走去。猛然他脚下一绊,低头看去,不禁大惊失色。踩到的竟是一具骸骨!

一惊之下,嘴一张,树叶掉了出来,恰好飘落在骸骨旁边。吴秋遇急忙闭住呼吸,过去抓起树叶,放进嘴里,也顾不得脏与不脏。他刚才胡乱一抓,除了放进嘴里的树叶,还抓起了一块硬物。打开手心仔细一看,竟是一块玉佩。

“秦长老?”他猛然想起,当年北冥教的秦长老腰间也挂着这样一块玉佩,急忙丢在地上。他怎么会死在这里?两条脱臼的手臂,证实了他的猜测。吴秋遇心头一颤:想不到,当年师父饶了他一命,他竟然死在这里。

刚才树叶从嘴里掉出,吴秋遇已惊出一身冷汗,恐怕再生不测,便不敢久留,继续快步往前走去。说来也怪,又走了二三十步,那怪味竟然越来越淡,到后来竟闻不到了。吴秋遇暗自欣喜,一口气又跑了几十步,心想离得更远些才保险,没想到反而又闻到了相同的怪味,他急忙退了回来。

取出嘴里的树叶,只一看,便大惊失色。那树叶已然变成了紫色!他清楚地记得,师父进来时含的是黄色叶子,出去的时候就变成了紫色的。师父会把紫色的叶子随口吐掉,说明叶子变紫以后就没用了。现在叶子已经变成紫色了,自己怎么回去呀?

吴秋遇苶呆呆地站在那里,后悔莫及。虽然这里没有毒气,但是自己也出不去了。

“师父回来见不到我,多着急呀!师父刚刚拿出去一本新书,一两个月是不会来了。他也肯定想不到我能来这里。我肯定要饿死在这里了。我一时贪玩,这回连命都要丢了,还让师父白白着急……师父,我要死了,我对不住你!来世,我一定还跟着师父!我一定好好练功!”

他跪在地上,朝着自己来的方向磕了一个头,站起来,又将那“降魔十三式”打了一遍,算是对师父的报答。

他坐在石头上发了会儿呆,想不出任何办法,绝望地抬头望着白云苍狗,脑子里乱成一团。师祖爷爷,丁大哥,香儿,柳大叔,一个个曾经熟悉的身影在脑海中闪来闪去……“师祖爷爷,你到了西方极乐世界了吗?丁大哥,你的伤好了没有?香儿,柳大叔,你们在哪儿啊?”伤心处,他眼里流出热泪。

旁边有几块巨石赫然凸立。反正是闲着等死,还不如登到高处把这住了四年的大山好好看看。他攀爬上去,视野果然开阔。只见周围二三十步范围内草木茂盛,正是春天的光景。往外便树木干裂、杂草凋零,东西南北都是如此,足有四五十步宽窄,将脚下的一片绿洲与外面的山野隔绝开来。吴秋遇知道,那一定是怪味毒气造成的结果。他从师父的书上看到过,有些毒气能够令草木枯死。

这里能远远地看到道观的大殿。他心头一热,不禁想起刚上山时的情景。那时自己还是一个刚能顶到师父前胸的光头小和尚,如今自己比师父还高,头发比师父还长……猛然瞥见几十步以外秦长老的骸骨,想到自己很快也会和他一样,变成一堆骸骨,还要连累师父伤心,不由得悲从中来。

他神情恍惚,没有留神脚下,忽然一滑,便从石头上栽了下去。虽然明知会死,但他也不想这么快就死。情急之下,随手打出一记“轰摇地府”。掌力撞击地面,将他下落的力道消减了不少,勉强双脚落在地面。摔落时的惊慌,让他暂时忘却了生死。

稍稍平静了一下,抬头看到巨石侧面竟然有一个偌大的石洞。他一时好奇,便走了进去。洞口不朝阳,里面很黑。摸着石壁往里走了几步,明显感觉这里不如他和师父居住的山洞宽敞。再走几步,石洞竟然拐了弯。忽然眼前一亮,刺得他赶紧闭眼。原来石洞没有多深,几步以外的正面石壁上有几个大的孔隙,透进亮光,这里便亮了许多。

待眼睛稍稍适应了,睁眼观瞧。发现左首悬着一只红漆木箱,由插在石壁上的几根的铁棒托架着,箱子没有上锁。吴秋遇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里面都是书。上面好几本他都看过,甚至有的书上还有他弄脏的痕迹。

他明白了:“原来师父的书都是从这里拿的。”可是马上又有一串问题涌上心头:“师父为什么要把书藏在这里?师父怎么知道含着那种叶子就不怕中毒?难道是师父设下的毒气,为的也是守住这些书?”

吴秋遇翻来翻去,也找到几本没看过的书,暂时没什么兴趣,便放回了原处。忽然听到“咚”的一声,似是滴水之声,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哪里有水,便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把书重新摆了,盖上箱子。“咚!”又是同样的一声,这一次可是听得清楚,绝对没有听错。

静下心来等到又听了一声,终于可以确定,那声音来自透光孔隙的下方。亮光不能照到这里,又有刺眼光线在上方投入,这面石壁底下反而成了最暗的地方。

吴秋遇蹲在石壁底下仔细观察,隐隐觉得那里有洇潮的痕迹,声音倒像是从石壁里面传出来的。他伸手摸索,无意中摸到一个凹槽,手指抠进去,石头竟然轻微能动。他手上用力,将那块石头抽了出来,放到一边,石壁上露出一个方洞。

吴秋遇伸手往洞里摸去。洞里空空,上面什么也没有,向下便摸到了水里,那水又黏又滑。他犹豫了一下,继续在水里摸索,竟然摸到一大一小两件东西,像是坛子和瓷瓶。取出来拿到有光的地方细看。大个坛子上面有盖,并用胶泥密封。扁平的白色小瓷瓶,用木塞堵着瓶口。吴秋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打开看看。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坛口封泥,打开盖子,两手在身上蹭干净了,才去取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红漆木盒,里面用黄缎子裹着两本书。上面一本很新,封皮无字,大致翻了几页,已经知道是本医书,上面记载着多种疑难杂症的治疗方法和一些药方,后面几十页是空白的,好像还没有写完。

下面一本书,封皮微微泛黄,缺了一角,写着三个大字“五禽戏”,下方还有比较小的“华佗”二字,像是一个人名。书里的纸张倒比封皮干净得多。奇怪的是,这本书除了前面几页都是文字,后面那些页就没有几个字了,都是摆着各种姿势的小人,身上还标了经脉穴位。吴秋遇喜欢这个。他识字不多,看起密密麻麻的文字着实费力,现在有了这样一本图多字少的书,自然爱不释手。

“那里又会有什么?”吴秋遇暂时放下手里的书,将小瓷瓶拿了起来。木塞一打开,顿时一股香气扑鼻而来,令他浑身清爽。轻轻捏出里面的东西一看,竟然是那种能抗毒气的叶子,黄色的!吴秋遇大喜。原来,扁瓷瓶里用药水泡着很多这样的叶子,都是黄色的。吴秋遇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下死不了了,又可以回去了……

一想到回去,吴秋遇马上意识到,得赶紧把这里收拾好了,免得让师父发觉。他自己拿了两片叶子,一片自己回去要用,一片放回师父的书里,然后将瓷瓶盖好。实在舍不得那本《五禽戏》,便揣进怀里,只将封面无字的那本书原样包了,放回木盒里。用手蘸了那种黏滑的水,重新用泥将坛子口封好。看了看,跟原来差不多,只是封泥湿了,估计过几天就看不出来了。

一切收拾好了,吴秋遇走出石洞,高高兴兴地寻路往回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周围的怪味毒气是师父弄的,为的是守住石洞的秘密。看来这些书,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对师父一定很重要。

回到外面的巨石旁边,嘴里的叶子果然又变成了紫色。吴秋遇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另一片也从那里经过,会不会也变紫了呀?他急忙从怀里取出来,惊讶地发现,那一片还是黄色的。

把叶子拿到眼前反复端详着,闻着叶片上那股淡淡的甜香,他忽有所悟:“两片叶子原是浸在药水里的。或许那药水能将叶子与毒气隔开,所以不会变色。而含在嘴里那片,药水在嘴里化掉了,所以才能解毒。”心中的疑团逐一解开,又得到了爱不释手的好书,不胜欢喜,便脚步轻快地走下山来。

师父还没回来。吴秋遇正好有时间将山洞里的一切也恢复原状。收拾妥当,忽然记起师父的吩咐,急忙跑去道观喂鸽子。济苍生当年带回来一对鸽子,经过连年孵化,如今已有十多只。不过,这些鸽子从未用过,师徒二人也不懂驯养,慢慢也就成了玩物,做不得信鸽了。济苍生见吴秋遇喜欢,又舍不得放走,便都养了下来。一只只都肥得很。

吴秋遇自得了那本《五禽戏》,便每日以喂鸽子为由,到道观里去,一面翻看,一面学着书里小人的样子,戏耍起来。这些动作颇为奇妙,轻灵活泼,欢快自然,远比跟着师父练武有趣得多。

“降魔十三式”威力巨大,但稍显笨重。一套掌法总共十三招,反复打了几年,又始终没有派上用场,吴秋遇早已渐渐失去了兴趣。现在有了这套轻松的玩法,他自然受用得很,每天练习,越来越熟练,已经无须再看书,便找机会将那本书送回了暗洞。

此时吴秋遇还不知道,其实那本书根本就不是华佗的《五禽戏》,而是武林至尊翁求和留下的武功秘籍,是济苍生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换了封皮。他当作游戏练的那套身法有个别名,叫“小腾挪”。

济苍生并未发觉,见吴秋遇已将降魔十三式打得纯熟,所欠缺的无非内力和临机应变的本事,便着重指点他内功修炼,也教他一些闪展腾挪的本事。吴秋遇在师父面前很小心,那些动作从不敢在师父面前展露,免得师父责怪他贪玩。不过他暗中练下来,身体竟然灵活了许多。济苍生只道是自己指点得法,颇为高兴,只盼着他的内功能够再精进些。

又是一年多过去了。吴秋遇已经十八岁。他的内功有了明显的进境,“小腾挪”身法更是用得灵活自如。

这一日,济苍生忽然找到道观里来。吴秋遇正在鸽群中玩耍,见师父来了,忙迎上去:“师父。”济苍生说:“别玩了,跟我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下山。”

吴秋遇一愣:“下山?师父,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要下山?”他已经习惯了山里和师父在一起的生活,而且香儿和柳大叔离开以后,山外便再无牵挂,因此对下山已经没什么兴趣。济苍生说:“我们先回去。路上我再慢慢对你说。”“哦。”吴秋遇撒掉了手里的高粱米,走到师父身边。

济苍生看着鸽群在庭院中自由漫步,也有几分不舍:“本来要养几只信鸽。可惜咱们师徒不懂这个,鸽子倒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肥。呵呵。咱们要下山了,还不知几时才能回来。都放了吧,免得饿死。”吴秋遇心中虽然不舍,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

师徒二人回到山洞,捡轻便的重要东西包裹了,打成两个包袱。济苍生又整理好已经多日不用的医囊,备了些应急的好药。师徒二人便早早歇了。

次日一早,师徒二人便离了隐居五年的山洞,往山下走去。吴秋遇不时地回头,将那山洞、道观看了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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