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守应是发了狠了,今天绝对要剁了他刘宗敏的人头。
眼看着县衙门口已经倒下了几十具尸体,厮杀却愈发激烈了,刘宗敏亲自操刀守在县衙门口,马守应的亲随也有十余人死在了这儿。
眼看着一个小小的衙门久攻不下,马守应大怒,朝着身侧的亲随喊了一声“给老子调弓队上来,射翻他们!”
下令片刻之后,一队百十人的弓手围在了县衙门口,回回营正在县衙门口与刘宗敏厮杀的这队亲随立马往外开始退。
刘宗敏看到门口已经被回回营的弓手给围起来了,顿时心里一沉,暗道糟糕!
“快,关门,退,退进去!”刘宗敏连忙下令。
回回营的弓手齐射了一轮,那刚刚闭上的县衙大门就被切成了刺猬一般。
门内的刘宗敏知道,自己已然陷入死地了,那扇单薄的县衙大门最多再来一轮齐射就肯定碎裂了。
刘宗敏现在才开始有些后悔,他娘的,自己刚刚怎么就没忍住呢,真他娘的想给自己一个耳光,拖累了这么多的弟兄,唉……!
门外回回营的弓队已经持弓搭箭准备好了再射一轮。
老回回又下令了“射!”
这百十余支箭矢全数钉在了县衙大门上,这道门果然经不住这两百多支箭矢的劲力,碎裂成了一地。
“弓队听令,再射一轮,亲卫营的弟兄们抽刀准备冲进去,给老子斩碎了他们!”
马守应再次喊着下令。
如无意外,刘宗敏恐怕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守不住大门,被墙外上千的回回营冲进来,哪怕他刘宗敏再骁勇,今天也得死了。
门外回回营的弓队已经射出了箭矢,紧跟着数百老回回的亲卫持刀往县衙里面杀入。
入城主路上一阵纵马急驰的声音迅速逼近。
李自成带着麾下的马队从城外冲了进来。
“停手,都他娘的给老子停手!”
李自成一边高呼,一边纵马极速赶来,身后是两百多才建起来不久的马队,各个怒气冲冲。
入城主路上的各家义军给李自成闪开了路,李自成直直冲到了马守应身侧,停下马后冲着县衙大门大喝一声“全都停手!”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瞬间让已经准备好厮杀的场面静了下来。
“宗敏在不在,出来答话!”李自成急急赶来就是担心刘宗敏这个老兄弟的安危,眼看局势镇住,连忙大声问询刘宗敏。
“李哥,我没事儿!”刘宗敏听到李自成的喊声后,大喜,随即往门外走去,已经堵在县衙门口的老回回亲卫看到马守应没发话,便任由刘宗敏出了大门。
“宗敏,过来!”李自成看到刘宗敏没事儿松了口气,不过眼下这局面还得他继续周旋。
老回回的亲卫大都冲到了衙门口,身侧不过六七个骑手,而李自成带着两百多马队骁勇直接围在老回回身侧,但是谁都不敢妄动。
李自成也很头疼,老回回在流贼大营中资格极老,自己这点儿面子恐怕还真兜不住老回回。
“马爷,今天这事儿……”话还没说完。
“今天这事儿你李自成的肩膀担不住,老子我就在这儿等他高迎祥来!”
马守应虽然被两百多骑围着,但语气不曾有半点软怯。
李自成知道老回回对于这支流民大军的意义,他绝不敢动老回回马守应。
马守应心里也清楚,所以丝毫没有给李自成留面子,只是也没敢唆使麾下再动刀兵,他也担心这帮人狗急跳墙。
局面僵持着,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眼下有能力解决这局面的只有一个人,此时诸部流贼中的核心人物,高迎祥!
高迎祥起事久矣,麾下闯营实力极强,光是马队就有近三千,这几乎已经是其他各部流贼所拥马队之总数了,除此之外,高迎祥麾下还有数支战力不俗的营盘,包括张献忠麾下的“八大王营”,李自成麾下的“小闯营”。
各部对高迎祥俯首,尊其为十三家流贼之盟主,如此可知高迎祥地位之高。
高迎祥此时在城外,收到李自成部与老回回部起了冲突之后没敢耽搁,当即率领马队进了泽州城。
这边县衙门口,马守应和李自成仍旧相持着。
“快,把路让开,闯王来了,闯王过来了!”外边开始有人张罗叫嚷。
人群很快分出了一条大路留给闯王高迎祥。
高迎祥骑着马顺着人群分出来的路,一直到了县衙门口。
高迎祥看了一眼县衙门口的场面,依旧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双方都拿着兵刃用戒备的眼神死盯着对方。
高迎祥皱了皱眉,骑马到李自成和马守应身侧说道。
“老马,鸿基,让各自的人先把刀兵收了!”
李自成字鸿基,听到舅父高迎祥发话后,挥手示意麾下收起了刀兵。
马守应看到李自成的麾下收了兵刃也打了个手势让麾下的弟兄们收了刀兵撤了出来。
“行了,老马,鸿基,跟我进县衙里边,说说怎么回事儿!”
高迎祥看到双方听了令后,也松了口气。局面虽然缓和了,但这事情还得解决,于是吩咐俩人跟着他一起进了县衙。
刘宗敏带着李自成老营的弟兄们从县衙里撤了出来,高迎祥的人驻了进去。
高迎祥在县衙后堂里坐着,听马守应说了事情的缘由之后,对李自成说道。
“刘宗敏以下犯上,你打算怎么处理啊鸿基!”
若是按军例,以下犯上者必斩之以正军法,但流贼之中就没有这么些个规矩了,李自成是高迎祥的外甥,又能战又忠心,高迎祥自然也舍不得折了刘宗敏这员悍将,于是先问了李自成,让李自成铺个台阶出来自己好下,倘若先问马守应,他直接说一句斩了刘宗敏,高迎祥就不好转圜了。
“舅父,宗敏自然是有过错的,我认!”
李自成对高迎祥说完后,扭头对马守应说“我这主将整训麾下不力,冒犯了马爷,今天自成给马爷磕三个,另外马爷麾下弟兄的伤亡,自成出五十匹马补偿,您看如何!”
李自成说完盯着“老回回”马守应,他知道高迎祥先问他怎么处理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丢些面子赔些马匹金银吗?他李自成担得住,这世道里,能护得住手下弟兄,才能拢得住人心。
“好,磕!”马守应是恨极了刘宗敏,但眼下事不可为,也没办法,让这最近声名鹊起李自成叩头俯首,多少算是出口气。马守应冷着脸,看了一眼李自成,就说了这么两个字。
李自成深吸一口气,推金梁倒玉柱一般,直直跪了下去,“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
马守应没有言语,受了这三下,起身朝高迎祥拱了拱手便转身朝县衙外走去。
李自成没起身,捏紧了拳头冲着马守应喊道“五十匹马,自成随后遣人送去!”
马守应背影愣了一下,继续走出院外。
“鸿基,起身吧,五十匹马舅父替你送过去,这老回回,是该敲打敲打了!”
高迎祥让李自成起身。
“多谢舅父!”李自成起身后向高迎祥拱了拱手谢道。
“你们都听着,今日后堂之事,谁若敢向外多言,我要他人头!”
高迎祥冲着后堂内值守的七八名亲随喊了一声。
李自成当然懂高迎祥此举是为了维护自己,于是再次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