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无趣日子细忧愁
文鹰叹口气,轻声道:“据调查,于天泽赢了那场比赛后一出门便和司府管家起了纷争,并失手打死了他。”
“什么?”
“既然能成为棋圣,于天泽的人品自然不成问题,本王猜测是司府管家开的头,事实也是如此,那日伺候的小二透露,当日司府管家是代替司瑞平赌那一局,暗中打点好了一切,可是半路杀出了于天泽,拿不到钱管家无法交差,于是就有了这场争执。棋圣于天泽并非只会下棋……”
“还精通阴阳五行之术……”
“还有足以名冠天下的武艺。”
“什么?”
“这么吃惊?”
“当然,在我心目中,能配得上棋圣称号的人应该是温文尔雅像凌封那样不食人间烟火才对。况且,他既然武艺超群,为什么会让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既然有圣这一称号,旁门左道自然入不了他的法眼,但就保不准司瑞平会用什么手段。”
“也是……”
“上天待我们不薄。”
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轻咬住我的耳朵:“看那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旁边牢间里有个蓬头垢面的人正在认真画着什么,虽然衣衫褴褛破烂不堪,但举手间竟是说不出的从容优雅。仔细看向墙上的图形,竟然是一幅幅棋局!
“于天泽?”
满意一笑,放开我踱了过去。
“精彩!曲折变化宛如蛟龙在水,精妙!不愧是棋圣!”
那人不耐地转过头,看到我俩时一愣:“两位是……怎的这位姑娘也进了男监?”
文鹰谦谦一笑:“在下觉得未婚妻在自己身边更安全。”
于天泽点点头:“司瑞平?”
文鹰撇撇嘴,不置可否。
“在下宗政文鹰,拙荆冷亦晨。”
于天泽瞬时双眼大睁:“宗政……邪王……不,翰王?”
“呵呵,如假包换。”
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捅了从容的某人一下:“你当自己是商品啊,还如假包换。”
文鹰哈大笑,笑声充满了放松。拽了拽他的衣袖:“我说你好歹也收敛些,容我提醒你一句,我们现在在坐牢。”
文鹰瞅着我快速压下笑意。于天泽笑笑:“姑娘胆量实令在下佩服。”
不解地瞅着他消瘦脏乱的脸。
“这样藏污纳垢的牢狱,一群疯狂可怖的男犯,姑娘居然毫无惧色,方才一句提醒也只不过是戏谑,是在令人佩服。”
“嘿嘿,被你看出来了。”迎向文鹰温和的目光,轻轻一笑,“有他在,没什么可怕的。何况,坐牢可不是每人都能体会到的经历啊。”
于天泽一愣,文鹰倒是满眼赞赏:“不愧是我的女人!”
“狂妄!”
于天泽和我几乎异口同声。
“你俩何时站到一起了?”
“少贫,既然找到了棋圣本尊,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个鬼地方?太臭了!”
于天泽身子一震,呆呆地望着文鹰。
“于先生,本王相信您是冤枉的,并且这些年一直身不由己。今日,您就能和我们一起光明正大地走出这牢房!”
“王爷!”于天泽声音激动得有些发颤,“您,您当真相信在下无辜?”
“本王自然信得过棋圣的人品,只是还无证据,不过明日本王定能还你清白。”
于天泽深鞠一躬,不得不佩服,即便是这么狼狈棋圣还是有一种桀骜不卑微的光彩。
“我喜欢你!”鬼使神差地冒出这么句话。
腰上一痛,慢慢地扭头看向他,呃,怎么脸又黑了?
“那个,我是想说,这样的境况,还能散发这样的光彩……我是说,棋圣就是棋圣,我喜欢跟莲一样的人物……呃,你轻点儿!我是说,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我喜欢……喂!如果你再掐我,我会以为你因为自己没有这种气质而妒忌别人!”
狼爪果然缩了回去。咳咳,不至于吧,想用目光杀死我?怕你,瞪回去!
一时间火花四起电光四射,电花滋滋四溅……
哐啷……
似是监牢大门打开的声音,抬眼望去,却是尹默楚钺携一众衙役向我们疾步走来。呃,牢头和楚钺怎么好像认识?等等,那个牢头,天,不会连坐牢都是事先想好的吧,难怪当时文鹰要留我在身边他连个不字都不敢说!转身看向某王,一阵感慨,他早就计划好了,即便没有今日的巧合他也一定会想办法向司瑞平挑衅,只为了让一身傲骨不畏权势的棋圣对自己感激涕零。怕是牢间紧紧相隔也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吧,好深沉的心思。
原来自己无意中当了一枚棋子促成了这一切,罢了,想来今日的遭遇给他省了不少功夫,就当是我也出了一点小力吧。
“爷,一切打点妥当。”
“好。可已查明一切?”
“三日前林统领已找到司府管家当日的随从,不出您所料,事发之后司瑞平确实想杀人灭口可是被那随从逃走,这几年一直装成乞丐。人已安置妥当,就等王爷带于先生出狱。”
天,怪不得一路走来他没有丝毫的紧张担忧,原来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呆呆地望着他,心里莫名地一颤,这样细密的心思,世上还有什么能瞒得过他?
手被一团温暖包裹,一怔。
“怎的这样凉?好了,现在我们就离开这个污秽之地。”
夜凉如水,静坐在窗前玩弄着月光,无聊地玩着手影。
文鹰在和于天泽密谈,估计是宝藏的事情。虽然好奇,但毕竟涉及国家机密,在这个女子不得干政的时代还是不要给他添麻烦好。
“这么无聊?这鹰倒是模仿的不错。”说着把我揽进干燥温暖的怀抱中。
“有点儿,不过还好了。”
“怎的这样没精神?”
“大约是折腾了这一路事情突然办好有点不适应,没事儿。”
“瞒着你是我不好……”
“我明白。”
腰上的手臂收拢了些。
“文鹰,我想以后出去做些事情,要不天天在你府里呆着会变傻的。”
“嗯?”微眯的双眼透出浓浓的不赞同。
叹口气,“难道你就想把我向那些深闺怨妇培养?我不想整日无所事事只是呆在院子里等你回府,这样的日子我真的过不来……”
抬眼和他对视,深邃的眸子看不出一丝波光,心有点儿凉,转过头不再看他。我知道他一直想好好保护我而且保护得很好,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我禁不住担心,如果我就朝着贵族夫人的道路发展,以他的性情才智怕是很快就会厌倦了吧,我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晨儿!”扳过我的双肩,深深望着我,“相信我,我并不希望你成为那些女人,你喜欢做什么就去做,只是要在我的接受范围以内。”
哈,宾果!要的就是这句话,其实,我也不会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即便有些出格也会想办法让他接受!
“一群混蛋!我爹养你们吃干饭的!一个女人也看不牢!还有那个什么下棋什么玩意儿的!”
隔着半条街就能听到司瑞平歇斯底里的嘶吼。
步入府衙大堂,就看到一片狼藉,狱卒跪了一地,杯子茶壶摔了一地。司瑞平四仰八叉躺在一张舒服的大塌上,身后居然还有侍女穿着风尘时不时给他递着水果。想来是发泄累了,此刻正拉着一个侍女气喘吁吁。
“霖州府衙竟是这副模样?”文鹰和煦地笑着,眼神却冰冷。我想,看到这样的官员文鹰一定气极了。再看向那个真把自己当府尹的死大爷,一阵厌恶,居然在府衙里做这么恶心的勾当,真该下地狱!
司瑞平一下从榻上跃起,惊诧地盯着我们,恐惧一闪而过,但马上恢复了他地痞似的笑脸:“居然还敢回来,胆子不小!来人!把他们给爷拿下!”
衙役们立马围了过来,在看到丛寒他们凛冽的剑光时停滞不前。
“混账!养你们干什么的!就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虚张声势的臭小子就把你们吓住了?给我砍!尤其是穿白衣服那个小白脸!”司瑞平几近疯狂边缘。
鹰眸一眯,怒光乍现。不用吩咐,楚钺一个雷霆越步,眨眼间闪身回来站好,衣衫未乱,那司瑞平已经捂着脸满地打滚。
“给我杀了他们!”看到自己挂了彩,司瑞平彻底疯了。
衙役们犹豫着不敢上前,显然,楚钺那一手把他们彻底镇住。
“饭桶!”嘶吼着,司瑞平抄过刀就冲了过来。
“逆子!住手!”声音未落,一个略显老迈的身影奔了进来。
看着这个一身横肉的家伙,怀疑地看看文鹰,呃,虽说人不可貌相,可是这样一个典型腐败分子模样的人当初怎么就被他们选为一郡之长的?看那张毛孔粗大不正常潮红的脸,还有那深深的黑眼圈,估计跟他儿子一样纵欲过度。不忍看不忍看啊。
“爹,你怎么……”司瑞平果然很听他老子的话,垂下手里的刀,不解。
啪!响亮的一巴掌炸响在安静的大堂里,司大府尹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自己的儿子,偷偷瞄了瞄文鹰,颤着手又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司瑞平被打得有点懵,捂着惨不忍睹的脸怒吼:“你干什么!”
“逆子!”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司府尹扑通跪在文鹰面前不住地磕头,“翰王爷,下官教子无方,还请王爷看在小儿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他一命……”
“翰……邪……?”司瑞平捂着脸瞪着文鹰,反应过来后软软地瘫在了地上,哆嗦个不停。
看也不看他们,文鹰径直穿过大堂,站在桌前,凌宣会意地搬过来一把太师椅,擦了又擦,最后还铺上随身带着的椅垫,文鹰这才坐下。
王爷没有说话,司府尹和司瑞平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一阵难受的沉默。
站得腿都有些发酸了,文鹰还是闭着眼一句话也不说。直到一炷香时间后,一个统领打扮的青年赶来行了个齐整的军礼:“王爷,徐通带到!”
这个徐通刚才不就跟我们一起吗,被尹默看着?再看跪了一地的人,个个瑟缩不止。哦,这是心理战术。忍不住叹道,这厮折磨人太有一套了!
徐通一进来扑通就跪倒在地,身子都快贴到了地面上。
“徐通。”半盏茶下肚,文鹰才头也不抬地开口。
“王,王爷千岁!”砰砰就是三个响头。
“如实说,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凛冽的目光扫过,连我都忍不住一颤。
又是三个响头,徐通才哆哆嗦嗦地开口:“回,回王爷,那日,司家管家带小的去得月楼下棋,之前管家早就派小的打点好了一切,加上管家自己的棋艺也算高超,夺魁定是没有问题。可惜,竟无端杀出了一匹黑马,一个中年人硬是轻松利落地赢了所有的对手,在他面前管家不到一盏茶时间就被杀得片甲不留。那日的魁首奖品是金佛手,是司……司少爷看中的东西,我们不能这么丢了……所以,所以……”
“臭要饭的你胡说什么!”司瑞平说着就要揍人,被一旁兵士一把摁住,仍不甘心地叫嚣,“王爷,王爷,您千万别听信一个乞丐的话……”
“哦?那本王是该听你的话咯?”唇角绽起一个微笑,眼神却越发犀利起来。
司瑞平嘴里说着不敢,头却咯滴咯滴点个不停。
“一个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浪荡子,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平民百姓扔到打牢的目无王法的霖州一霸,本王是该信这样一个人的话?”一番话说得司瑞平面红耳赤只剩震天响的磕头声。文鹰不再看他,示意徐通继续。
“管家不甘心也不敢就将金佛手拱手,叫小的联络到平日里帮少爷打架的混混到巷口把东西抢回来。可惜,我们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个武林高手,一帮人被打得屁滚尿流管家还被打死,小的拼了命爬回府上告知少爷知道。当夜少爷带人找到那人借宿的客栈,下了迷药……”说到这儿,徐通战战兢兢地瞄了瞄脸色漆黑的于天泽,一阵哆嗦后继续说道,“这位先生被关到大牢后,少爷怕他武艺超群生出事端便在他的饭菜中下了散功药……”
一阵静默,只听得于天泽紧握的拳头发出的吱嘎声。
愤恨地瞪着趴在地上直抖的司瑞平,他怎么就这么没人性,只为了一尊金佛手就这样陷害他人,照文鹰的说法,于天泽不仅温润高贵,一身武艺更是卓尔不群,竟被这个人渣生生散去功力,三年啊,整整三年,即便有天下第一的武功,也怕是全都废掉了吧……看着于天泽眼中无法掩饰的恨和痛,忍不住心疼起来。
“死罪难免。”
还记得文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场的人都欢呼雀跃,那日司家父子游街时几乎万人空巷,人们纷纷夹道庆贺这作恶多端的两父子终于难逃法网。清理家产时,饶是文鹰也惊了一跳,这司家在霖州鱼肉多年,家产竟比得上朝廷半年的总收入,当时文鹰俊脸漆黑,直道判得轻了。曾被司家打压过的霖州通判叶熙在众人的期盼中从大牢坐到了霖州府尹。霖州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过两日也该启程回京了。
本以为这场旅行会轰轰烈烈,来场激动人心的正反大对决一类,结果发现那些人在文鹰手里不过是蝼蚁,根本不值得跟他们大费周章,像入狱,也不过是为了向于天泽表示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