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潇，你能让我出来透透气么？”傻妞从灵体的衣口中探出一个脑袋，“我快闷死了。”
“嗯，出来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街上的人居然跑光了。”灵体皱起眉头。
“一路逃窜好不容易来到岐国，杀了仇家得了玄铁，却没了肉身……”灵体出神地看着远方缓缓落下的夕阳，“记忆也出了些问题，感觉自己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宛若梦幻般缥缈……”
“唉，明明马上就要到江吴了，居然出了这等意外，在赵家到底发生了什么？”灵体摸着下巴思索。
突然，他似乎内心预感到了什么，拉住傻妞硕大的身子一闪，向着远处奔袭而去。
……
江吴赤甲军已经攻破太南关，正分遣着小队向城里进行搜索。
“将军，有人正向这里极速靠近！”一名普通赤甲军报告着。
孙武阳抬起头看向远处，只见远处两道身影极速靠近，一只浑身散发着雄浑妖气的巨熊在大地上肆意狂奔，一黑衣男子紧紧地跟在那巨熊身后。
“妖！”孙武阳看见那只巨熊时瞳孔骤缩，他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与妖怪战斗的可怕经历。
“迎敌！”孙武阳猛地拔出佩剑，指向前方，顿时，赤甲军之中分出三道洪流，形成一个军阵，迎战来者。
“放箭！”
遁甲士兵们护住身后的弓箭手，这些弓箭手一个个熊腰虎背狼肩猿臂，手持巨弓对准了远处杀来的灵体。
灵体看着远方一片火红的军甲部队，旁边那翻飞的旗帜上涌动着五尾一角的狰，远远地形成军阵准备与他迎战。
“江吴，赤甲军。”灵体喃喃道，“江吴精锐？攻打岐国边界？”
北山冥皓自幼便了解过诸多国家的文化和军事，此番的灵体自然一眼认出了江吴的赤甲军。
“这架势……不明不白就要打我？”灵体疑惑，直接腾飞而起，身后闪出十二把啸鸣着的玄黑之剑。
傻妞巨大的爪掌踏在大地上，瞬间提速冲了出去，她要在灵体跟上她之前将军阵撕出一道缺口。
见到灵体施展飞剑，孙武阳眉头一皱，脸上有了一丝诧异，“巫术？气宗？”
孙武阳根本没有想到即将和他交战的是一修行者，见到那飞剑也只是往着凡人技法想。
孙武阳取下身后挂着的墨绿阴沉大弓，持在手中一震，顿时弓弦震如雷响，只见他右手二指微微捻起一根紫檀长箭，轻轻搭在那大弓之上，缓缓拉开弓弦时竟有雷火似在其中缠绕，那沉黑的箭头遥遥指向远处的巨熊。
他要先解决这个最为麻烦的东西！
妖！
孙武阳对于妖的恐惧已经深深地刻在了灵魂深处，那漆黑如墨的妖，一瞬间杀死了好几位赵家门客，那邪恶的眼睛能吞噬人的灵魂，那锋锐的牙齿轻易便能扎入人的脑髓将其吸食干净！必须得先解决！
就在孙武阳举起那张巨弓时，灵体感到一阵心勃。
遥遥看去，只见万军丛中一位将军手中长弓远远地指向了此处。
这股威胁远超那成千上万的普通士兵！
“不好！”对危险极为敏锐的灵体瞬间变换身法，“傻妞，快闪开！”
来不及了！
霹雳弦惊！
那一道流矢挟带着雷火，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杀向了傻妞！
只见傻妞粗壮的两爪插入大地，在地面上划出两道长长的沟壑，强行停下了身子，张开的嘴里一颗耀紫的雷球刚刚凝聚成型，还未来得及去阻挡那一道箭矢，便听一声惊天霹雳炸响。
轰！
爆炸产生的冲击荡起层层飞土，耀射而出的光芒如炽日般灼眼。
灵体心中咯噔一下。
“傻妞！”
浓烟滚滚，只见傻妞的脑袋上冒着滚滚大火，烟气腾腾，一口崩碎的牙齿混杂着鲜血，舌头已然被炸烂。箭矢并没有留下痕迹，这箭矢在射出后承受不住自身携带的威能，已经崩溃消散，射中傻妞的仅仅只有那股能量。
万箭紧接而来！傻妞体型庞大，自然是躲不开，而这些箭矢看起来也并不普通，定是能伤到傻妞。
“哼！”灵体脸上露出一抹冷色，眼中含着一丝锋芒，反手一招，顿时十二柄飞剑袭向了那群赤甲军。
“镇！”灵体一剑横扫，狂风拉起漫天碎石，强劲的气旋将那些接近傻妞的箭矢尽数挡下。
灵体随手抛给傻妞一颗黑色的晶体，正是那黑雕的妖核。
“回来。”
傻妞直接吞下那黑色妖核，委屈地看着灵体，随后化为一只小巧的仓鼠躲入灵体的衣襟。
看到傻妞受如此重的伤，灵体不免心中火气上涌。
“下手挺重么，王八犊子！”灵体斥骂着，双眸中有怒火燃烧，看着远处准备再次射击的孙武阳，灵体瞬间施展身法化作一道虚影，鬼魅的身姿闪跃着。
“准备迎敌！”军卒们握住手中的长枪，形成一个包围圈，层层阻绝着灵体，不让他冲过去。
灵体并不打算绕开，他要以强横的蛮力直接攻打！
在与军卒们对冲的一瞬间，密密麻麻的数把玄黑长枪刺向了他。
灵体仰身侧翻躲开那些扎向他的矛刺，跃身拧住一把长枪的前端，小臂猛地用力，将长枪一把抽出！
猛地后撤半步，枪身下压，抖出一串枪花震开再度刺来的长枪。
灵体冷哼一声，“没有先天一气还真是麻烦！”
没有先天一气，便不能施展法术，而对付这种群人围攻，用法术便简单多了。
仰身一挑，刺出一道劲力十足的回马枪，刚猛的枪尖点在一个倒霉蛋的头上，直接将其捅飞，在阵中推翻了一片军卒，混乱下，军阵直接破开一道缺口！
“嗯？”灵体诧异，自己方才那霸道的一枪居然只是破开那军卒的头盔！
“江吴赤甲军……”灵体猛地退开，以免被包围，“有两下子。”
十二柄玄铁飞剑飞回灵体体内，他可不是真的来杀人的，此等由妖力孕养的宝剑轻易便能破开这些人的防护，若是把这些人伤重了，他和江吴的关系可就有些僵了。
赤甲军越发密集，灵体四周被层层包围，一柄柄玄黑大枪映射着夕阳的余晖，血色的天空下，这些赤甲军似乎变成了一朵朵燃烧的火焰，将灵体围在其中，似先古之族在举行古老的仪式。
灵体腾跃而上，他根本使不来枪，无非靠着自己的气力和这些身经百战的军卒们抗衡。
灵体一脚踏在一军卒的脸上瞬间跳起，却见数十把短矛袭杀而来，撕裂着空气呼啸着刺向他。
灵体在半空处无法借力，拼了全力也才躲开了两柄短矛，身上被那短矛离开数十道巨大的“裂口”，但又极快地恢复正常。
远处观战的孙武阳摇头，看来不需要他出手了。
孙武阳摇摇头，“这巨熊是妖？太弱了。”
孙武阳仍旧记得自己在赵府上当门客的那一天，那邪魅的妖物吃人的场景极度地刺激了他的神经，接连奔波数日后，逃回江吴地带才敢停下。
“若是那时候我能拿上这弓，估摸着也不怕那妖物。”孙武阳自信道。
然而他那一天面对的根本不是妖，而是北山冥皓的王奴，王奴受北山冥皓多年灵魂孕养，又有先天一气巩固其灵体，更是吞噬了无数的杀戮血气，岂是傻妞这刚跨入修行月余的小妖能比？孙武阳拿上再好的武器，但凡不是仙器道符，那么他便没有赢的可能。
……
战斗持续着，灵体靠着自己的蛮力在赤甲军中左突右莽，在人群中撕裂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他的战斗技法也在不断地提升改变，却依然无法突围。
灵体冷哼一声，横扫长枪，强劲的力道撩翻一大片军卒，他们的力量根本无法与灵奴抗衡，但却极为粘人，如附骨之蛆一般将灵体困在军阵之中。
但灵体似乎在享受这种畅酣淋漓的战斗，他的身法越发地鬼魅，原本能和他周旋良久的赤甲军此刻已经摸不着他的身体了。
孙武阳原本抱着兴趣在远处的高地上遥遥观望，此刻却越发担心起来。
“打了这么久，按理说气力早该用尽了。”孙武阳疑惑，“怎么还越战越勇？”
“阿赖，你去试探试探，必要时我掩护你。”孙武阳向旁边一佝偻着腰的高瘦男子说着。
佝偻男子浑身破烂不堪，全身还散发着浓浓的酒气，他仰头喝一口酒，迈着轻飘的步子走了出去。
……
灵体正打在兴头上，却发现原本越来越紧密的包围圈居然松开了，一个高瘦的邋遢男人喝着酒从军阵中走出。
灵体看着来人，“不穿甲胄？莫不是活腻了。”
邋遢男子不紧不慢地拔出腰间的笔直修长的冰寒太刀，并不言语，默默地将身子下沉，马步横扎，将手中的刀器横于眉间。
扶桑剑法，柳生新阴流。
“哦？外海来的？”灵体饶有兴趣地看着邋遢男子，“有意思，我便看看是那外海渺渺岛国的刀强，还是我泱泱山河大陆的剑快！”
灵体一把将手中的长枪投掷而出，空气的刺耳摩擦声竟然使得长枪发出清明的鸣叫！
被唤为阿赖的邋遢男子眼见就将被那长枪射中，他却还是丝毫不躲。
“呵。”灵体戏虐地看着阿赖，他可没有丝毫留手，不躲闪？自寻死路！
陡然间，阿赖的身子突然变得虚幻飘渺，连灵体也感到眼前的身影一阵模糊。
长枪鸣叫着略过了阿赖的虚幻的身子，阿赖还是站在原地，半蹲着的腰身斜握着太刀，静静地看着灵体，纹丝不动。
灵体瞳孔猛地一缩，郑重起来，缓缓抬手，一柄玄铁长剑从袖口飞出，灵体一把提住长剑，轻轻一划，用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川语说道，“虞国，北山冥皓，剑脉，鹤鸣。”
阿赖眼中也露出一丝精光，刀削的面庞也浓重起来，懒散之气荡然无存，他也用着自家家乡的语言道：“扶桑，阿赖，刀承，阴流。”
二人凝视着彼此，如丛林中的顶级狩猎者相遇时互相之间的警惕一般，二者都仿佛雕塑般伫立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夕阳之下，血色的红日散发着柔和的光，太阳缓缓没入天角，火红的天空在一丝丝消逝，几朵惨淡的花云在红日的映衬下璀璨生辉。
灵体背对着落日的余晖，感受着沉沦下去的太阳，感受照在自己背上的阳光渐渐失去温度，面前的男子将脸埋在头发里，他的样貌看不真切，只能看见他的嘴角下有两道伤痕。他手中修长的冰蓝太刀在暖阳的照耀下散发出凛冽寒光，锋利的刀刃仿若会刺伤观者的眼睛。
当最后一丝光辉躲入了巍峨大地，天地万物浸没于黑暗之中的那一刻时……
就在黑暗吞噬世界的一瞬间，灵体骤然低下身子冲了出去，手中长剑爆发出轰鸣般的鸣叫！宛若一只鹤雁发出悠长的鸣叫一般！
剑脉，鹤鸣！
阿赖后跳半步，诡秘般的身子一闪，手中的长刀好似伸长了一般，隐藏于黑暗中悄然袭杀而出！
刀承，阴流……
铿锵的刀剑在黑暗之中碰撞着，火花四溅，隐隐约约能在火花短促的光照中瞥见一道道暗影。
仿佛不是两个人在战斗，而是一群剑术大师在拼死搏杀！
“十二柳相破！”阿赖被灵体捕捉到了身影，在灵体那嚣张的剑势逼迫他不断与其周旋，却根本拉不开距离。
十二柳相破，破防之术！
以攻为守，阿赖放弃了防守，转而向灵体杀去。
灵体轻笑一声，他占据着优势，且不断逼迫阿赖和自己交战，可是阿赖的刀，脊薄，承受不住这种高强度的碰撞，灵体要断他的刀！
伴随着阿赖的低喝，灵体侧身横踢，击在了阿赖的手腕处，差一点踢飞他手中的刀，却被阿赖顺势一记膝顶打在了胸口。
灵体蜷胸收力，御下手中长剑直刺向阿赖的下腹！
阿赖一惊，他着实没想到灵体居然能承下这一膝击。
“唾！”阿赖为了避开这一剑，向灵体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灵体瞬间想到了曾经名噪一时的蜀山唐门，其中有一技法便是以口吐出暗器，以达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
暗器？
灵体一感受到有小物件袭来，立马收住力，向后跃去。
“啧啧啧！”阿赖摇头嘲讽着，他倒是没想到灵体这么容易上当。
灵体此刻听到阿赖的嘲讽顿时明白了。
“啧，挺好玩么？！”灵体有些怒了，他原本引以为豪的剑法居然和一个凡俗纠缠这么久，甚至还被摆了一道，自然有些不服气。
“我练剑多年从未停歇，哪怕是凡俗剑法我也仔细琢磨，我还怕你不成！？”
“哼！”灵体疾步上冲，一剑劈到了阿赖的刀腰上，试图击飞他的刀。
预想中的碰撞并没有发生，阿赖的刀似乎变成了水，柔和得像是布缠。
灵体在黑暗之中无法辨别，“空了？”
对方似乎是借洋攻之势来躲开灵体嚣张跋扈的剑法，但是此刻却又主动遁去。
灵体脊背传来一阵瑟凉，刺骨的寒意瞬间冲到了他的颅顶。
“不对！”
灵体猛地一收剑，将玄铁长剑斜挡于自己的脖子处。
锵！
火星四溅，在这短促的火光中隐隐能看见阿赖长发遮住的脸下有着一道长长的剑痕，他在黑暗中的样子相当狰狞可怖，一双獠牙仿佛蛛蛇之属般外曝，像极了吃人恶鬼。
隐身于黑暗中的阿赖诡异的刀居然绕开了灵体的剑，让自己的身体暴露在灵体的剑芒之下！
灵体只要顺势下劈便能重伤他，可那样灵体也会被切开喉咙。虽然阿赖并不知道灵体纵使被四分五裂也无妨，但使灵体的魂未曾受伤，那么对他的一切攻击都是惘然，徒费力气。
他这是在赌！
阿赖赌灵体一定会防守。
不防，两败俱伤，防，趁机脱离。
“又中计了。”灵体感受着那阿赖跳走时带起的微风，轻轻放下手中的长剑。
“暗杀刀么？”灵体感受着夜的黑寂，沉声道：“傻妞，妖力借我。”
“嘤～”
“……”
“快点，待会儿要是我溃散了，凭你这小家伙的实力，能逃得掉？”
话音刚落，一股妖力便带着雷电暴躁地钻入了灵体的体内。
“这段时间以来，我这仙人一直用妖力维持力量，还真是讽刺。”灵体自嘲着，“再陪他玩上一会儿，难得遇见能过上手的人。”
“那外海的人也挺厉害，就是长得瘆人了些。”
灵体吐槽着阿赖的相貌，那如同恶鬼一般的样子若是普通的武者见了，定是要被吓得愣上一会儿，那一瞬，足够阿赖切开他的喉咙了。
入夜之后的寒风在广袤的大地上肆意刮着，赤甲军们宛若一尊尊没有生命的铁像，纹丝不动。
风哗啦啦地拉扯着旌旗，万千军中无半息声响。
灵体需按住手中的玄铁剑，慢慢闭上了眼睛，手中握剑的姿势徒然一换，双手环合将其举于自己的侧肩处。
剑术，若精通一门，则可以勉强算师者，若能以此术杀人，则可以成为侠士。
但真正的大师或将军岂能只会一种剑法？连那专门用于行刺的死士都不止精通一门暗杀术！
“离火剑法，飞蛾扑火。”
灵体身形一幻，没入黑暗之中，他此刻便是那黑暗中的蛾子。敌人便是那腾腾燃烧着的火焰，纵使会将蛾子烧死，蛾子也要倾尽全力扑灭这火！
……
阿赖抚着寒刀，他和灵体只相战了几个呼吸，却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耳边还回荡着那沧浪涤海般的剑鸣，脑袋嗡嗡作响。
他所擅长的暗杀之术根本无法突破灵体那坦荡的剑法，一次次地变换身法却被灵体强行给震得身形大变，难缠至极。
阿赖唾了一口星子，两眼之中升起浓浓的战意，手中的寒刀轻轻一舞，缓缓收回剑鞘，他好似知道灵体将会主动杀来，于是在原地静候其人。
观其架式，化攻为守，以静制动——居合，拔刀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