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古朴庄严的阁楼里,一位中年男子面色凝重,临窗而站。
他大概四十一、二岁年纪,中等身材,身上穿着一件织金的天蓝色长衫。
他目光坚毅,始终望着远处的风景,默默的沉思着。
虽未发出一言,但是从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一望既知便是经常发号施令惯了的人。
站了一会,叹了口气。
“唉!”
男人的目光,最终从临窗的状态下,望出去又收了回来。
此时正是黄昏,夕阳将他的面庞身影投射在地板上,将他的影子映得很长,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
夕阳映在他身上,他慢慢的转过身来。
我们看到,他现在虽已近中年,但是由于平时他极会保养,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
没有一丝一毫的皱纹,且极具辨识度。
不难看出,他当年的英俊,但是此刻他英俊的脸上,却布满了愁容。
早不见了往日的威严。
“儿子已经失踪了三日,他能不急?”
外面落日熔金,正是黄昏。
一座城池在他的眼前缓缓展开,波澜壮阔,宛如画卷。
城中人烟稠密,车来攘往,这本是一座不夜城,因此这才刚刚垂暮,便已经是煊沸盈天。
这里是大悦城,这座阁楼正处在大悦城中的最上角。
因为是城中最高的建筑之一,所以城中一半以上的景物,都尽收眼底。
他不是城主,却是比城主还要更牛叉的存在。
他叫海望天,前主海诺的父亲。东南西北四大神域的域主之一。
三十岁进入神藏境,三十五岁不到,踏入开花境,如今正在向着人人梦寐以求的踏雪境全力冲刺。
至于后面更高的无垠境和分神境,整个神域也没有一个人做到。
所以,他无疑是近百年来,最有天赋的修炼天才。
外面一个军士匆匆而进:“报告!”
“讲!”
“据城中黑老四说,三天前有人见到少爷出了城。”军士说。
“几个人?”
军士迟疑了一会:“一个人。”
“一个人?好大的胆子,去了哪?”
“目前还不清楚,不过好像是无心岛那个方向。”
“啥?无心岛?”一向沉稳的海望天,一听到无心岛三个字,似乎也被惊到了,浓浓的眉毛倏地往上挑。
脸色吓人至极。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转而神色一缓:“为什么现在才来告诉我?”
军士显然也注意到了域主的神色变化。
不过他并没有被吓到,毕竟域主可是近百年来最伟大的修士之一,一向爱民如子,怎么可能会把脾气洒到他一个小小军士身上。
不过自己的儿子丢了,又是堂堂一代域主的独生爱子,任谁再好脾气的人,只怕心情也好不到哪去吧。
“之前一直是陈三三和道门刺两人压着不肯说,所以害神厥营的兄弟们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又是这两个小子,为什么压着不肯说?”
“说,说是怕被打…”
军士嗫嚅着,一时不知道怎么措词。
偷偷地偷瞄了域主一眼,嘴角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估计他也是被这事给逗乐了,人家一个玩笑,这小子就当真了,一个人偷偷跑去那神鬼俱惊的无心岛上,淤泥池中去筑什么基。
这不是作死嘛。
真是无脑之人才干出的事,此事听听都让人发笑。
不过鉴于此事的严肃性和域主的威严,因此他自然是想笑又不敢笑出声的。
也只能在心底偷着乐一乐了。
对他那一点小小心思,正在气头上的海望天自然也没注意到了。
“胡闹,”海望天气得一拍桌子,“难道现在就不怕我打了?”
语气一缓:“叫那两个小子的父亲,带着他们来见我。”
“是。”
军士匆匆走了出去。
军士前脚刚走,后脚一个中年美妇急匆匆走了进来。
中年美妇拉着海望天的袖子:“升天,儿子找到了?”
“找个屁,”海望天咬牙切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找到跟没找到一个样。”
“怎么说。”
中年美妇一袭淡白绸衫,模样姣好,身材十分秀挺出众,即使已届中年,亦是美**人。
光彩四射。
她眼波温柔,伸出纤纤玉手,但是却双眉紧锁。
看得出这几日忧心儿子的事情,憔悴了不少。
她就是海诺的母亲,方玲。
“听说去了无心岛。”
听得出他对自己的这个结发妻子,当年的小师妹,极尽怜爱。
既使面临这么严重的问题,心情那么烦躁,他的语气在她面前,也不肯稍重一重。
“啊,无心岛,诺儿怎么这么糊涂,那儿哪是他能去的地方。”
“所以说都是被你惯的。”
“夫君,你又怪我,那也是看他小嘛!”
“小,小个屁!都十六岁了,还连个筑基都没练成,我看他这辈子,就是废了。”
海望天怒气冲冲。
“不许你这么说我儿子,”方玲语带含悲,眼泪都快上来了。
“是你儿子不是我儿子?”海望天大袖一扬:“师妹啊,我发现你近来怎么越来越不成器了,动不动就爱拉脸子哭鼻子。”
“师,师哥,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孩子不是你生的,不是从你身上掉下的肉,你肯定不心疼了。”方玲抹了抹眼角。
“哎!你这,这哪跟哪嘛。”
海望天有点烦躁,女人,一到急事,再好的女人说话都颠三倒事,尽跟你扯皮。
“你可知道,那无心岛是什么地方?自古以来,人迹罕至,凶兽横行,从这往那前去的,几乎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的。”
“你认为诺儿还能…”
“不许你胡说,”方玲赶紧捂住了丈夫的嘴:“我们家诺儿福大命大,他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会回来的。”
“呵呵,夫人,不是我泼冷水,难呐!”
“你再胡说海望天,”方玲牙龈紧咬,玉脸生寒,她是真生气了。
“再说我跟你没完。”
“好好好,我不说,师妹,咱把话理清楚。”
“这个无心岛,人迹罕至,你是知道的,我这么说是要你做好心里准备。”
“那里真有那么可怕吗?”
“废话,当然可怕了。你知道有谁,有哪些人去过那里吗?”
“有谁,他们都没有回来。”
“极阳子,你知道吗?武功在你我之上。他去了,就没有再回来。”
“他?是不是那个五圣族的族长?他都死啦?”
“废话,你以为还有哪个五圣族,当然就是那个极阳子了,你以为还有谁。”
“还有呢?”
“还有飞天子,国内第一个进入踏雪境的人,要不是他的殒落,你认为你丈夫,还能是本国第一高手吗,不,如果不是这样,轮都轮不到我。咱们大宛国现在还会有这么弱吗?”
“这么多年,这所谓的第一国手称号,我受之有愧呀。”
“啊,”方玲听得连头都快炸了:“连他都没回来,他、他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
“鬼知道他,也许是自以为是,想要证明自己确实比别人强喽!”
“还,还有谁?”
“还有熊槿炎,宋近飞,朱茂海等等,一大串呢…”
“这,真的一个都没回来过…”
“有一个,不过他已经不是人了。”
“谁?”
“武疯子呀,从无心岛回来之后,从此就疯了。”
“武百灵武叔叔原来是这样疯的呀。”
“你以为呢,所以你说,以那傻小子八层炼气的修为,还有机会活着回来吗?”
“别说了别说了,”方玲捂住了耳朵,她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唉!”海望天望着娇妻,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妻子念子心切,在他心里,他又何尝不是。
毕竟海诺,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门外响起刚才离去那位军士的说话声:“域主。”
“说。”
“陈岛主和道门老前辈,已经带着他们的儿子前来,正在大厅等候。”
“告诉他,我即刻就来。”
“是。”
军士领命而去。
海望天整了整衣襟,迈步朝楼下的前厅行去。
前厅中,见到海望天,陈玉观和道门狠赶紧迎了上来。
陈三三和道门刺畏缩地躲在一边,不敢上前。
陈玉观:“三儿,赶紧的,跟你伯父问好,认错。”
陈三三:“嗯,好嘞!”嘴上说,腿脚却不敢挪动半分。
道门狠五十来岁,目光跟他的名字一样,有些阴狠。
只见他皮笑肉不笑的拉过道门刺来说:“刺儿,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去跟域主大人认个错呀。”
道门刺倒很聪明,低低的应声:“是。”
海望天扫了两个大的一眼,没有说什么。
这两个家伙一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表面上看上去对他极是恭敬,暗地里巴不得他出事,好看他家笑话。
这两个人,那个陈玉观还好些,毕竟也是一城岛主,住在一个叫逍遥岛的地方,手下也有数千教众。
平时不太怎么使诈,毕竟自重身份。
那个道门狠就不一样了,为人处事,跟他的名字一样:狠。
表面大义凛然,实则阳奉阴违,虽无什么实质的身份,却在整个北域都算得上是一个人物。
近年来暗中布置,据说冲的就是瞄着他这域主的位置。
最后目光落在两个小的身上:“道歉就不必说了,只要把情况说清楚就行。”
“说吧。”
陈三三突然狠抽了自己老大几个耳刮子。
抽得三个大的,看的一楞一楞的,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咋回事。
海望天:“陈三三,你别跟我整那些虚头巴脸的,怎么回事,说吧。”
陈三三低着头:“是,叔父,是我不好,我那时就是嘴贱,说了一下无心岛。”
说完,他又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嘴贱,我看你是故意说的吧,你们平时也比他大不了几个月的,为何却总是喜欢捉弄他。”
陈三三立即否认:“叔父,我们冤枉。”
陈玉观见状,吓得连连使眼色:“三儿,放肆,在域主面前,怎么说话呢?错了就是错了,哪那么多废话,赶紧认错。”
“是。”陈三三低下头:“叔父,我承认,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以后,这件事之后还不知道有没有以后呢。”海望天怒气冲冲的,接着问道门刺:“你呢,你又怎么回事?”
道门刺:“是,域主,对不起,我也是说了。”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有用吗?那可是无心岛。”
“连我和刀圣柳炎都不敢去的地方。”
海望天几乎是声嘶力竭,有如豹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