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整个水木城疯狂了。
巨轮夜半飞升,载走一船因果的故事是在是太过震撼。而且,李晚游的时间点抓的特别好,泛着淡黄色光芒的巨轮飞到半空中时,才似有若无的喊出那一句“载走因果”。声音或许没能让全城都听见,但是那浮空而起,如同月华的巨轮身影,却实实在在的印在了每一个人心里。
更不要说最后那一句如同邪教传道一般的蛊惑。
虽然城中各大寺庙的大师们各自出击,从佛法、机缘、因果、业障各个角度出发,试图论证做一次船就因果全消的说法是绝对不可能的,要渡往西天极乐还是应该诚心礼佛,把钱乖乖的交到庙里面来,但是,百姓们对这些大话并不买账。
你说的那么好听,有能耐也飞到半空中给我看看?
抱着这种朴素的价值观,上过船的人欢天喜地;没上成的捶胸顿足的情景也就自然而然了。
另一头,黄泽管事的房门已经快被踏破了。之前隐隐有了预感的他,舍不得这条与自己相伴了多年的大船。于是在征得那位自称李黟化身的小老头的同意后,从船上搬下了许许多多的物件,小到摆件饰品,大到桌椅床铺,能搬的都搬了下来。之前的无心之举,这会儿反倒成为众人眼中的香饽饽。不到半日,自己一个中年胖子用过的二手物件,就被蜂拥而至的人们给买断了。
当然,他实在不敢说自己床底下还藏着两箱老神仙亲手给的黄金。说了,估计自己连这座城都出不去。只不过有这两箱黄金在身上,黄泽已经连着几天都没睡好觉了,特别是昨天夜里看到大船飞升之后,熬的眼睛里都是血丝了,仍是一刻都不敢睡过去。只想着早日脱离苦海,离开水木城,回到江州城那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
同样烦扰的,还有这水木城的县令。晚游轮到来之日,自己躲了个懒,只是派师爷上船见了个礼,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后来虽然听说船上风风火火的在搬运东西,虽然有些兴趣,但是嫌弃和搬运工在一起掉了身份,一步都没有踏上过晚游轮。现在,他只想把代替自己上了晚游轮的师爷狠狠的揍一顿。
但是,在收了师爷诚心诚意的(主要是痛哭流涕的跪下了)从王泽那求来的唯一一尊从晚游轮上带下来的观音塑像,县令又觉得自己对师爷下手,实在是落了下乘,还不如好好想点办法,补救一番。
当然,这件事看在师爷眼里,就是自身因果孽缘被晚游轮一并带走的一项明证。
只不过因果可能是带走了,不想个办法把县太爷给自己准备好的小鞋也带走了,自己这个师爷估计也就到了头了。
于是,在几个衙役闲聊话语中,又或是吃饭时某个食客恰到好处被他听到的无心之言中获得了灵感,师爷兴致充充的找到了县令大人,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给李黟仙人建寺立庙。
“没有朝廷文书和陛下的御笔朱批就擅自立庙,事后少不得要挨板子吧。”听了师爷呈上来的意见,县令沉吟着说道。只不过这种暧昧的表态,本身的意思就是“想想办法让板子打不到我身上”。
师爷心领神会的说道:“大人放心,这节日卑职去码头上为您求会那尊菩萨像的时候,已经听码头上的人说了,要自筹善款给李黟仙人建寺立庙,感谢他庇佑一方码头的功德。”
可不是嘛,每次晚游轮来,都是码头那边的大事。今年又有清场搬货这点事,就算待的不久,但几乎整个码头的人都上过了晚游轮。现在,码头上的众人在全水木城,那可是某种超然的存在。饮水思源,给李黟仙人立个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县令也一下听出来了其中深意,沉吟一番说道:“本官作为一方官员,自然要倾听民生民意。百姓心念旧恩,要建庙参拜,本官倒也不好阻拦。”
“大人亦是心念百姓,为民解忧,已经派小人以自己的名义送去五十两白银。”师爷低眉顺眼的说到,“不知要不要在功德碑上落下大人姓名。”
县令嘴角微微勾起,看着师爷说道:“等等去找夫人,再支取五十两,以我本名吴辉捐助建庙。对了,和码头上的人说好,建寺立庙可以,但不许劳民伤财,更不可以借机敛财,否则严惩不怠!”
师爷心领神会。一百两,私人名字,写在功德碑最前端。
不消说,在码头上鼓动建寺立庙以及了无痕迹的在师爷耳畔说出建庙提议,都是沈天在背后运营的手笔。只不过这本身就是大势所趋,沈天的存在,不过是加快了这个过程,而且适当的把事情搞得更大了。
只不过做了事,自然是有酬劳的。李晚游这么多年来,着实积累下的不少身家。比如化身小老头,在船上低买高卖,打发时间;又比如打杀一些心怀不轨的修士,拿走他们身上的法宝财物。之前船上有一对中年夫妇,李晚游听到他们是要到某处兴建一个祭童血阵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从船上走下来过。
不管如何,这庞大身家,在现在的李晚游看来,只是累赘。在付出整整两盒黄金之后,剩下的那些财物,通通送给了帮自己忙前跑后的沈天。毕竟是人间金钱,对他来说收集起来不过是消遣,每次积攒的并不多。但是经年累月之下,数量还是极其可观的。按沈规清点的结果,起码在一万两白银上下。慕云子给沈规布置的功课,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完成了。
至于这么多年从黑心修士那收集到的法宝,李晚游倒是一件都没有送给他们。李晚游这边觉得几人正是打好修炼基础的关键时期,要是习惯了用这些品相不高的法宝,反而可能会阻碍修行;沈天则是觉得,李晚游接下来受制于人,身边多一个神奇法宝,也就多一分逃出生天的希望,毕竟在头顶上给钉着一颗铁钉,真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
于是,双方都很默契的没有去提法宝的事。
但是,人间金银也是钱啊。沈天还是很懂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道理的。整天拉着沈规忙前忙后,跑上跑下的,甚至还抽空准备了一份《李黟庙十年发展规划》的报告交给了曹升。看着这从来没有见过的直白、踏实文风,曹升觉得自己之前还是小看了这几位小朋友。
前一天,李晚游搞出的场面太大,灵气消耗也实在过于巨量,这会已经被曹升安排到他的洞府中修养去了。硕大的晚游轮,也被一同带了过去。而要观道他人佛法的曹升,自然是选择亲力亲为的看着整个寺庙慢慢成型。
而码头上的人,都自认为是受了晚游轮的恩惠。所以,在县太爷默许的态度传出来后,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圈地平整,设计蓝图,观风看水,掐算时辰,一切都有条不紊的铺开了。齐心协力的码头众人,焕发出了从未见识过的劳动热情。这份热情,即使是修道有成了曹升,看在眼里也是心有所感。
不出十年,李黟庙必然是此地第一名胜,运作得当,争一争名流千古,也并非不可能。
只不过,这一切沈规他们是没有办法亲眼见证了。
毕竟,还要上山求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