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的彭鑫、堂上的周县令同时抬长袖沾沾额头的虚汗,见胡州乖乖下去了,这才松了口气。
周县令从堂上走下来,轻嘘一口气,对彭鑫道:“这还是人吗?真是头回见。彭兄呀,你这是上哪儿找来的这么一主儿呀?”
彭鑫叹口气道:“嗨,你也别埋怨,你头回见,我就不是头回见了?”
周县令擦着汗道:“行了,人总算是关起来的,接下来彭兄又待如何啊?”
堂前有那眼力见好的,赶忙找来一张马扎供彭鑫坐下。周县令对其他人等挥挥手,示意让旁人退了出去,只留他与彭鑫二人。
彭鑫站了一下午,还真累了,一屁股坐下,边捶腿边对站立一旁的周县令道:“这蛮子身手不凡,留他不得,现今既已入了你的大牢,接下来如何,还用我教你吗?”
“嗯……”周县令点点头道:“这层彭兄大可放心,既进了我的大狱,任他背生双翼也甭想活着出去。”
彭鑫听罢一愣道:“出去?这种棒子都打不折腿的主儿,你还留着?不赶紧想办法把他给‘做’了?”彭鑫说罢,周县令往彭鑫跟前凑了凑,接而小声道:“这二堂都还没过呢,况且他放在你家中的赃物我也没见着,这个……”
彭鑫是个聪明人,这话中之意他哪有不明白的,“嘿嘿!”冷笑一声道:“你呀……做事谨慎是对的,但对我你还不放心,这未免就不合适了。”
周县令听罢连忙赔笑点头道:“是!是!是!彭兄说得是,只不过此贼子所带财物乃是不义之财,应当充公收入国库。至于这些个赃物有多少,彭兄给我个数,我好上报啊。”
彭鑫一摆手:“得了,这大堂上就你我二人,跟我还耍啥官腔?还上报呢,这些年你在我这儿捞了那么多银子,哪回上报过?”
周县令听罢,连忙摇头带摆手,神情紧张道:“这可不能一概而论啊,那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这回倘若不上报,那可就是利用职权害人性命,谋人钱财呀。”
“得了吧,这里关起门来没有第三个人,我来问你,这人犯要在牢狱中因病身亡了,你衙门里还得偿命不成?”
周县令犹豫一会道:“那……那倒不至于,最多责骂牢头个看管不慎,罚他一个月的俸禄,那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这不就对了嘛,背地里咱们补回给他,再额外赏他俩月的就是。你发下话去,最好今晚就让牢头把这事给我做妥了,至于那些个财宝你大可放心,少不了你的。”
时近黄昏,这堂内二人将杀人越货的勾当商定妥当,彭鑫便走了衙门的后面,上轿回府了。
这衙门的房檐上还蹲着的一猫一狗,互递眼色居然开口说起话来,就听那猫儿小声道:“无仙人都被关牢里了,他这戏还怎么唱呀?”
就见醉笔翁变化的大头狗儿往地上一趴,道“怎的,你担心小狐狸真有生命危险啊?”
“那倒不至于的,他乃神仙之躯,谅这衙门里的凡人也伤不了他。只是咱们事先下了赌,说好了比比看谁在这彭府里闹得欢,现下他人都被关起来了,然不成咱俩就这么干等着他打牢里放出来呀?”
“你看你这小丫头,平日里古灵精怪,这会儿怎的犯糊涂了?”
“前辈您的意思是……?”
“咱们事先不是说好了闹的是彭府,他小狐狸都不在彭府了,自然该换咱俩上场了。”
“哦!对!对!对!”紫一一眉开眼笑,花容还略带一点小激动。可她转念一想,又觉不妥,连忙道:“可咱们一上场,那要是万一搅乱了无仙的局,那又如何是好啊?”
“那不就更好!越乱才越热闹呢。而且呀,咱们说好的是闹彭府,他既离开了,就是自动放弃出局。”
紫一一听醉笔翁说罢,居然忘了自己还是只猫呢,得意忘形地人立而起,鼓起猫掌来,性奋地乐道:“好耶!好耶!终于轮到我上场了。”
醉笔翁见紫一一高兴,自己也跟着乐道:“那还等啥呀,咱们也彭府走着吧。”
两股青烟升腾,二人变化回人形,飞至彭府,在大院外的一处僻静胡同里压落云头,醉笔翁道:“丫头,你可有打算如何戏闹彭府?”
“早有打算,您就瞧好吧。”紫一一说罢,对醉笔翁一眨眼,身子原地转了个圈,转眼便被一层紫气围绕,不见身影。待紫气散去,紫一一已然变化成一位貌美的少妇人家。
醉笔翁围着紫一一打量一圈,道:“你这也没啥变化呀,就换了套妇人衣裳,这脸蛋、这身段不还是你自个儿的嘛,也不变换变换?”
“不必!”
“为啥呀?”
“因为我美呀。”紫一一嘴里说着,还不忘故意搔首弄姿,故作妩媚之态。
醉笔翁摇摇头,感叹道:“我看你这小丫头,也就这招最拿手。”
“那,前辈我去了。”
“等等。”
“还有啥吩咐?”
醉笔翁面色略有不悦道:“也没啥吩咐的,只是你想呀,小狐狸给关牢里了,你又‘上台唱戏’去了,留下我一人,虽是看热闹,但也怪无聊的,不如你就捎带上我吧。”
紫一一一听,摇头道:“那可不行,倘若待会儿我搅闹的动静大过无仙,要赢了,那回头算谁的?算您的算我的?”
“我明白,你看这样成不成。”
“您说。”
“我不搅局,就变个凤钗插在你发髻上,既不出声,又不动换,这总可以了吧?”
“嗯……”紫一一想了想,点头道:“这样也好。”
醉笔翁也不多说,“嘭!”的一声,变了个凤凰金钗插在了紫一一的发髻之上,才道:“好了丫头,咱走吧。”
谁知却紫一一摇头撒娇道:“嗯~我不要凤凰嘛,怪老气的。”
“小丫头咋诸多要求,那你要啥?孔雀、山鸡、大肥鹅?”
“您还有点好的没?我喜欢蝴蝶,我要蝴蝶。”
“好,依你。蝴蝶……走一个!”醉笔翁说变就变,紫一一水灵的大眼珠往上一挑,伸手摸了摸,见真是蝴蝶,在一对翅膀上还吊有两串吊珠,这才满意一笑,迈开莲花步往彭府大门走去。
彭府乃大户人家,宅门口有家丁候着,院内的门房听闻有人扣门,不敢乱开便喊问道:“谁啊?”
但听门外有娇柔女子声回道:“小奴家胡尤氏,前来求见您家彭老爷,劳烦这位小哥哥给通禀一声。”门外的并非旁人,正是紫一一乔装的少妇。
紫一一话音刚落,就见宅门分左右拉开。开门的家丁见是位娇艳的美貌少妇,立刻满脸淫笑道:“小娘子,找我家主子何事呀?”
紫一一见这家丁目光不老实,在自己身上乱窜,也不动怒,反倒是羞答答地行了个万福,道:“小奴家胡尤氏,寻我家夫君胡州至此,劳烦这位小哥哥行个方便,知会您家老爷彭大爷一声。”
“哦……你家男人原来是那壮汉胡州啊。”
“正是。”
“得嘞,你候着吧,我进去通禀一声。”说罢便往里走,这人身子都转过去了,两只腿也往院子里走,可那双贼眼还舍不得从紫一一身上挪开,下门廊台阶时一个踉跄,差点没摔着。
紫一一见罢,抬云袖掩红唇,“噗呲”一乐,眉目微垂宛如羞花。
这一乐差点儿没把那家丁的魂给勾出来,一边眼盯着紫一一身子往里走,一边“呵呵”傻笑,嘴里还不忘了殷勤道:“小娘子耐心等着哈,我这就给你找老爷去。”
须臾,就见彭鑫身影穿过前院的月牙门,就如久渴寻甘露般一边加紧步子,一边伸长了脖子拿目光找紫一一。
紫一一见状,再明白不过了,心知一定是那家丁预先在彭鑫的耳边吹了风,相告有一貌美娘子寻那胡州而来。
彭鑫走到紫一一切近一瞧,见此女子眉宇间万般风情,肤若凝脂,这才一眼,那哈喇子恨不得要从眼珠子里流出来了,双目直勾勾地往紫一一骨子里看。
紫一一微微偏头,低垂双目,羞答答地行了个万福道:“小奴家胡尤氏见过彭家老爷。”
彭鑫一见紫一一,再听她声如滴泉,心里那份痒痒都没法子挠了,急忙对身边的家丁挥手示意让他退开,躲远点。而自己的眼睛却不离紫一一半分。
紫一一见彭鑫愣了半天神,于是又行了个万福,再道一声:“小奴家胡尤氏见过彭家老爷。”
待彭鑫听清她自称是“胡尤氏”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心说怎的天下好事都被那个丑陋的瞎蛮子给占尽了,心里想着,身子不停,连忙乘机伸手去搀正在微微屈膝行礼的紫一一。
紫一一虽是不拘小节,往常对月楼无仙更是殷勤缠绵,那也是看人的,皆因月楼无仙是自己心仪之人。再看眼前的这位主儿,虽也算得上是有些模样,但因长期沉湎淫逸而双目无光,她怎会由得此等好色之徒触碰自己的身子?连忙故露羞臊之色,往后躲开。这一躲更是勾得彭鑫色心不饱。可冷静一想,知道自己有些失礼了,连忙抖抖衣袖,清清嗓子,正色道:“恕在下无理,冒昧问一句,小娘子未出阁之时的芳名可否告知啊?”
“这个……老爷虽是问得唐突,但说也无妨,小奴家娘家本姓尤,名紫玉。”
彭鑫听罢连连点头,捏着胡须摇头晃脑装模作样道:“紫玉……紫玉,好名字呀。”
要说紫一一真叫尤紫玉吗?书中代述,紫一一本是风水池中一尾紫色金鱼成精,本就无名无姓。当年千年鼠妖与她偶遇,见她全身泛紫,在水中之时那鱼尾更是如烟如云,随流飘摇,十分好看。再加她是仅存的唯一一只活鱼,又是自己唯一一个女徒,这才给了她起了个乳名-紫一一。何来的尤紫玉这一名姓。只不过是紫一一见月楼无仙称自己是胡州,取的是“胡诌”的谐音,十分有趣,这才称自己是胡尤氏,取的是“忽悠”二字的谐音。是方才彭鑫问起芳名,想自己乃一紫色鱼儿,这才随口回了个尤紫玉的名儿罢了。
此时紫一一见彭鑫半天话不入正题,只得明说了:“敢问彭老爷可曾见着我家夫君胡州?”
此时的彭鑫双耳哪里还听得进这“胡州”二字,暗暗地恨得牙痒痒,故意避而不谈,岔开话题道:“唉,小娘子可别再老爷、老爷地叫我了,多生份啊。不如日后我便称你一声紫玉,你称我一声鑫郎如何呀?”
彭鑫话中挑逗之意再明显不过了,紫一一本是来彭府戏弄一番的,但见此人如此轻浮,不由心生厌恶之感,露于颜色,皱眉道:“彭老爷,你我初识,再说我已是出阁的女子,这般只怕不妥,倘若我家夫君未曾上门叨扰,那小奴家也不便久留,就此告别。”
“等等!”彭鑫见紫一一这就要走,连忙拦住道:“你家夫君昨日的确来过我府上。”
“喔?那还请彭老爷相告此时我家夫君他身在何处。”
“嗯……”彭鑫点点头,生出诡计,“嘿嘿”一笑道:“我还的确知道他的下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就这般白白告知小娘子,心有不甘。”
“那你待如何?”
“不如这样吧,我有个提议,小娘子若能让官人我抱上一抱,亲上一亲,我必会将其下落告知。”
“你!”
“还有,我也不瞒着小娘子,胡州此时命悬一线,他是死是活,就看小娘子你懂事不懂。”
“此话怎讲?”
“你要懂事,让官人我一亲芳泽,共度良宵,我还能让你夫妻二人见上一面。如若小娘子能赏脸日后与我相伴左右,我留他性命也不是难事。”彭鑫说着,摇摇脑袋阴笑道:“你若不懂事,这彭府你是进得来出不去。你家夫君更是活不过今夜!”
紫一一乘着彭鑫说话的这档子,自己平心静气一想,本就是来戏闹彭府的,何必认真。于是故意演得心慌害怕、不知所措道:“那……那……那彭老爷……不!不,彭大官人,能否先告知我家夫君他……他怎么了?”
彭鑫见她话中有机,“嘿嘿……”冷笑一声:“你是他接发妻子,他平日里做的什么勾当,你会不知?”
“这个……”
“实不相瞒,他现今事已败露,人被定肘收监,等着砍头呢……”
要说紫一一的演技还真不是盖的,听着、听着,这眼泪就如断线的珠玑般“吧嗒吧嗒”往下掉。
彭鑫见她是个好欺的,心下一阵狂喜,稳住神近身一步,再道:“我彭某也是个礼尚往来之人,此时我已先将那胡州的下落告知,那小娘子是不是也该……”彭鑫嘴里边说着,边拿眼睛找紫一一的反应,就见她垂首微微点了两下头,顿时彭鑫血脉膨胀,一颗心都快炸了!上得前去,欲要将紫一一搂入怀中,可谁知紫一一却往后退了一步,道:“官人,这庭院之中,我……我……好不羞臊……”
“我懂!我懂!娘子快随我来。”说着又要伸手去牵紫一一。
紫一一急忙将手藏于身后道:“官人,奴家我恐被旁人瞧见,你前头走,我自会跟着。”
“好!好!”彭鑫见紫一一一步一步让着自己,那双色眼都笑得眯成一条缝了。急忙将紫一一引入就近的一间厢房,二人刚入房间,彭鑫便紧闭房门从门里插上门栓,还没等紫一一有所反应,转身便将这万般风情的仙境尤物一把搂入了自己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