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笔翁听罢,大怒,方才他与月楼无仙、紫一一三人商定变化只为了好玩,选太乙真人来变,那还的确是因为自己名声没他大,怕那帮凡人认不出来自己是个神仙,只不过当时并没往下多想。醉笔翁行为举止乖张,乃是因为他骨子里有股傲气。这下被眼前这鼠妖点破了自己的短处,自然是恼羞成怒,伸右手抄起身后背着的那杆比他自己还高的大毛笔,拿左手点指南竹翁道:“不认识老朽不打紧,今日老朽就先让你这只耗子精认识认识我手中这杆狼毫毛锥子!”说罢,手中毛笔舞动如一杆银枪!笔尖抖动,墨影聚成透明的黑光,那黑光中传出金属碰击之声,“锵锵”作响似乎空气都被撕裂。醉笔翁手中的那杆大笔是越舞越快,那透明黑光也越聚越大,形成一个巨球。偶有一两股墨影如碎玻璃甩出,落到哪儿,哪儿便是一道刀痕,不论是落在屋顶的瓦片上,还是墙上、地上,甚至铁器上!都能被那墨影砍出一道深痕。眼见那黑色光球聚集得差不多了,醉笔翁笔尖上挑,光球向上空飞出三丈之高。
在场众人随光球望去,就见那光球在空中突然分解开来,“嗖!嗖!嗖!”几声,分解成无数个黑色如同冰锥、玻璃渣般的半透明事物,悬在空中,并同时将锥尖调转,对准那天竺鼠妖。
天竺鼠妖抬头看得清楚,知道自己现在纵然是铜皮铁骨,但这空中的冰锥也硬接不得。赶紧拉开架势打了个手印,口中念咒。
醉笔翁见他有所行动,知道这是要出招应对,兵贵神速,连忙将笔头冲鼠妖往下一甩,口中道了声:“去!”
说时迟那时快,无数的冰锥、玻璃碴如离弦之箭有先有后地射向鼠妖!与此同时,再看鼠妖就如泄气皮囊,身形逐渐缩小,同时将身子团成球,用手脚护住要害部位,便往后飘去。
那南竹翁纵然再快,又哪里快得过那些黑色冰锥?眼见着手臂上、腿上好几处地方被划出道道伤痕,好不容易南竹翁由壮硕的巨型鼠妖恢复到干瘦老者的原型,就听“嘭!”地一声,化作一股灰烟,向四处扩散开去,将剩余的冰锥、玻璃碴尽数躲过。
再看那股灰烟已在不远的屋顶上凝聚一处,变回那南竹翁。南竹翁低头查看自身,见那几处伤痕上已是鲜血淋淋。
醉笔翁一招得手,是趾高气扬,取过腰间的酒葫芦,对上嘴就大喝几口。喝罢,拿袖子一抹嘴皮,将酒葫芦收回腰间,笑道:“千年鼠妖,我道有多厉害,也不过如此嘛。”
那鼠妖-南竹翁也懒得跟醉笔翁废话,就见他一分双腿,在屋顶上站稳,双手一合,打了个手印。双目狠狠盯着醉笔翁,嘴中嘟嘟囔囔,也不知念叨些什么。须臾,嘴中念罢,双手一分,南竹翁口里喊了声:“开!”
就见在醉笔翁身前,凭空生出两只巨手!再看那两只手往里一抓,往左右一撕,就如同撕破布匹般,在空中竖着凭空撕开一个大口子来,那口子足有一人来高。再看里面,就如别有天地一般,是昏暗一片,从中还传出一声声渗人的婴儿惨叫和哭泣声。接着打口子里面突然飞出一堆巨大的婴儿手臂,不等醉笔翁来得及反应,已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全身。这些手臂有长有短,均与那昏暗空间连在一起,但除了手臂却并不见身子。
这些巨大的婴儿手臂一将醉笔翁抓住了,醉笔翁顿时就觉全身麻痹,动弹不得!他边挣扎,边不敢相信的瞪着大眼惊道:“这是什么妖法?!?!”
而此时,紫一一变化的小玉女站在一旁惊呼:“难道……难道这就是九十九婴灵?义父千年修行已大成……”
小仙童眼看醉笔翁不妙,立刻变回月楼无仙的原貌,从背后抽出风影剑,对着那堆婴儿巨手便砍了下去,好在月楼无仙来得突然,是一招得手,顿时将那些手臂一同砍断!再看那些断手就如风吹云雾散,顿时化为乌有。
月楼无仙见醉笔翁脱险了,顺势伸掌在他胸口一推,将醉笔翁推开,接着临空一个侧翻,双手握剑,对准那撕开的裂口便劈了下去。
鼠妖一看这金童娃娃居然就是月楼无仙变化,“嘿嘿!”一声狂笑,大喝道:“好娃娃!来的好呀!”说罢口中念咒,眼见月楼无仙的剑就要砍到,电光火石间,那些断掉的巨手,又突然长了回来,迅速伸向月楼无仙,由于离得太近!瞬间便将月楼无仙抓得牢牢实实,阻断了他那劈下的一剑!
一旁的紫一一一看情况不妙,也变回原貌,同时从手中甩出紫色云袖,绕在月楼无仙的腰间。双手拽住云袖便往回拽。
南竹翁一看,那小玉女原来就是自己的义女-紫一一,“哼哼……”一声冷笑:“好呀!好!”眼看着紫一一讥讽道:“好女儿,你这云袖捆着他的腰,这是要帮我抓他吗?”
紫一一也不回答,柳眉一蹙,看也不看自己的义父,连拽两把,只见根本就拽不动月楼无仙,便索性将另一只手上的云袖也甩了出去,与此同时对月楼无仙喊道:“剑给我!”
月楼无仙身子、手臂虽然不能动弹,但手指能动,见紫一一手中的云袖奔自己的剑来了,知道她是要救自己,连忙一撒手,手中的剑正巧被云袖头缠住剑柄。
接着,紫一一手臂一扯、一抖,那云袖如有了生命的灵蛇般,带着剑便向那些巨手砍去。
南竹翁看得明白,对自己的义女再了解不过了,见她一出手,便知道她要干嘛,早就用脚跺碎瓦片,抬腿一踢,便将一块碎瓦给踢了出去,就听:“当”的一声响,那口风影剑便被瓦片给击飞了出去。
南竹翁不容这三人喘息,口中咒语念动,就见那些巨手拽着月楼无仙往外分扯!顿时便将月楼无仙的身子扯成了个“大”字。
月楼无仙咬紧牙关,使出全身的力气与之抗衡较劲,却丝毫动弹不得。
再看南竹翁,左手抄剑指,在空中划动,接着一拽拳头,就见那拳头猛地暴胀,“噌!噌!噌!”几声,变得足有一人大小!风声响动,巨手飞向紫一一。
紫一一还在使劲扯回那口宝剑,欲要再劈那些巨手,就觉得身后劲风刮至,回头一看,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自己已被南竹翁的巨手紧紧握住,只露出一个头。
醉笔翁眼见二晚辈束手就擒,晃动手中大毛锥子,飞身上来欲要帮忙,刚动身子只觉得眼前灰影一闪,待再看清楚,南竹翁不知何时已到跟前,凌空抬起一脚,正中醉笔翁的小腹,将他踹出二三丈远!
南竹翁一手掐诀,束缚月楼无仙;一手捏着紫一一;一对鼠眼看着被踢飞出去的醉笔翁,是“哈哈”狂笑!笑罢三声道:“想你画仙打出道至今也没有千年吧?还有你,小狐狸,你的道行加起来也才区区六百载!何况还被我偷去了一百年修为。现如今,我千年修行已满,并有九十九婴灵助我渡劫、助我修法。以我现在的法力,莫说是你等,纵然是你师父太乙真人在此,谁输谁赢那都还不好说呢!跟我动手,你们还嫩了点!”
他这一段话,其中意思,月楼无仙三人都听得明白,唯独那句“被我偷去了百年修为。”却说得三人不明不白。
月楼无仙咬牙问道:“你!你说什么?什么百年修为?”
南竹翁“哼哼”冷笑:“说来,我本应该留你性命,毕竟我有今日修为,皆因你两次助我。但是,偏偏你不愿与我修好,非要与我为敌,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就莫怪我不念你的好了!”一语说罢,口中咒语念动,再看那些怨灵之手抓着月楼无仙的胳臂、腿加劲往四方拉扯,看架势是要将月楼无仙当场五马分尸才能罢休!痛得月楼无仙再也咬不住牙关,抵抗不过“啊!”的一声大喊,一口鲜血喷出!
紫一一眼见没辙,自己的仙郎就要命丧于此,流泪喊道:“义父!不要!”
不喊还好,这一喊,南竹翁一听是紫一一,恶狠狠回了声:“住口。”说罢,左手加劲,将紫一一也捏得全身骨头“咯咯”作响,痛不欲生!
醉笔翁眼见这两个晚辈就快不行了,抄起手中毛锥子,再次飞身上来救人。却听月楼无仙忍痛喊道:“前辈!快去寻千里眼、顺风耳!”
醉笔翁一听,反倒为难了。要走吧,这一走,月楼无仙与紫一一不知何时就丧命于此了;若要不走,自己明显也不是这鼠妖的对手。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正在两难间,就听得大院之外,千里眼高声回道:“不用寻!我们来了!”话音刚落,就见千里眼、顺风耳、沁炉、哮天犬三人一狗飞身落在彭府房顶。
此时这彭府院里院外,除了这帮神仙妖怪,凡人早都跑得没影了,这就对了,神妖在此斗法,不走那是嫌命长吗?
千里眼扫视一圈,一看便明白自己人处于下风,趁鼠妖一个没注意,不由分说,双手举起双鞭,一步跃向南竹翁,就在离他还有不足一丈的距离时,猛地双鞭相互敲击,就听“咚——”的一声闷响,犹如撞响古刹梵钟!震得南竹翁身子向后飞了出去,是头痛欲裂。捏着紫一一的左手也撒开了,右手的剑诀也松了。
再看紫一一与月楼无仙,此时连御空飞行的力气都没有了,直直打天上便掉了下来。
醉笔翁与顺风耳分左右飞身上去,一把接下了二人,缓缓落地,然后扶二人席地而坐。二人见有帮手了,这才盘腿闭目运气调息。
千里眼半悬空中,拿手中双鞭一指南竹翁道:“妖孽!若不是情急我来不及运功,吃了我这招‘梵钟颂鸣’你还有命?这就算便宜你了,待我运足了功,非将你震得四分五裂不可。”千里眼这番话还真不是托大,南竹翁也是心知肚明。
那日在龙肠洞内,千里眼运足了气劲一出此招,那是地动山摇,小妖顿时死伤无数。虽说当时南竹翁并不在场,但毕竟那是他的地盘,这招梵钟颂鸣杀伤力有多大,他又岂有不知之理?
南竹翁稳住心神,将眼前一干人等打量一番,想道:“若是这帮神仙六人再加一只天犬真要一哄而上,我还真有些犯怵。但此时月楼无仙那小子与一一均没了战斗力,剩下的四个也就数千里眼与顺风耳棘手一点。三寸丁是个只会舞文弄墨的糟老头,那半大的仙童也是一毛头小子,再加一只狗,它再厉害也只是一只狗,算来这三个都不叫事儿。”想罢,深吸一口气,不等他们发话,自己便先叫嚣起来:“既然你们人都到齐了,那就甭费事,一起上吧!”南竹翁知道自己越是这么说,他们越是不会一起联手对付自己。毕竟神仙也是要脸的。剩下这几位,只要一个个来,自己还真能应付。
千里眼看了眼顺风耳,也不等他回应,拿那对大眼一瞪南竹翁,将手中双鞭一横道:“我先……”
还不等他说完,醉笔翁飞到千里眼一旁,伸左手按住他的双鞭,打断道:“慢着!”然后举起自己手中的巨笔,一指南竹翁,醉笔翁对他道:“他们要一个个上,那是他们的事,我可没说,我还就跟在他们一旁打便宜手了,怎么着吧?”说罢转而对千里眼道:“你是不是傻?他说要咱们一个个来,你就真一个个来呀?咱们是神仙,还听他的了?告诉你们,跟这种害人的妖精讲道义,那就是对那些枉死在他手中的冤魂不道义。依我说,除了打坐的那对小两口,剩下的咱们连老的、小的带狗一起上,大家轮着翻儿一招招喂给他,灭了他就得了!”
醉笔翁是聪明人,方才跟南竹翁交过手,知道他有些能耐,就算一起上,想拿下他都不是件易事。倘若真按他说的,一个个来,那就都成送的了。
千里眼一摆手:“诶!他再厉害,那也是个妖,我倒要瞧瞧他一鼠妖,能厉害到哪儿去。”这千里眼思想简单,他也不想想月楼无仙和紫一一为什么会坐在地上打坐调息。而顺风耳则不然,听醉笔翁这么一说,心知这鼠妖必然不是善茬。于是也拦着千里眼道:“你呀,就是个愣头青,醉笔翁说得在理。”拿手一指南竹翁道:“他是妖,为祸人间,人人得而诛之,倘若跟妖讲道义,那岂不是承认这妖跟咱们仙班平起平坐了?”说罢也打腰间抽出蒲扇道:“好了,咱们也别跟他废话了,一起上!速战速决便是。”说罢,手中蒲扇一挥,高喊一声:“上呀!”
要说这帮人还真是不含糊,连人带狗,是一哄而上。
唯独一人不往前冲,反倒是往后撤,那便是沁炉。后撤还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只有他背着的包袱里有药,能助月楼无仙与紫一一疗伤。
就见他一个跨步便退到打坐的二人身边,急忙打开包袱在里面翻找仙丹。
月楼无仙正好微微睁开二目,一瞧地上的包袱,乐了。就听他轻声道:“师弟,之前嘱托你的吹火棍和陶土碗,你真备着呢?”
沁炉也不抬头,一边翻药,一边回道:“那当然,只要是师哥你交代的,我哪敢怠慢?”
“好!”月楼无仙点点头道:“那咱们就多了一分胜算。”
沁炉没搭话,从包袱里翻出一个绿色小瓷瓶来,松了口气道:“嘿,药找到了。”
紫一一似乎不太关心沁炉找到的药,而是盯着包袱看。刚才月楼无仙的话,她在一旁也听得真真的。她还以为又是啥法宝,一见此二物乃是人间再平凡不过的吹火棍和一个毫不起眼的土陶碗,不禁奇道:“就这凡物也能……”还不等紫一一把话问完,就听一个声音,将几个字是清清楚楚送到众人耳里,此人正是千里眼,就听他一字一顿大声道:“金—湯—固—鞭—钟—临—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