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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三章

月楼无仙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醉笔翁手中接过那土陶碗,也盯着碗里的二妖元神默默出神。良久就听他突然无奈一笑叹口气,缓缓举起手中的土陶碗,嘴里同时吟了首诗,就听他道:

杨昭孝祖同为善,

子弑全忠亦妄谗。

不晓濯濯朱紫辨,

频颠斩断再为难。

诗中何意?代为解释。前两句,月楼无仙引用了两个典故,说的是杨昭乃隋朝皇帝杨广的长子,为人谦逊,生活简朴。而父亲杨广生性好战,欺压百姓,导致农民起义,天下大乱。身为长子的杨昭不满父亲的作为,与父不和。但却十分孝顺他的爷爷杨坚。这句“杨昭孝祖同为善。”说的就是杨昭懂得分辨是非,不待见父亲,但却懂得孝顺爷爷,这也是行孝道。

第二句的典故说的是后梁太祖朱温朱全忠。此人刚烈残暴、荒淫无度。甚至做下乱伦之举,时常招自己的几个儿媳轮番入宫侍寝。这种丧尽天良之君,最后遭到报应,被自己的次子朱友珪谋反杀害。这句“子弑全忠亦妄谗。”的意思便是朱温这种荒淫乱伦之君,被自己的儿子杀死,这都是事实而不是谣言。

这一二句,月楼无仙想表达的意思十分清楚,就是君不正,臣可投外国;父不慈,子应奔他乡。

第三句“不晓濯濯朱紫辨。”其意是月楼无仙埋怨紫一一不知道分辨是非,只知行愚孝,助纣为虐。

第四句“频颠斩断再为难。”其意则是既然你总是反复为难,我便帮你做个了断,让你以后都不必为难。

这便是:

杨昭孝祖同为善,

子弑全忠亦妄谗。

不晓濯濯朱紫辨,

频颠斩断再为难。

月楼无仙一首诗作罢,手中的陶碗已高高举起,众人一看便知他这是要将碗摔下。这碗一落地,里面的鼠妖连同紫一一必然化为乌有。

醉笔翁与顺风耳听罢月楼无仙所吟的诗,知道他主意已决,是纷纷摇摇头。特别是醉笔翁,不忍再看,只得口打嗨声,转过头去低垂双目,竖着耳朵就等那碗砸下来。

等了良久,却没了动静,转头一看,只见月楼无仙双手举得高高的,嘴里却道了声:“罢了,还望苍天有眼,所有的报应都应在我身上吧!”一语言罢,他托着碗的手一翻,右手捏剑指捅破碗底,接着就见那碗里的鼠妖、紫一一连同海水是倾盆而出,二妖瞬间恢复人形。

千里眼大叫一声:“不好!闹了半天,他还是要放人!”连忙举双鞭,奔鼠妖便打。他纵是再快也为时已晚,只见鼠妖不等他到跟前,一晃身形变化灰烟,已离众人有数丈之远。

这回鼠妖学乖了,不再废话。连忙一捏手中的黑珠,一阵黑雾从珠子之中散出。只见黑雾分开八股,如同八只利箭,奔八个方位飞向天际!

鼠妖见大势已定,这才松了口气,一指月楼无仙哈哈大笑道:“小娃娃,你纵是西天如来,此时也救不了这中原苍生,免不了这天下遭受鼠疫之灾!”

醉笔翁不敢相信地连连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这里是‘洪芒雀替’与天界、人间、地府相隔。你在此施法,人间怎么可能遭灾?”

鼠妖盯着醉笔翁狂笑道:“你当你是谁?不过是个画中的死鬼。这‘洪芒雀替’我早在五百年前便已发现。你倒说说是我更懂还是你更懂?”

“这……”

“我再问你,倘若洪芒雀替真与人间相隔,你等又是如何进得来?”

“这个……”

“这洪芒雀替只与人间相接,相接的密门按十二个时辰,八个方位时时变化。只要能找准了,想出便出,想入便入。”说罢,对着醉笔翁冷哼一声,接道:“而你所用之法,只不过是运用你的小伎俩,做个画遁的传送之法罢了。就好比我走的是门,而你走的是窗户的区别,真乃名副其实的旁门左道。”

千里眼越听越气恼,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一横双鞭,怒道:“人间既已遭灾,多说无益。咱们先灭了这鼠妖,再提着这只死老鼠去玉帝面前请罪便是。”

月楼无仙看了看歪在草地上的紫一一,只见她脸上的泪已流干,一副生无可念之态,瞳孔扩散,两眼发直。想必她此时也是百感交错。月楼无仙本想去安慰她,顺风耳轻轻拽住月楼无仙,先是摇摇头,再拿眼睛一扫半空中的鼠妖。月楼无仙也看看鼠妖,当即点点头,明白顺风耳是要自己先放下儿女情长,以大局为重。一咬牙放下紫一一随众人将鼠妖围在中间。

鼠妖看看众人,狠狠道:“现今你等仗着人多,我胜算自是微乎其微……”

月楼无仙没再听下去,光听鼠妖一开口,便猜到鼠妖这又是要逃。心智飞转,突然想到对策,鼠妖善于土遁,只要不沾土,他便再无法逃走。想到此心中暗道:“只得搏上一搏了。”他忽地窜上天空,口中念咒,双手相合,右手拇指压左手拇指,食指、中指四指指肚相抵,指中留空,无名指、小指四指相扣,是掐了个“宝光虚空藏”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南谟三曼多佛陀南,达摩驮都,萨嚩婆缚……”

鼠妖见况,不知月楼无仙又要出何奇招,心中忌惮。怒吼一句:“你本道家,念的哪门子佛咒?”同时伸左手,口中念咒,只见左手整只手臂瞬间暴涨,变化成一只巨手,一把抓向月楼无仙。

醉笔翁等人一见月楼无仙有所举动,知其必然是为了降服鼠妖,便不约而同地担当起护法的重任来。

顺风耳首当其冲,拔出别在后腰的蒲扇,对着地上一扇,凭空卷起一口风刃,直削鼠妖巨手。

鼠妖见势,急忙将巨手变掌,以手刃相接。

一个分明是风,一个分明是肉掌,两招交在一起,却传出了金属兵刃相交之声,只听“当~!”一声,响彻天际。

醉笔翁一见交上手了,赶紧取出背后的巨笔,一跃而起。在半空中舞动手中巨笔,转眼便见他凌空画出了十八般兵刃,分别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爪;镗、棍、朔、棒、矛、耙。画罢了,接着手中巨笔冲鼠妖一挥,这十八般兵刃自动找着鼠妖便去了,是刀砍、枪扎、剑刺、戟挑、斧剁。

醉笔翁与顺风耳配合无间,时而迎击巨手,时而攻其本尊。鼠妖玩命应付,被打得应接不暇。倒不是不敌二仙,实则是应付这两个,同时还一直留意着月楼无仙那边,不知道他那儿作的什么法事。顾虑太多,分了心。

眼见再这般拖下去,必败无疑。左右思量,立即将巨手回撤,如同一张巨盾贴着自己身子挡在前方。

醉笔翁、顺风耳二仙见鼠妖只守不攻,也立即撤招打算另寻破绽。

他俩刚一撤招,就见鼠妖也收了法术,左手一缩,变回原样大小。此时只见鼠妖已经张开了大口,而且是越张越大,原来方才他躲在自己巨手之后,便是在运法欲要用怨灵魔音来降住大伙儿。

千里眼在一旁无声无息,其实也在集气,准备运动法术。见鼠妖伸巨手撤开,露出一张如同黑洞般的巨口,虽是头回见此法术,但心知来者不善。

与此同时半空中月楼无仙正好念罢了佛咒,见鼠妖这是要施展魔音,知道此招数的厉害,连忙对众人高声喊道:“各位提气护体,不得大意!”

千里眼听了月楼无仙的警告,连忙飞身迎上,人在半空将手中双鞭往身前一抛,双鞭陡然变大了数十倍,垂直围着众人便转了起来,并且双鞭上每一节五行印记也快速转动,转眼便全转成“金”。双鞭围着众人是越转越急,越转越快,形成一股金色的气劲,那气劲看上去就如一口透明的金钟一般将一伙四人全罩在其中。

月楼无仙眼见鼠妖要放大招,他吃过苦头,知其厉害,急忙看向紫一一,就见紫一一却在金钟之外。这魔音一出,紫一一哪还有命?心中着急。

醉笔翁还不等月楼无仙交代,心知紫一一还在圈外,连忙飞身过去,强行将紫一一带入金钟之中。

这边金钟刚形成,那边鼠妖的口中便吐出九十九个婴儿的头来,鼠妖心想:“就这么一口金钟,又没刺又没刃的,我用魔音加把劲震碎了便是。即便是震不碎,磨也要磨得他金钟支撑不住。”说时迟那时快,耳听得魔音这就响起了,鬼哭神嚎之声如同一根根又细又长的尖锐钢针,在那金钟之上来回的刮,火星四溅,“嘎嘎呀呀”之声络绎不绝,无比刺耳。

仙妖斗法,僵持了好一阵子,好在众人被金钟罩着,不受魔音侵蚀。

千里眼见魔音迟迟不曾减退半分,知道强撑下去不是办法,抬眼看了看月楼无仙,见月楼无仙向自己点了点头,知道他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这才一合双手,空中的双鞭应千里眼仙法,撞在一处,顿时一声古刹钟鸣,居然将鼠妖的怨灵魔音震得烟消云散。

鼠妖见自己的法术被破了,气急败坏,再次将左手变成巨手,眼见那手越变越大,足有一栋三层阁楼般高,一把便抓向金钟,似乎要把金钟捏碎。

顷刻间那巨手便跟金钟撞上了,猛听得“咚~!”一声巨响,那口金钟所发之声震得鼠妖巨手虎口发麻,险些裂开!痛得他连忙将手收了回去,变回原貌,再看鼠妖,抱着左手直抖。

千里眼收了法术,哈哈大笑:“就凭你这点妖法,还想吞霸中原?莫说天庭之上比我高了去的神仙大有人在,光我一个就够你受的了。”

鼠妖恶狠狠瞪着众人道:“今日你等群起而攻之,倘若论单打独斗,你们哪个能是我的对手?”再拿手一指千里眼道:“千里眼,你那双鞭固然厉害,但若我俩单独斗法,我岂会容你在那儿慢慢聚气运法?若没有旁人为你争取时间,你又有几成把握能赢我?”

这回鼠妖还真是没说错,若不是每次有自己人为他千里眼争取时间,他又岂能屡次在关键时刻放出大招?鼠妖说出这番理来,倒真是堵得千里眼是如鲠在喉。

鼠妖一看形势,此时不走必死无疑,双眼往脚下一看,这就要再次施展遁土术。

月楼无仙多次与鼠妖交手,见他眼神便知他心中所想,心说:“就这时候了……”同时分了手印,双手合十,道了声:“诚请虚空藏菩萨降世临凡,降妖除魔!”

月楼无仙一语道罢,就见他双目射出两道金光,紧接着,天空中的云层缓缓分开,显现出一尊菩萨,那菩萨头戴金冠,手持月牙法杖,盘腿坐在莲花台上,正是月楼无仙口中的宝光虚空藏菩萨。此大神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均发现所在的场景也变了,不再是山野风光,而是金碧辉煌的佛法道场。脚下的花海绿草地,也变成了金砖铺垫。

鼠妖转过身去看着身后的菩萨,再看看脚下的金砖,这下傻眼了,心中暗暗叫苦:“地下全是金砖,无法土遁,面前有这么一尊菩萨,身后还有四个神仙。哪儿还有路可逃?今日只怕要命丧于此了。”鼠妖看着面前的虚空藏菩萨,不敢相信地连连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此处乃‘洪芒雀替’与外界分离,月楼无仙这娃娃怎么可能在此使用请神术?”

月楼无仙缓缓降落到地面,用鼠妖方才的话来反问他道:“我问你,倘若洪芒雀替真与人间相隔,而我等又是如何进来的?”

“这个……但这……这……”一时间,鼠妖也没了言语。

此时就听身后那万丈金光的菩萨真身道:“天地之大,本乃梵天一梦,此境为何你来得,我却来不得?”

鼠妖眼珠左右乱转,逃也逃不得,打也打不过,一时没了主意。

就在此时,又听菩萨道:“鼠妖,你还不快快现了原形,伏法就擒。怎的还要我亲自动手不成?”

面对菩萨,鼠妖自知今次实难逃命,只得转怒目瞪着月楼无仙。

菩萨等了片刻,见鼠妖依旧没有回应,缓缓打了个手印道:“千里眼,这鼠妖既不伏法,你便将他打回原形吧。”

千里眼听罢,倒提双鞭,拱手道:“是!”说罢举手中双鞭念动法咒,飞身而上,正待降妖。

岂料那鼠妖陡然苦笑一声,全然不去理会打来的千里眼,而是伸双手撕破头顶上的皮囊,露出一副血淋淋的骸骨,模样甚是慎人。接着一股黑烟从骸骨中窜出,变化成九十九个婴灵,直奔月楼无仙。

由于来得实在突然,众人来不及反应,等看清楚,才见这九十九个婴灵分了九拨,穿透月楼无仙的身体,并从他身子里将一个个月楼无仙的虚影拽了出来。

醉笔翁见况,急得大叫:“不好!小狐狸的三魂七魄被打出窍了!”再看月楼无仙被拽出来的魂魄纷纷与那些个婴灵一同消散在天地之间,醉笔翁更急了:“糟糕!他三魂七魄要散!鼠妖这是要与他同归于尽啊!”说罢急忙转身对菩萨拱手道:“菩萨!快……”醉笔翁情急之下,只得请菩萨出手,可这话还没说完,就见那金光万丈的菩萨也突然消散不见了!

千里眼、顺风耳、醉笔翁被这眼前的景象一下子给惊呆了。

只听鼠妖骸骨之中传出狂笑:“哈哈哈哈……真是兵不厌诈啊……兵不厌诈……”

众神仙是越听越蒙,只有紫一一用手摸摸地上又变回来的草地,恍然大悟道:“原来根本没有菩萨!”

千里眼最为愚钝,急忙问道:“没菩萨?啥意思?”

顺风耳听紫一一这么说,似乎明白了一二,连忙举起手中的扇子,对着飞向月楼无仙的婴灵一扇,先将婴灵吹散,再对着鼠妖的骸骨一挥,将一股旋风化作剑气,直砍而去。剑气到处,那鼠妖骸骨立刻分为数段。接着一颗灰色的元灵由骸骨中缓缓飞出。

顺风耳飞身过去,一把将其抓住。收入一个布囊之中。

再看月楼无仙已是“咕咚”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醉笔翁掰手指一算,苦恼道:“完了!完了!完了!”

千里眼也急道:“又什么完了?”

醉笔翁摇摇头道:“小狐狸三魂七魄只剩一魄!命已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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