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林子苏也从睡梦中醒来。
足够多的休息让他的精力和体能都恢复到正常,他睁开眼看了一下周围,自来也靠在窗前,似乎在想一些事情。
“前辈,怎么了?”林子苏走到自来也跟前看了看,除了能够依稀辨别天色渐晚,也看不出什么事。
“我只是在想,这些人同样知道这座宅子里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他们为什么不跑呢。面子对于这些人来说,应当是比不过命重要的。”自来也觉得疑惑的地方就是在这里,为什么明知道性命有虞,还要在这里待着?
“前辈,他们似乎都想做雪中送炭的那个人?还是说,他们和周防正的友交情真的够?”林子苏推断出两个结论,但是都被自来也否决了。
自来也双手叩在窗沿,“如果按照小林子你的说法,那就是所有人都会在这儿雪中送炭咯?只因为一位七十岁的老人可能给的一份报偿吗,不太可能。”
“而且,交情好也不一定就会为了一个人送出自己的性命的,何况他们大多是带了后辈来的,他们更会惜命一些才是,这里面必定有些是咱们不知道的东西。”
林子苏点了点头,这间大宅的确没什么值得人送出性命的地方,那么这些客人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的真相,就只有那位一直没有见面的家主才会明白了。
福至心灵一样,在自来也和林子苏想着关于这间大宅的事情的时候,大宅的主人就在门外敲了几声。
“是幸业请来的朋友们吗?我是周防家的家主,周防正。”门外的声音苍老而清晰有力,林子苏离着门近一些,他回头看了自来也,自来也点了点头,他才去开了门。
一位穿着暗红色吴服的老人走了进来,他精神矍铄,眼神里蔓延着一种震人心魄的力量,丝毫看不出来老迈,只是通过那一头灰白黑三色都在的发丝和脸上的干枯皱纹,还是能确认他已经不再年轻的事实。
老人的双肩各自用金黄色丝线纹了一个图形,有一把刀横在翻开的书上,是读书人柔和和刀客刚强的两种形象合一的象征。
自来也走了过来,和林子苏并排而站,那老人先看了自来也一眼,再看了林子苏一眼。“两位朋友,想要老夫的刀术,也得让老夫来见见你们吧,看你们是不是有这个能力来护老夫周全?”
“老先生,你怀疑的有道理。但是我们绝对有这个本事,因为我叫自来也,那位年轻人,叫林子苏。”自来也的一番话没有什么逻辑,或者说,他和林子苏的名字,就是逻辑。
“当真如此就好。我来的第二个原因,就是想请你们吃上一顿便饭,听说二位今天和我那些老朋友及其后辈生了些嫌隙,希望二位不要挂念在心。我单独为二位备好了宴席,亲自来邀请,也是为了这件事。二位,请跟我来。”
那老人并不拖泥带水,将原因说完,看着自来也和林子苏没有拒绝,转身出去带路。
周防正身后也有同样的一个标志,那大了一圈的刀和书的模样,也更加具体生动了一些。
让一位已经有威名在外的家主带路,是一件很奢侈难见的事情,路上遇到的人里,男女老少的脸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讶异。
林子苏跟在周防正老爷子的身后,他从周防正老爷子的身上,闻到了一种轻微的香气。
这种香气,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花卉植物的汁液提取,但并不让人反感,反而觉得脑子里一阵清明,原本有些在意的那个问题,也随之淡忘了一些。
他们跟着周防正到了准备宴席的地方,一张圆桌分别上了三份饭菜,小巧精致的分别放在各色各样的白色瓷盘中。
那位管家正候在原地,见到家主一行人来了之后,自觉的退了下去。
“两位客人请坐。”周防正为两人指明了座位,去那燃着的铜炉上添了一把木头,随后回来就坐。
林子苏和自来也见周防正坐了下来,他们这也才靠在椅子上。
他似乎闻到了,那种来自于周防正身上的香气,真正地来源是那燃烧的木头。
他只觉得自己的思维更加活泼,但是并无任何不适应。
林子苏看了下自来也,而自来也只看着那位老人,似乎有了什么发现。
“两位,老夫不喜欢遮掩,二位在这受了委屈,让老夫不能不在意,单独作为家主没有招待好客人,我要先罚一杯酒。”那老人举起手中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老先生言重了。”老人豪迈干脆认错的行为,在自来也这里算是有几分好感,索性在老人在斟酒的时候,他也喝得一干二净。
林子苏也同样如此,但是他杯中的不是酒,而是一杯温水,老人想得十分周到。
“老先生洒脱豪迈,可是连续几天都要面对着恶人的威胁,你不会害怕吗?”林子苏适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老头子为自来也斟上一杯酒,自己拿起了酒杯,满饮一口。“为何要怕,我一生光明磊落,做错事的人也不是我。又一生孤苦无依,哪有什么值得挂念的亲人,知识又都教给了那位如今贺金城的城主,死便死了。”
老人气度非凡,当真让人钦佩。
“老先生好胆量,是我唐突了。”林子苏干干脆脆认了错。
“无妨,年轻人就是要好奇的看待世界,之前幸业的信中,也提到了你。这位叫林子苏的少年,当真有我年轻时候几分仗义的劲头。”老人或是真心或是恭维,他看着林子苏的眼里的确没有任何的虚假和恶意。
甚至于,还莫名的多了几分亲近。
“子苏,你可曾有喜欢的人了?”老人的问题十分的直白,他也不知道怎么就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有的。我喜欢她,很喜欢她。”林子苏点头,脑中浮现出了一道身影。
老人哈哈一笑,也没有多问些什么。
“老先生,我们听说您的称呼是诗刀双绝,年轻时的故事定然很好听,您来讲一些,给这位少年开开眼?”自来也趁热打铁,想要多听一些关于老人的事情。
“好好好,我呀,其实也没什么说的,偶然做了几件好事,之后也就被传了出去,虚名而已。不过,也有一些是值得反复咀嚼品味的,这就讲给你们听。”老人面色泛红,显然是有了几分醉意,他眼睛里有过几分缅怀,说了起来。
但就在此时,管家一声不合时宜的呼喊打破了这份氛围。
“大人,渡边家的少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