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他就是她的相公?
“就是因为你?!”凑巧要去花厅的明庸谐经过他们的雅间,孰料竟会听到这样的事!
“明庸谐,快放开他!”慕非凌一个箭步,大手亦抓住了明庸谐后颈的衣。
“你别以为自己是泰宁城的城主就可以让我听命于你!”释出不曾示人的高深内力,明庸谐很轻松地就弹开了身后的男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记得他的身份可曾暴露过。
慕非凌一震,不会武的他狼狈地从墙角爬起,随手擦去嘴角的血渍,踉踉跄跄的步伐看得出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不用你管!你只要告诉我,刚才你们所谈论的事是真是假?”他只要一个答案。
“……”身后的慕非凌看了一眼被制住的男人,他无法开口,就只能由他这个倒霉鬼代劳了,“……是。”
“那个女人确实是微芽?”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明庸谐一脸狰狞地等着身后之人的回答。
“如果说四年前明少夫人确实曾经不见了将近两个时辰,那……就没错……”慕非凌一急,口中的鲜血喷射而出,虚软了他无力的身,缓缓地倒在一旁的桌边。
“慕——”
“你这个该死的人渣,我要为微芽报仇!”直锁咽喉的手暴露着青筋,深深的指印陷入男人的脖颈,再用上一分力,只要再用上一分,对面的男人就可以真正的面如死灰了。
“不要——”慕非凌微弱的喊叫。
“住手!”娇斥一声出现在窗外的微芽一手持剑,直指不能自制的明庸谐。
她一听说这里出事,连楼都来不及上,直接几个飞跃,从窗台飞身而入。
岂料……
“明庸谐,你在做什么?”没有放下的剑依旧指着他,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你说呢?”她居然还要救这个畜生!
“还不快把人放开!”只看得到势弱男人背面的微芽丝毫不敢大意,谨慎地注意着明庸谐的动作。
“你知道他是谁吗?”抱着最后的一丝希冀,明庸谐很轻很轻地问着微芽。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知道你不能在我这里杀人!”气急的微芽以为他是来闹事让她难堪的。
“你只在乎这些吗?”原来,她没看到他的脸。
“当然,那可是我辛辛苦苦经营的。”问这干什么,难不成他也要开个花楼与她抢生意吗?
“很好!你现在把剑放下,然后出去,我保证不在你这里杀人。”松了一口气,明庸谐随即又想到不该让微芽看到那个男人的脸,刚放下的心中大石瞬间又在紧绷的身上背起。
“不行,我不能让你在我花楼杀人。”他不该背负一条人命,尤其是在她的眼下,还会替她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心中就只有这间破楼吗?”已经四年的光阴浪费在这里了,还不够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保护这里不被麻烦找上,有错吗?”如果他能心平气和地和人商谈,会走到把剑相对的这一步吗?
“哼!麻烦?!”事实的原委怎样都还没搞清楚,就在这里指责他的不是,到底是谁麻烦了!
“你要在这里待着,我无话可说,但还请你放开我的客人。”怎么还有一个倒在一边?他到底做了什么?
“客人?这种畜生你还把他当作是客人?”在她眼里,他只能是一个自找麻烦的男人吗?
“不管你们之间有何恩怨,都请在外面解决,不要连累了我的花楼!”这是她的让步,因为她能感觉到背对着她的男人已经濒临奄奄一息了。
“好,好,好!今天就先放过你,总有一天我会要回公道!你跟我走!”粗鲁地拨开锋利的剑,明庸谐等于是拖着微芽走出这个雅间,压根儿不给微芽回头的机会。
只是,本能的好奇促使微芽想要看清明庸谐的敌人——
那一猛地回头,明庸谐再快,也阻止不了微芽一脸震惊后虚软的身滑落。
这代表什么?
四年前的一切都非空穴来风,它,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他的疏忽,造就了不可挽回的遗憾,也伤害了这个他想保护一生的女子,不关乎****,仅是一份夫妻之情,就够他一生一世来保护她了。
可是……
他的日夜忙碌,孤僻了微芽的青春年少,让她陷入没有止尽的孤单和枯寂。他的粗心大意,致使微芽出门不测,虽获救,却也在同时又掉入一个抹不去的阴影。
那个男人,为什么会在救了微芽的同时又伤害了她,仅仅因为贪杯,就可以不顾她人的意愿强行……
都是他的错!
不曾留下岁月痕迹的容颜依旧,却怎么也回不到以前无忧无虑的平静了。他们都不可能回到过去了,回不去了。
一道破碎的沟壑荆棘丛生,就这样横亘在两人之间,他过不去,她也走不过来。
开始远了,不是从现在,而是四年前,或许在微芽的心中,八年前她就已经对他失望了吧。一个时常出门的相公,一个严厉的婆婆,加上无时无刻存在的势力奴仆,她对他的怨可想而知。
如果不是有月牙儿在,说不定她早就忍受不了而远走高飞了。也许那样对她而言反而更好,至少不会碰上后来的伤害。
这样一张光鲜的容颜,就是在他不曾关注的忽略下,日渐暗淡,进而承受着不能自己的苦难,越苦越难,都往肚子里咽。
荣光散发的表象之下,只是一个沧桑破碎的心,以笑示人,只为嘲弄这个无情的世间。他的妻啊,难为了。
宁静的微阁外,夕阳的余晖还在挣扎,贪恋着人间的最后一点温暖。窗内,昏睡了几个时辰的微芽一张素颜憔悴,微拧的眉是痛苦的积累。
明庸谐粗大的手越过丝滑的凉被,缓缓抚上那一张脆弱的病容,心里已有了计较。
往事已矣!
来时可追。
会有满满的爱意抹去她心中的创伤,慢慢地,一点一滴地驱逐黑暗的痕迹,直到她的心里只留下全部的他给予的快乐与幸福。
她是他的妻,从八年前就是了。尽管有四年的缺失,却也不会抹煞了他们之间从不用言语沟通的默契。
曾经,她体谅他的忙碌,费尽心思猜测他的一举一动;如今,他要抚慰她的心伤,一心一意只为红颜一笑,发自内心的欢声笑语。
“微芽,睡得够久了,快醒来吧。”轻声细语,明庸谐唤着沉睡的妻。大夫只说是急火攻心,却没细交代她久睡未醒的原因。
再然后……
晕黄的天已染上黑夜的神秘,月已悄然悬挂在枝头,奈何那一弯皎洁照亮一室光明,却怎样也照不亮微芽紧闭的双眸。
前楼喧闹的气氛感染不到这里,嚷着找娘的月牙儿早就被带开了,夜如白昼的花楼正是一日最为忙碌的迎来送往之时。
少了承诺中亲自出席的微儿姑娘的上台,并不会对这夜的开始产生多大的影响。虽然最初是有几位大爷不谅解,但是一旦经过花嬷嬷的解释,十四朵花儿如水般地出场,再大的不快也都烟消云散了。
遗憾,无时无刻不在身边,但,不正是一点一滴的憾才给了我们生存的动力,才会造就一次又一次人生中的飞跃?!
往往,错过了,不是再错,就是碰上对的人或事,一切只是命运的捉弄。而渺小的我们,除了勇敢面对之外,也只能向前看。
毕竟,前面的路,还很长。
所以,过去的,只能代表着过去,未来,掺和了它的阴影,却还不至于影响继续要走的路,这才是正确的。
所以,微芽,快醒来吧,前面的路你不会在孤单了。
有我,有月牙儿的陪伴,多大的伤痛都会淡去的。
醒来吧,微芽。
醒来吧。
醒来吧……
流泻的皎洁浅浅地照映在无暇的玉颜上,微颤的睫毛轻掀,然后,一双失了神的眸子开启,木然地,不知道前因后果。
有一瞬间的空白,她忘却了。
只是,随即而来的记忆很快入侵她最痛的深处,相关的人,相关的事,不分先后,竞相给予她严厉地一刀,疼得她快要溺毙在这无言的痛楚中。
她极力躲避的记忆,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狠狠地挖掘,难堪,不洁,屈辱,多少的情绪一拥而上,她的崩溃可想而知。
尤其还是在……
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来打扰她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生活,他们又凭什么毫不忌讳地讨论着她的伤痛?
为什么?凭什么?!
她想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生活就这么难吗?她不需要男人的干扰,不需要男人的干涉,她已经不再是翘首企盼的那一朵菟丝花了。
等待,太渺茫。
而希望,从来就不是她能期冀的幻想。
一切,都太过现实,又太过虚无,只有那一点点的真实感才证实自己是真真正正地存在着。她只有这么多了,她为自己打造的世界只有这么大,再也容不下其他。
不要再来打扰她了,就让她安静地度过下半生,难道,这也要成为奢望?
月牙儿,真的不是娘不要你,而是,娘真的不如想象中的坚强。她只是一个受了伤的弱女子,需要很多很多温暖的女子。
现下却只有寒风凌厉在鞭斥着她,她不能不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