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这是微芽见到这个男人的第一句话。
很显然,那男人听闻之后,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一副她欠他八百两,不,八千两一样。
“很遗憾,让你忘了我。”苦中作乐的男人好不避讳地直视眼前散发着全身魅力的女子。以前,他怎会忽略得那么彻底呢?
“真是抱歉了,姑娘我还没多老,对于见过的人不能记个十分,八九分的把握还是有的。所以,这位爷,您认错人了。”确实没见过,怎么看都陌生得紧啊。
“不,我不会认错。还有,你也不能以‘姑娘’自称,别忘了,八年前,你已经嫁人了,还有一个七岁的女儿呢。”刚从西南边的襄江城回来的明庸谐并无赶路遗留下来的疲态,反而,在他发现城外自家的轿子时,一股隐藏已久的怒气赫然可揭。只是,没想到,等在后头的居然是这样一份大大的惊喜。
“你到底是谁?”微芽一敛欢声笑语,防备地看着来人,仿佛他说的话是多大的罪过似的。
“娘子真是懂得伤为夫的心。”语气一转,同情的眼光送给他,狐疑的打量给她。
“你……是……”那张脸有点印象了。
天,微姐啊,居然结巴了?
微姐成过亲?
还有一个七岁的女儿?
明府正牌的少夫人?
哇——
事实的真相真是不敢让人恭维,太出乎意料了。贱妾居然妄想爬到正室头上,果然有些人是适合做梦的。
“恭喜娘子,恢复记忆。”明庸谐还煞有其事地一鞠躬。
“胡说,我已经不是了,不许再叫我娘子。”她是记起来了,那又怎样,反正四年前她都离开明府了。
“不,是娘子你记错了,为夫的向来只有一位娘子。”
“那她算什么?”说谎都不眨一下眼,那么一个人哀怨地看着他,他当自己是活死人吗?
“谁?哦,她啊。不过是娘安排进主楼的一个女人罢了。”不具任何的意义。
“是吗?”反正与她无关,心里的雀跃纯粹是巧合,她又不是当年的小女孩,当她还是一样的很好骗吗?
“别管这个了。你什么时候要回家?”这才是重点。 她离开四年,难道这还不够吗?暗地找了四年,却未曾料到她会掩身于青楼之中。
“回家?这就是我的家,我此时此刻就在家,你让我回到哪里去?”几年不见,何止这样子认不出来,连性子也一块儿转变了,根本就不是原来那个木讷,一味在乎明家的明庸谐了。是什么改变了他,不会就是被身后的那个女人逼疯了吧?
“娘子此言差矣,娘子的家自然是为夫的府邸,泰宁的明府是也。”特别强调明府,其用意不言而喻——提防那些蠢蠢欲动的男人的心。
“你少给我咬文嚼字,本姑娘听不懂。还有,不要为夫娘子的乱叫,小心我撵你出去!”什么东西,她才不要理睬,当年的错已经造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现在才来追悔,晚了。姑娘她现在如鱼得水,不需要靠男人!
“你何时举止这般的粗鲁,不符合我明府的规矩。”刹见微芽激动之余,明庸谐骨子里长年累月的迂腐呆板开始冒出,一板一眼地开始指出微芽的失礼之处。
“哈,姑娘我想怎么样就怎样,轮得到你来说教!说我不合规矩,那你怎么就不去教训你的小妾,她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动手,这就是你明府所谓的礼教吗?”稀罕!自己的女人都管不好,他是越活越回去了。
真不知道月牙儿在这样的环境下,受到的是何般的待遇,搞不好几年以后,也是这幅德行!不行不行,她如今不比以往了,可以把女儿接过来,好好疼爱一番,何必去受他的气!
没错,就这么办。
“微姐,你……”这要怎么开口啊,心中的女神幻灭了。
没有轻言轻语,没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娇羞,她根本就不是她们所认识的微姐啊。嘲讽的口气,自大的姿态,如果双手叉上腰的话,活脱脱一个花嬷嬷的翻版啊。
“芭娃,你有事吗?”眼花了,眼花了,她听错了。这明明就是微姐啊,一转身,依旧的艳冠群芳,连同是女人的她都忍不住要膜拜了。
“啊……哦……没事……”她在干什么啊?
众家姐妹疑惑的视线齐聚,芭娃赶紧拉上姐妹们退至一旁,她就不信她们没有和她一样的感觉。反正是微姐的家务事,她可以搞定啦。
此刻她们姐妹有更重要的事啦,任何人不得妨碍。十四朵花儿很不负责任地丢下一大帮子客人,跑一边叽叽咕咕去了。
“你们干什么去啊?”走那么急做什么,这里的事不还没完吗?微芽虽然不解,却也不曾提起裙摆就追人。
开玩笑,那么大的一个人还杵在这儿,让她怎么走得开?
“各位爷儿,今儿个花楼开市不利,所以呢,一切花费均有花楼承担,还请各位不要介意这段小插曲。明儿个就由微儿带着花楼的十四朵花儿一同上台献艺,希望各位爷儿一定要准时来,别忘记叫上府里上上下下的同胞们,别让他们错过了。”看着这些有钱的大爷一个个露出标准的急性模样,她就知道明儿个绝对能连本带利地将今天的损失一起追回来。
“如果各位爷觉得微儿的提议尚可,那微儿就先送各位出门了,毕竟这里还有麻烦在,微儿可不想坏了各位的雅兴。几位,请。”场面的话说足,花钱的大爷都知道她的意思,反正免费招待,又看了一出不算完整但却爆炸性十足的好戏,他们都很识相地起身离开,开始期待明晚的到来了。
“各位慢走啊,明晚一定要来哦。”纤手随风摆动,依依不舍的神情目送着掏钱的大爷一个个离开,微芽终于收起浮在表面的笑颜,“敢问这位明爷,你这样抓着本姑娘的手,于理不合吧。”谁给他的权利?
那些女眷已先一步在明庸谐的黑脸下哭哭啼啼地散去了。
“你这些年来就是这样过的?”他明庸谐明媒正娶的夫人居然在一座花楼里卖笑,这话传出去岂能入耳。他敢保证,明儿个泰宁城里讨论的绝对是他这个惊世骇俗的妻子。
“那又怎样?你当真不放手?”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她早说过,她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只会把委屈往肚子里咽的愚笨的女人了。
“你这个疯女人!”该死,什么时候她的功力让他这般的惊讶了。
“我疯吗,那也是你明府逼出来的。”她保护自己有何错,一旦遭难,还傻乎乎地期待着他的救援吗?远水救得了近火吗,受过的伤他能替她受吗?别傻了!
“明府待你如何,你心里有数,何必在外人面前给我难堪!”明庸谐一生平顺,孝敬娘亲,致力事业,何曾像今天一般在众人面前弯腰弓背,只为求得妻子的归来。
可她呢,不但不把这些放在心上,还大肆地冷嘲暗讽,让他的面子好生地丢尽了。
“是啊,明府待我如瑰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融了。姑娘我天生犯贱,就不喜欢别人把我当宝,一根自力更生的草都比在你明府来得逍遥自在!”反正都无所谓了,有些话不吐不快,憋在心里着实难受至极。
“你!”
“我怎么了,不能让我说吗?那我偏要说。”反正现下无人,“我告诉你,姓明的。本姑娘十五岁嫁入明府,从来就没一天开怀过。那个该死的老太婆……你闭嘴,让我说完!”不停的嘴,狠厉的招儿。
他紧皱的眉显然不认同她的措辞,微芽先下手为强,直接堵住他刚开口的嘴,“那个死老太婆居然把我当作一个穿着繁复衣着的高级丫鬟,任意指使,连一个小小奴仆都在背后同情我。第一年就不说了,反正你所看到的明府的上上下下,几乎都是本姑娘一手打理的。别露出那种不敢置信的表情,本姑娘还会骗你不成!”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微芽整个人因愤怒而颤抖着,出手的招数缓了很多。
“那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所有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都要这么做呢。可偏偏在库府,我就没有看到二娘这样做,她一向都是打发丫鬟做这些事的。你知不知道,你此刻的样子像什么,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一个连妻子都保护不好的男人。”忽而一笑,微芽顿时住手,竟觉得他好悲哀,质问的语气也降了不少,径自退到一旁的桌边倒了一杯茶。
“在你眼里,我就只是这样吗?”被狠狠抽打过的低哑嗓音有着止不住的哽咽,明庸谐在她对面坐下。
“第二年,我有了月牙儿,我以为情况会好一点,谁知道你有八个月不曾与我相见,甚至没有进房睡觉。我想要找一个倾诉的人都没有,白天,我累得就像一匹跑了千万里的马;晚上,孤独的夜,我只能伴着灯儿独自垂泪。有谁关心过我,老太婆一出现,唯一强调的就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一有不对劲,就给我大量的进补。哼,真是好心啊。只要平常让我修养好,以我的身子,需要那些黄连作甚,害得我到现在一生病都不敢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