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飞骑着三轮车迎着风雪一上一下的蹬着，三轮车的座椅由于长时间的摩擦，被磨得蹭亮，镇上的路多半是水泥路，所以蹬起来比较轻松，李飞看着镇上来来去去的人开的都是电动的三轮车，看着他们骑车的样子一点儿都不费力，李飞有点羡慕，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钢镚儿，李飞放弃了去买车的幻想，就这个破三轮还是他好不容易借来的，更别说买电动三轮车了，快过年了，镇上赶集的人有点多，李飞走走停停的有些累了，停下来休息了会，脱了手套搓了搓已经冻僵的手，把手伸进大衣里摸了摸还热乎的锅贴，想着还是快点儿带回去给爷爷吃，他把装锅贴的塑料袋又往里面衣服的口袋里塞了塞，确认锅贴不会掉出来后，重新带上了手套，这双手套还是前些年爷爷出去给人算命的时候在回来的路上捡到的，外面一层胶皮已经磨没了，只剩下里面有些抽丝的纤维，带上手套也就比光着手稍微舒服点，其实一点保暖效果都没有。天上开始又下起了大雪，李飞把耳朵往大衣里藏了藏，蹬上三轮车往回赶。
出了镇上后，通往他们村的都是泥巴路，有雪堆积的地方反而好走些，路上有些地方被车轮压的露出了泥水来，三轮车趟过去的时候溅起了一片泥点，不均匀的在低空中散开，一些落在还没有被污染的雪地上，还有一些便落在了李飞的裤腿上，李飞埋着头蹬着三轮车，似乎这样会比较暖和和省力。眼见着就快看到他们村儿了，三轮车竟然卡进泥沟里面出不来了，李飞下了三轮车，转到车屁股后面使劲儿推，就是不见三轮车出来，眼见着雪越来越大，李飞的大衣上全是积雪，头发更是冻成了冰锥状，这时远处开来了一辆小轿车，李飞听到汽车的喇叭声后，赶忙挥手，小轿车在离李飞陷进去的三轮车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李飞一路小跑跑过去，对着小轿车的车窗挥了挥手，小轿车里的人摇下了车窗，李飞这才看见，开小轿车的是东边村儿村长的儿子文杰，文秀是他姐姐，这个文杰跟李飞关系可不好，他俩儿小时候没少打架，这不，嘴欠的文杰开始嘲讽“呦，这谁啊，这不是西边村儿的小神棍嘛！咋滴，这是啥情况啊！算命没能让你发家致富啊！瞧瞧，都啥年代了，还骑这种破三轮车，这是咋了，造型挺别致啊，这是，我想想，嗯，卡路里吗？哈哈哈哈”文杰说完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李飞气急，伸手就进了车窗里，拉着文杰的衣领就往外拽，硬是把文杰的头掏了出来，文杰被李飞的举动吓了一跳，头伸出窗外后，被冷风吹着冻得一激灵。立马怂了：“飞哥，我嘴贱，我不说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我行不？”看着文杰那个怂样，李飞松了手，文杰赶忙把头伸进车里，关上车窗，点火踩油门一气呵成，一刻不敢耽误，开出去老远，生怕被李飞再追上。
文杰走后，路上又恢复了安静，李飞发了愁，这可咋整呢！正当李飞趴在雪地上看怎么才能把三轮车弄出来后，文杰的车又开了回来。李飞气不打一处来，从路边顺了块石头就要砸文杰的车窗，嘴里还念叨：“你丫的有完没完，想打架就出来，老子打不死你跟你姓！”这时车窗摇了下来，竟然是文秀。李飞有些错愕，后悔刚才没看清楚就口出狂言，这下在女神心目中的形象是彻底坍塌了！李飞赶忙扔了手里的石块，拍了拍手，整理了一下大衣，就是不敢再抬头看文秀，车里的文秀也被李飞的样子给逗笑了：“喂，你怎么像个姑娘似的，老揪着你的大衣干嘛？”文秀开口了，声音还是像小的时候上学，被老师叫起来读课文那么好听，李飞这才敢抬头看文秀。“刚才我弟犯浑，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你的三轮车陷进去了？”文秀先是替文杰道了个歉，随后便想着帮李飞解决问题。“嗯”李飞不知道说什么，这种情况下被文秀看见，对他来说是件很伤自尊心的事，李飞看了看他们开的车再看了看自己，苦笑了一下，这就叫做天壤之别吧！此刻的她就像只天鹅，而他无疑就是跟随着三轮车一起陷进烂泥里的癞蛤蟆！文秀见李飞就回答了一个字，笑了笑：“需要帮忙吗？”说完解开了安全带，看样子是要下车帮忙。李飞阻止了她：“不，不用了，你早点儿回家吧，我自己想办法！”李飞说完转身又走到了三轮车旁边，文秀没有听李飞的，下了车后，从后备箱拿出了一根牵引绳，走到李飞和三轮车的旁边，李飞看她走过来的时候就像是浑身飘着仙气儿的仙女，一身洁白修身的长款羽绒服穿在她身上刚刚好，一点也不显得臃肿，脚上穿着白色的短靴，走在雪地里和雪融为一体，看起来是那么圣洁，文秀走进了以后，李飞才发现，她个子也挺高的，在他一米八五的身高面前都不显得有多大的反差。文秀低头看了看三轮车后，把羽绒服往上卷了卷，露出两条尽管穿了厚厚的打底裤，依旧修长纤瘦的腿，李飞看的出了神，直到文秀走到他面前冲着他眼前挥了挥手，李飞才回过神来，文秀把绳子的一端系在了李飞的三轮车把上，另一端拿过来放在了李飞的手里，俏皮的对着李飞笑了笑：“我已经把牵引绳的一端系在了你的三轮车上，另一端你拿着，等会我把车开到你的车前面，你把另一端的绳子系到我的车屁股后面，我开车帮你把三轮车拉出来”文秀说完拍了拍刚才因为系绳子有些弄脏的手，然后一路小跑跑到了车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对李飞比了个ok的手势后，把车开到了三轮车前，李飞按照文秀的方法，三轮车很快被拽了上来，李飞解开了牵引绳还给了文秀，隔着车窗对文秀说：“谢谢你”文秀摇下车窗对李飞说：“要不要送你一程？”李飞摸了摸已经结冰的后脑勺，对着文秀挥了挥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用了，我还有一截儿路就到了，不麻烦你，今天谢谢了！”“没事儿，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有空来我家玩儿啊！”文秀说完便摇上了车窗，开着车走远了，李飞看文秀的车看不见了，便觉得可惜，都怪这个破三轮儿，害的他丢尽了面子不说还错失了跟文秀同坐一辆车的机会！想着想着李飞飞起一脚踢向三轮车，结果，下一秒鬼哭狼嚎的抱着自己的脚跳了起来。
李飞骑回村后，收拾了三轮车上的东西，先把车顺路还给了二牛，二牛媳妇儿见了，又开始指桑骂槐当着李飞的面揪着二牛的耳朵说：“你丫的长本事了，你们家就这个破三轮还值点钱，你倒好，天天拿出去做人情，要是坏了，他赔得起吗？”李飞有些不高兴，但毕竟骑了人家的三轮车，也不好再说什么，跟二牛说了感谢的话后，拎着东西往家走去，身后二牛媳妇儿的声音依旧刺耳，夹杂着风雪传了很远，但李飞并没有往心里去，他只是觉得又给二牛添麻烦了，心里有点不得劲！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了，天还没黑，可是爷爷却开了平日里都舍不得开的电灯，点亮了家里所有的蜡烛，李飞把爷爷让买的东西摊在地上，拿出大衣里裹着的锅贴，已经冷了，李飞想给爷爷热一下吃，可是爷爷挥手让他拿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把锅贴都吃进了肚子里，吃完用袖口擦了擦嘴，招呼李飞坐到床前：“你小子怎么去了这么久啊，路上是不是偷懒啦？”爷爷说完又咳嗽了起来，李飞拍了拍爷爷的背，伸出两只往外冒水的鞋，有些委屈：“爷爷，你看”爷爷看了看李飞：“苦了你了，我这么急让你去买这些东西，是因为我活不过今晚了”爷爷还没说完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这次还咳出了血，李飞害怕极了，他小时候也曾跟着爷爷去帮别人家做过白事，也见过死人，可是如今一想到相依为命的爷爷就要死了，心里突如其来的孤独感占据了他的内心。他知道爷爷说的话都是真的，他说了自己熬不过今晚就一定熬不过去了，想起和爷爷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李飞的眼底湿润了，他背过身去，身体一上一下的抽泣，他不想让爷爷看见他哭的样子。爷爷停止了咳嗽，平心静气的说：“龟儿子，早让你好好学东西，眼下我走了以后，你没有一技傍身可怎么是好哦！”李飞擦了擦眼泪，确认脸上没有泪水后，转过身对爷爷说“我才不学那些骗人的东西呢！”爷爷这次倒是没有再拿书砸他了，此刻的爷爷就像是快要燃尽的蜡烛，连说话都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了，爷爷拉过李飞的手，把被子撕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这床被子从李飞记事起就没见爷爷洗过，爷爷盖了一辈子，这下撕开来才发现里面藏着好几本书，这几本书跟平日里爷爷看的那种不一样，这些书都是皮制的，闻着味道还有一股羊肉的膻味，书很小，里面密密麻麻的字不用放大镜根本看不清楚，李飞拿起这几本书，翻了又翻，还是看不懂，爷爷无奈的摇了摇头：“让你多读书，这些书你以后会用的上的，你要好好收着，这里还有些钱，是我攒下来给你的，我死了以后，你就别留在这个村子里了，出去闯闯，你的命好着呢！”说完爷爷就断了气，李飞按照爷爷以前教给他办白事的规矩，帮爷爷擦了身，换了寿衣，嘴巴里塞上了防止尸变的糯米，把红绳系在了爷爷的手腕上，棺材铺的老板很守信用，开了个货车把棺材送到了家门口。还帮忙把爷爷的尸身抬进了棺材里，按风俗，李飞需要为爷爷守灵三日，期间除了张奶奶来过一趟，其他的村民都避之不及，李飞觉得心寒，爷爷操劳了一辈子，走的时候这么孤单。下葬的那天，难得出了个大太阳，李飞看了看棺材里已经变硬的爷爷，不舍的盖上了盖子，就在盖上盖子的一瞬间，李飞看到爷爷突然睁开了眼，李飞揉了揉眼睛再看爷爷的眼睛紧紧的闭着，怀疑是自己太伤心了，产生了错觉。爷爷的丧事办完后，李飞便收拾了行李踏上了出村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