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阴间。”次日，又雪说。
“地府的苦你吃的了吗，地府可不比天上。阴森森的，我都不喜欢呆。”
“我只是想去避一避而已。”又雪回答。沐风看着他，眼角说不清的模糊的担忧。
小精灵也许察觉到不对，敲敲门进来了，他从小跟阎王沐风长大，说是心灵感应不过分，他感受到沐风心里杂七杂八的，推门进来时，沐风面上出奇沉静，还有些傻吊气质。
“什么，他要去地府？”
沐风点点头。
“对啊，他跟我说过了。”小精灵继续说，不知道他出去偷吃了什么，嘴角沾着一颗芝麻。
“其实地府也不是想去就去的地方啊。”小精灵思考了一番：“也没什么，你是一棵树，我们地府也有树，大不了我们换一换。
他其实想的单纯，他不知道天上的神仙怎样小瞧地府。价值观已经形成了，成型的价值观，通常很难改变。
月色西斜，门外一只喜鹊从远方飞来，在树梢站了片刻又飞走了，是不是广寒宫树上那只？
“我，喜欢月老。”又雪说，其实是在行骗，他现在想要众人可怜他，把他带走就好，他真正想走的原因很多，孤独，荒谬，他都不喜欢。心石沉大海了，对身边的事物失去了兴趣，再这样下去，他宁愿做回一棵树。
“猜到了。”沐风说：“没什么的，其实我也喜欢过人，就是时间过去好久了，我已经放下了。”
“怎么可能放下了，他今天和别人成亲，我不甘心。”又雪大概是个天秤座，小脑袋瓜机灵地不行。
“有什么不甘心的，他，已经死了。我倒希望他当时和别人在一起，最后就不会出那么多事，我希望我从来没有认识他。”
“又雪，你还很小吧，你不懂的，爱情这东西，其实不在甘不甘心。你以后可以有很多好日子，怎么在这时候就颓废了。”
又雪蜷缩着身体，窗外的喜鹊叫了一声。
阎王忽然走到他身边，撩起他长长的发帘，看到他弧线好看的眼睛：“说真的，第一天我就觉得你像我故去的妻子，这么一看，还真像。”
立秋看着这张无限拉近的脸，被时间刻上了棱角，鼻子很挺，眼睛细细长长的，唇色好看，比神仙要像神仙。
“你故去的妻子？她怎么了，为何会死？”立秋还是个小孩子，不管被世俗困成什么样子，心里依旧是个孩子，稍不留意就露出蛛丝马迹。
“他啊，不提也罢，已经很多千万年了，那时候万物还没有出世。”
“还爱着？”又雪觉得，这算得上千古神恋了。
“爱着。”沐风笑了笑：“不说了，这件事情再提多少遍都没用了。”
昨日，沐风当晚梦见了妻子。
成连坐在镜台前，一头长发披泻如瀑，沐风心颤了下，奔过去抱住他，许久不见了啊。
却抱不住，生生穿了过去。
“今天你母亲生日，还不快起来梳洗，小心她生气。”
“昨天你要你要你要，今天我起不来了，你倒是精神很好嘛。”成连回头，依旧是那张倾城的脸，因是生日宴，妆容更精致了些。
“成连，成连。”阎王进不去这梦境，只是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是故人，再也不相见。只是不能想念，宁愿装疯卖傻也不想念。一念，便是万丈悬崖坠落，此生之大遗憾，就是没能和爱的人一生一世，空空活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
再一转眼，成连被他抱在怀里，这时候他真的是触碰到他。成连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如纸，一只手颤颤地覆上沐风的脸：“你莫要嫌弃我，你，吻我，好吗。”
这是回忆，他钻到回忆去了。万箭穿心之感使他想醒来，他知道是梦啊。好啊，你可知道我想你想了多久，我想我们为什么不是一个人，那样就可以永不分离，同生共死。
沐风低头吻他，眼泪一颗颗砸到成连脸上，成连眼角渗出的血混着沐风的泪水花了一脸，像台上的戏人。
“若是再见，我一定会吻你。”这句话，在沐风的记忆里，成连没有说完，他不知道成连要干什么，他一直以为，这个人一定要耍把戏逗他开心，不枉他尸体一样等了他好久好久。
梦醒时，又雪光着脚，穿着里衫，露出光洁的膝盖。生生瞧着他，眼睛大大的，写满好奇：“你醒啦，你梦见什么啦。”
“没，没什么。”沐风被吓一跳，他忘了卧室里还有别人。
“那你真的是，哭了好久，还一直叫着别人的名字，他追杀你？”
“我有那么猥琐吗，梦见别人追杀我，流泪狂奔？”
“我想好了，我要跟着你们走，不过我要先去和月老告个别，以后可能再也看不见了。”
“你是对他还心存幻想吧，别去了，显得自己多不值钱，潇洒告别才是好的。就算他喜欢你，你们能做的，只是他带着你逃跑啊。”
“不行，我真的对他心存幻想。”
“我跟你讲我的妻子吧，那时候喜欢他的人可多了，他也和别人有婚约了，但是呢，我一来，他就带着我跑了，我们本来在天上，他带着我跑到地府，谁都以为我们死了，其实呢，是他在保护我啊。你看，你的心上人，都要把你困在地宫当小老婆了，你还喜欢他干什么，你为什么喜欢他。”
又雪被问住了：“喜欢，还有为什么吗。”
“有啊，我是因为，一见到他，就脸红心跳，好不开心，仿佛就是为了他活着，如果没有他，我会过得要多无趣有多无趣。”
“这样，那我仿佛也不喜欢他。”又雪说：“那更应该去告别了。”
阎王差点一口气死在这里：“好吧祖宗，当时我为了救你也去纠缠了很久，他都不放，小心他又不把你放出来。”
“不可能，他一定不会强迫我。”
“小弟，你要不要这么肯定啊。”
沟通无效，今天是婚宴的第二日，照常理说，按照月老的官职，他的婚宴是七天。阎王等三人走在去婚宴的路上。又雪又有些没有底气了一样。
阎王看他这样，下意识摸摸他的头，后来觉得这动作有些暧昧，真想在心里一巴掌抽死自己，在心里已经和成连道过八百次歉了。小精灵颇为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