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说，考试成绩下来了。”
一道无形的闪电，从顶上贯穿而下，紧张感瞬间刺激着林之下每一寸肌肤。
“那？你知道我的成绩了吗？”林之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自己内心的边缘，生怕一脚踩空，从悬崖跌落。
“之下，你应该知道明向高中在左江城的地位吧，不仅是全城排名第一的重点高中，而且在全国来说都是前百的学校。你能考上，姐姐很高兴，但是......”
左眼皮突突地跳了两下，天花板上的灯刺得晃眼，林之下使劲眨了一下眼睛。
06
漆黑的天际依然能看到几朵漆黑的云，云在天上浮着，把几家灯火都染成了属于它的颜色，一抹淡白色的光在云和云的缝隙里歇斯底里地顽强着。
几朵向日葵望着那个方向。
林之下把双手挤在用力并拢的双腿间，死死地掐着裤子，两只手如同打架一般感受着彼此的骨感，坚硬地生疼。
01
“哒哒哒哒哒......”
楼上可曼还在缝补着衣服，缝纫机的声响穿过几层厚厚的钢筋混凝土，听起来愈发的沉闷厚重，机针的每一个敲击节点都刺激着林之下的紧张感。
“你认为，你考得怎么样呢？”陈晓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
简单的几个字在林之下耳朵里却无比沉重，如同囚在牢笼中的罪犯，被拷着手脚，甚至肩上还扛着翘起突刺的榆木枷锁。不仅如此，还有一位严厉的警官在坐在对面审问着她，静静地等着回答。
“我觉得，很不好......”
不知道从哪里飞出一只侥幸存活的绿头苍蝇，在天花板的灯光下环绕了几周，嗡嗡作响的声音扰得陈晓没有听到林之下说的话。
“年级五百名，而且你所有副科都在60分左后，之下，这个成绩，你应该不会满意吧？”
陈晓的面容严肃且认真，黑色眼球里反射出的灯光直射在林之下的脸上。
林之下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披在肩上的长发顺着衣服垂在胸前，遮掩住了她的两颊。
脸上仿佛有一群蚂蚁在皮肤上挠痒，却又不敢伸手去碰。
林之下艰难地起身往后靠靠，好让自己的背能紧紧贴合在沙发靠背上。
“嗯。”
刺眼的灯光并没有在林之下的视线中出现，但她还是使劲眨了一下眼睛。
陈晓轻轻叹了一口气，紧蹙的眉毛稍稍舒展开一些，她向林之下坐的位置挪了一下身位。
“但是吧，你语文很好，是年级第一。”
“嗯。”林之下其他没有反应，她感觉耳畔边全都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和缝纫机哒哒的响声。
不管陈晓之后再说了些什么话，林之下都只是“嗯。”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一直在响着的哒哒声突然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可曼扶着楼梯从二楼走了下来。
“哟，陈家闺女来了，下下，怎么没给姐姐倒杯水呀。”
陈晓闻声抬起头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扶着楼梯往下走，拖沓的棉拖鞋每走一步都“咯哒”响一声，陈晓连忙站起身来打招呼。
“奶奶您好。”
“哟哟，别客气，快坐，快坐。我就是下来看看下下怎么没在屋。”
“啊，我来找之下聊会儿天，打扰您休息了，真不好意思，正好我和她说完了，刚要走。”
“在坐会儿呗？”
“不了不了，您早休息，我先走了。”陈晓又转头看看林之下。“之下，姐姐和你说的，你可都记住了啊。”
“嗯。”
向日葵的影印在潮湿的泥土上，像是荡漾着的黑色涟漪，涌向陇的岸，托起一个披衣的背影。
几亩向日葵田，隔着林、陈两家的院落——田西林家、田东陈家。
02
凋谢的蒲公英任由自己飘飞在同一种空气中，有的在半路就被荆棘拦住了希望，有的却落在肥沃的土壤。
这不是风的错。
这不是洛亿的错。
“洛亿！洛亿！”
约会结束后第五天清晨，今日的气温暖和了些许，让前两日的积雪化开了一些，水潭摊在地面上。
雾银山腰的雾气还没褪去，林之下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林之下转动把手，橡胶摩擦的吱呀声预示着窗户可以被打开了，一股冷风迎面扑来，楼下果然又站着叫喊着自己名字的洛亿，他身后还是那辆欧尼利刃的自行车。
“什么事？”林之下转回头看过卧室的房门确实还是锁着的状态，于是轻声询问洛亿道。
“约会啊，今天带你去其他好玩的地方。”洛亿说起话来眉飞色舞，冻得葱红的脸上画着一个大大的对勾。
“洛亿，昨天我知道我的成绩了，没有考好，你最近不要来找我了，我想在没开学之前好好学习几天。”
房檐上悬着的一根冰柱忽然滴下一颗水珠，从林之下眼前滑落，砸在地上一小堆白皑皑的雪堆上，看不见痕迹。
洛亿愣了一下，垂眼思索了片刻，随即拽下了捂着口鼻的围巾抬起头来，“那，我带你去图书馆学习，那里安静，还有很多学习资料，这总可以了吧？”
“这......”
想到从学校搬回来的书全放在出租屋里，手头确实没有一本书可以看，林之下点点头，“好吧，那你等我。”
“奶奶，我出去一趟，晚上回来，饭就不在家里吃了。”
林家又恢复了一个人的寂静。
03
年关将至，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博远图书馆前门可罗雀。
馆门口的告示牌上贴着几个大字：年前最后一日营业。
积雪的青石台阶已经被人扫得干干静静，图书馆入口的地面上放着一张沾满黑色水迹的硬纸板。
洛亿掀起厚重的棉门帘，让林之下先进到店里。
“之下，你去找座位吧，我一会儿就来找你。”洛亿说完去工作台办理坐票。
图书馆安静地死寂，所有人都在低头看书，林之下每走一步都担心会发出丝毫的声响。
角落里已经被人占了位置，只有一处两侧都是墙壁的双人座位符合林之下的性格。
林之下摘下帽子和手套放在桌上，回身走向一架架放满了书籍的书架前，等她抱着一摞书返回座位的时候，洛亿已经坐在那里看着一本漫画书傻笑了。
“洛亿，你不看看有关学习的书吗？”
洛亿似乎着迷其中没有听到，仍然在那里傻笑着，林之下不再作声，翻开了第一本书的第一页。
窗外车水马龙的声音都被图书馆的隔音墙阻在外面，但林之下却觉得它们就像是在自己肚腹中搅拌着，你来我往地嘈杂着盘旋上升，直到顶在脑袋里，挥之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