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书本上取出目光看看窗外,一切又是那么地平静。
认真看书,林之下这样告诉自己。
两三页的文字如同天书一般,可以看懂每一个字,连在一起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些字在深邃无垠的辽阔宇宙中浮动着,而后被一个引力极强的黑洞全然吸了进去,想伸手去里面抓取那些文字,但最后把自己也卷入其中。
把口腔中的空气挤压进呼吸道,林之下使劲咬咬口腔两壁柔软的肉叶,把书又翻回了第一页。
04
正当洛亿伸展懒腰的时候,挂在墙壁上的音响响起了音乐——图书馆关门的时间到了,图书馆老板今天要给员工早半天放假,于是才到中午就开始清场。
洛亿站起身来用右手扶着椅背,右腿顶着椅子,想要打开一条道路,好让自己走出去,但椅子却纹丝不动,他又使劲顶了一下,却差点让自己侧身摔倒,他这才发现椅腿上绑了四块厚厚的橡胶皮。
看着洛亿滑稽的样子,林之下却丝毫开心不起来,她仔细回想一下今天看书的内容,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这么长时间都干了些什么?林之下用力掐了一下大腿,指盖都发白起来。
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大妈拿根杆子把室内卷闸门一个一个拉了下来,走到林之下和洛亿身后,发现两个人还没有走,“哟哟哟,两位,我们要打烊,呸,要关门了,快走呗?”大妈的语气极尽刻薄和嘲讽,她的嘴角直撇到了耳根。
洛亿闻声转身冲着大妈吊儿郎当地歪头站着,脖颈“嘎巴,嘎巴”左右摆了两下,又用手扯扯衣领,伸出食指点了点大妈,邪魅地笑笑,没说什么。
“之下,咱们走吧。”洛亿转头轻声对身后刚把书放回书架走过来的林之下说。
两人刚走几步,就听到身后隆隆落下的卷闸门发出的声响夹杂着大妈辱骂传了过来,“屁点大小孩拽什么拽?还搞对象,真不知道家里什么教养,真不要脸。”
书架侧摆放的暖风空调吹出烘燥的热气,把恰好路过的林之下烤得脸上发烫。
走到前台,洛亿轻轻把林之下推向门口,“之下,你先出去等我,我马上来。”
“你干什么去?别跟大妈吵架。”
“不会,不会,你先出去吧,我马上来。”
“好吧。”
橱窗里一幕哑剧就在林之下眼前开始上演了。
洛亿同前台讲了几句话,前台又不知道给谁打了一通电话,而后就有一个西装革履的大个男人从经理室中走了出来,洛亿给男人指了指某个方向,于是男人走了过去。
那个方向是卷闸门遮挡的位置,林之下什么也没看到。
过了一会,大妈穿着便装从图书馆里火冒三丈地走了出来,面容扭曲,嘴里也叫骂着,“小兔崽子!你不是个东西!”
图书馆里的对话都被隔音墙阻在里面,但林之下觉得那些话就像是有人趴在自己耳边说得一样,你一句我一句地嘈杂着盘旋上升,直到顶在脑袋里,挥之不去。
05
图书馆里所有的卷闸都拉了下来,周围光线渐渐黯淡了许多。
洛亿从里面走出来。
“走吧,之下,我们去吃饭。”
06
你是否有这样的感觉?
你的生活里有一个人。
你们时常见面甚至形影不离。
直到某一天,这个人以可以听到呼吸的近距离站在你面前时。
你忽然觉得——
这个陌生人,是谁?
01
领受太阳恩赐的娇叶
可能隐匿着叶樇
惨遭时代丢弃的败叶
可能潜藏着枯叶蛱蝶
千奇百怪的世界里
真真假假
虚虚实实
02
旁桌的小孩夹起一根很长很长的面条,白色柔软的长条一点点变短,进到小孩的肚子里去,林之下定定地看着他。
“之下,你怎么不吃?”洛亿埋头吃了半天,才发现林之下一口也没有动。
“洛亿,何人杀你近侍?”林之下还是看着那个孩子,没有转过头来。
本来很快速地吮吸着面条,却似乎是因为嘴里已经塞满了,以至于被迫放慢了速度,洛亿直起腰来放下筷子,蹙眉盯着对坐的林之下,“之下,快点吃吧,吃完早点回家休息。”
任谁都能听出来洛亿的语气中带着不悦。
那孩子吃完了面,从桌边的餐巾纸盒里使劲地抽出一张纸巾来抹抹嘴,站起身来,离开了林之下的视线。
林之下这才转过身来拿起筷子,把碗里的面条搅来搅去,直到它们不再粘合在一起,她才夹起几根送进口里。
“我这两年真是过得不咋地,就张总安排的那个工程,我只拿个五十万,简直是白干了!”玻璃碰撞的声音,筷子折断的声音,打火机按下的声音,都是一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们在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大声叫嚷着生怕别人听不到。
碗底浅浅的血红色汤汁中有几颗浑身布满坑凹的黄色固体冒出头来,如同礁石那千疮百孔的伤痕,林之下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走吧,回家。”
虽然是重复的回家路,但今天的出租车里异味很重,刚吃过饭的林之下感觉翻涌上来阵阵恶心的感觉。
03
日头刚转过头顶不久,世界还保存着正午的余温。
陈家大门前架着一个木头梯子,陈大山正踩着梯子贴横幅。
正这时候,田西头一辆出租车刚好停在了林家楼下,林之下和洛亿从车上走下来,洛亿把他的自行车挂在后备箱外,对林之下挥挥手就上车走了。
陈晓在下面扶着梯子,仰头看着陈大山,“再往左!唉对了!往上!往上!我说往上!你往下干什么?!”,后面还站着一个女人指挥着,是陈晓的妈。
“晓晓姐!大山叔!”林之下用力喊着,胳膊伸直了朝对面挥挥手。
人家一家三口应该是专注着贴对联,没有听到她的叫喊。
林之下将长发撩到耳后,在原地呆呆地看了一会,转身上楼去了。
往常可曼总会在林之下回家的时候下楼来看看,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家里没有一点声音,她走到可曼的卧室,发现老太太原来已经睡着了。
林之下走下楼梯,从客厅的茶几上从大红纸袋掏出一副对联,独自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