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淅淅沥沥的小雨把高中生情侣们都遣送回家。
在万籁俱寂的黑夜里连着推开两扇门，就像在人声鼎沸的聚会上连着响了两声枪。
第一枪灌入大脑。
第二枪直击心脏。
“干什么去了？”
其实应该是你死哪儿去了。
空荡荡的客厅突然传出一人说话的声音以及某件物品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等待着虹膜收缩致使瞳孔变小的漫长过程，视网膜上的红色斑点逐渐转化为一个真实的世界，两人的猜测都各自得到了验证。
林奕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公文包，林之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脱下润湿几处的外套，林奕把衣服挂在门口的晾衣架上，一边说：“工作。”
“白天没有工作，你的工作不到晚上就不可以做是吗？”
白天不用出门，晚上好和你那贱女人幽会是吗？
“之下，爸爸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我真的只是去工作了。”
“好，我就当你是去工作了。”
没错，你就是偷情去了。
老旧的房门在关闭的时候，总会和地面摩擦出令人难受的声音。
就像指盖划过黑板发出的声音，
刺激着狂躁的杏仁核。
灵长动物的求生信号。
02
“今晚老地方约。——王后”
闪动着光亮的手机屏幕上，最新的一条消息就是这么写着的。
林之下满意的点点头，把手机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直到吃完饭后林奕四处都找不到他的手机，被迫询问林之下“你看到我的手机了吗？”的时候，林之下才从口袋里把他的手机掏出来放在桌上。
林奕刚想伸手去拿，却被林之下用力的按在茶几上，用力到手背上食指和中指的两根掌骨清晰可见。
“找手机干什么啊？”
“之下，快把手机给爸爸，爸爸要忙工作的。”
“工作？”林之下按开手机电源键，那条最新的消息还停留在屏幕上，她把手机举在林奕的眼前，问：“这就是你的工作吗？”
勉强眯缝着眼睛看清了手机屏幕上的字迹，林奕赶忙把手里从林之下手里夺了过来，“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呵！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03
平日里掩不住的铁门，今天被硬生生拉回在一起。
一道门闩封印着。
谁也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又是那几对高中生情侣偷偷跑到了他家门口的断垣后，在暗处拥吻。
一轮满月沉重的压迫在光秃秃的枝桠上，终于使它断裂了。
一阵寒风席卷了中秋的夜。
隔壁人家的小钟准时敲响了八下。
于是林之下身后的屋子里准时熄灭了灯火。
“你怎么在院子里？”
“你怎么在院子里？”
这样的对话，就好像第一次见到卷发女人时，两个人互问“你谁啊”这样幼稚。
但又沉重地如同压迫着枝桠的满月，沉重地使枝桠断裂。
04
华灯初上的左江城，唯有这个小小的出租屋里冷清至极。
只有嫦娥才可以看到，一道道名为思念的线，牵连着万家灯火。
这一夜，温好酒菜在家等待的王后，没有等来林奕；捧着花束站在关月村林家楼下的洛亿，没有唤出林之下。
05
什么时候才有快乐？
悲伤像一把许久不磨砺的菜刀，深深浅浅地砍在林之下心上。
“之下，爸爸想和你聊聊。”
“不听。”
“之下，爸爸错了，你听爸爸给解释好不好？”
“你错了？不，是我妈错了。”
“之下，我和王阿姨真的只是工作关系，但是......”
“你别跟我叫她王阿姨，我嫌恶心。”
“好，我和王后，我们确实是工作关系。但是除此以外，爸爸挺喜欢她的，她也喜欢爸爸，我们确实不该瞒着你，让你受这么大委屈。”
“委屈？我只是可怜我妈看上了你。”
“之下，爸爸这么多年一直是个单身汉，说实在的，爸爸知道自己照顾不好你。如果爸爸和王阿姨在一起的话，她能替爸爸照顾你，爸爸也能多些时间赚钱养家，你说好不好？”
好个屁，如果不是万容的教诲，林之下非常想这样说。
“王阿姨她从小是个孤儿，后来结婚了生了孩子被她男人给甩了，一个人带个小孩挺可怜的，咱们要是......”
“别说了！”
房间四壁回以嗡嗡作响的声波，随后紧接着是一个世纪长短的寂静。
“林奕，你接盘侠当的挺好啊？”
06
《快乐寒假》的作业本在这天合上了最后一页。
刚飘过鹅毛大雪，到处都可以听到人们走路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深冬里的明向校园被白茫茫一片笼盖着。
王猛说穿着这种背后贴着反光条的大红棉校服就像是“被撕了一皮的狗熊”，不过还挺暖和。
上课瞌睡，对于资深学渣来讲，是一门必修课，醒多了，容易挂科。
“洛亿，你没告诉别人吧？”
“什么？”
“咱俩......”林之下尽量压低了声音让别人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还没有，怎么了？”
林之下这才放心的点点头，一转头，正迎上王丹和文悦一脸酸相。
林之下朝两人笑笑，两人也故作礼貌的笑笑，转头就窃语着“讨厌”，“抢男人”这样的词汇。
你俩可真是一对好姐妹，林之下翻开了课本不再理会两人。
07
横竖交织的大大小小的脚印迅速地从身边掠过，踩踏挤压出的雪水洗掉了鞋底的污渍，淌成黑色的溪。
大脑告诉林之下，眼前是雪地映出的白色光线。
“洛亿，那天那个大妈，你把人家怎么样了？”
“什么大妈？”
“别装糊涂，图书馆那个大妈。”
“哦，你怎么还记得那事呢。”说着一脚踢碎了不知道是谁堆在地上的雪人，洛亿看起来并没有想要说出实情的意思。
“洛亿，你这么做真的很过分，大妈其实也没有说错什么。”
“唉，行行，那经理其实就是我一挺铁的舅舅，我当时一不开心就让他把老婆子给炒了，你要是不开心，我再让他把老婆子请回来行不？”洛亿说着又踢碎了一个雪人。
“好。”
林之下默默地点点头。
08
是否做过这样的事情？
在大雨磅礴的天气，把手探出窗口去盛接雨水。
焦躁而又气愤地抱怨着为什么等待的时间如此漫长。
但同时也庆幸着，还是有一些可爱的水滴落入了杯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