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高举的板凳像是一面号令的旗帜，在洛亿和苏舟的头上晃来晃去。
突然洛亿的手像失去的支撑凳子的力量，滑过一个弧形的范围，朝着苏舟砸落下来。
随着女生们的尖叫，白色的墙掉下白色的粉末。
林之下睁开眼的时候，苏舟正死死抓着凳子用力往回顶。
不知道从哪里伸过一条腿，狠狠地踢在苏舟的小腿上，苏舟站不稳立刻摔倒在地。
洛亿又把凳子举过头顶。
又是一双手把凳子拦下来，那人把凳子夺下来，又朝起哄最热闹的人堆踢过去。
王猛拍拍手，把苏舟扶起来，又把他推搡着扔出教室去：“走走走！”
“王猛你干什么？”
“都给我回去，在这儿耍什么能耐！”
02
整条楼道都可以清晰地听到办公室里传出的吼叫声，以及金属碰撞在桌面上的声音。
烟鬼在办公室里嘶叫着：“你们要反了天啦！”
办公室门外站了一群人窃窃私语地议论着，林之下混在人群中，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王丹又从身后凑了上来。
“你说那个叫苏舟的可真是讨厌，连男女授受不亲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非要洛亿生气，现在好了吧。”
这样的指责就好像趴在林之下耳边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林之下想张口辩驳什么，想推开门把这一切都说清楚，脑海里却一直回荡着洛亿的那声吼叫——
“你闭嘴！”
03
是失望还是绝望？
就像在阳光下飘荡的灰尘一样，漫无目的地飞，柔和地混杂着无可奈何的路径。
被林之下称作“爱”的感觉，朦胧地蒙蔽了包容的颜色。
04
洛亿走回教室的时候，身后没有跟着苏舟。
没有那种幼稚的握手言和的游戏。
烟鬼拽住苏舟，站在楼道里笑语风声，满脸笑容或是满脸陪着笑容：“嗨，我早就看出你这孩子天赋异禀，一看就学习成绩好，你能保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哎呀，老师也是很为你高兴啊。今天这个事情老师也都了解了，确实不怪你，我肯定严肃处理洛亿，不然他这种行为真的是太恶劣了。”
“回头你和你舅舅说说，我这个职称都好几年了，啊。”
这样极低极低的声音，不被任何人听到。
林之下从大敞教室门里看到苏舟微笑着点点头。
还有烟鬼走向教室的时候，那张迅速转变的面孔，凝结成冰冻三尺的冷酷模样。
烟鬼习惯性地拿起那根被叫做教鞭的拖布棍，把洛亿叫到讲台上，面目狰狞地举起棍子，又轻轻地放下。
“洛亿，我觉得像你这样的学生不用在学校里呆下去了，你就为了人家批评你两句你就要动手打人？你这个素质简直是低到可耻的地步，你知不知道？”
烟鬼的脸色凭空转变，又转成平时那种和蔼的样子。
“这个苏舟同学是咱们学校的保送生，你是不是应该趁机会多向人家学习学习呢？多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你自己掂量着办。”
这样有趣的教育，被洛亿深深刻在脑海里。
05
无论多少次清晨，苏舟果然没有从林之下背后突然袭上来，然后拍一下她的书包。
唯一一次这样被突然推动的感觉，像是推着时间磨盘的苦力，转动到有趣的时刻。
06
这样有趣的时刻。
是被洛亿桌下再无法掩藏的礼物盒堆叠出来的。
虽然它们总要被褪去美丽的外壳，可总要把里面最糟糕的装饰展露出来。
洛亿收到的礼物变得越来越少，也变得越来越单一。
总是用青色的蝴蝶结扎住盒口，摆成一个装点着盛大的美丽的爱心形状，或者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文”字。
07
在这个普通的晚上。
这些天洛亿和林之下依旧没有走在一起去餐厅吃饭，反而是走在洛亿旁边的文悦，可以大方地站在林之下原来的位置，也可以一本正经地告诉别人：“我不是洛亿的女朋友。”
半球形的路灯，依旧照射下昏暗的白光，将暧昧气息十足的校园风景营造出更加浓郁的氛围。
明向中学的小花园，不知道被尘封了多久。
诗情画意的花园，正是被学生情侣们当作了幽会的场所才被锁住了满园春色。
夜里的微风浮起轻逸的杨柳枝，在盛红的花朵上摇摆着婀娜的姿势，就像是娇羞的文悦的表情一样。
星星点点的短截红蜡烛围成一个大范围的心形，文悦幻想着拉着洛亿的手走进去的场景。
“洛亿，我喜欢你。”
文悦的话刚说出口，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从花园栅栏外传了进来，以及从黑色手电里发出的刺眼的白色强光也适时照射进来。
“那边是谁啊在花园里边？！赶紧出来！别让我进去抓你们啊！”
随后响起了一串串钥匙碰撞的声音。
08
文悦要被调到管制班的早晨，王丹布着血丝的眼里噙着几滴泪花：“对不起，文悦，那天我应该早点跑来告诉你的。”
文悦离开教室门的那一刻，王丹脸上的伤情一扫而空，与正常的表情没什么不同。
与此相反的是洛亿依依不舍的表情，似乎牵连着不舍的情愫。
有趣的是，这一切都没有被漠不关心的林之下看在眼里。
虽然知道原委的人很少，但是文悦的光荣事迹还是不胫而走，最终她的好事也成为了所有人的话柄，包括洛亿。
09
高一学期的最后一天。
“对不起。”
林之下记得这是洛亿那天晚上和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于是洛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段还没有开始的爱情故事，这样轻易地被洛亿一句话斩断了。
像错综复杂的谜题，可笑地坚持着自己深藏的隐喻。
应该还能清楚地想起洛亿当时信誓旦旦的承诺，林之下看到洛亿当着众人的面牵过文悦的手，然后又紧紧地抱着文悦，站在趾高气昂的主席台上。
被气急败坏的黑胖子砸过去一只沉重的话筒。
像是铅重的锤子。
凿裂开深凹的空洞，把她美好的愿望全部都粉碎成最现实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