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凑了上来,说:“苏州?你老家?”我点点头,笑的有些苦涩。身为我头号拥护者的陈远对于居然还有他不知道的内情而感到不满,正郁闷呢,苏允又补了一刀:“情报不准啊,陈远。那你后来应该答应他的告白了吧?”一时二人的目光都照在我身上,眼神里居然还有一丝期待。除了江痕,他还是一副淡漠的样子,看都没看我一眼。
确实没什么好期待的,毕竟,结果我们都知道。
“接受了呀。”我故作轻松地说:“不过,这就是人家的一时兴起啊。”“对不起。”苏允低声说。我摇摇头,说:“没事,都过去了。”
我也以为都过去了,但为什么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还是会痛?就像刚刚结痂的伤口又被活活撕开,血淋淋的,皮开肉绽。
还是说,这么些年,伤口从未愈合?
陈远一脸的若有所思,说:“那个富二代?”“什么富二代!这样说搞得好像我贪图他的钱一样。”我没好气地说。
苏允又是一脸期待地看着我,呃……我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苏允连忙问。天呐!苏允你不要面子的吗?堂堂师范大学校花,这么八卦成何体统!很毁形象的好吗?
还没教训她,陈远又开了口:“具体我也不清楚,我比他小一届,那时候跟在她身边负责一个大作业。就是她大二那年的六月吧,我们聚餐,她喝醉了就开始哭……”“嗯?”我吃惊地看着陈远,说:“还有这回事?”“嗯,你一喝酒就断片,当然不记得了。不过好在当时就我们两个,还不算太丢人。”陈远瞥了我一眼,接着回答苏允的问题,“哭着说着,说什么我真的很喜欢他,什么什么的……”“陈远!差不多行了吧!”我连忙制止,以防他又爆出什么惊天八卦。陈远看了我一眼,见我好像生气了,便不再开口。
江痕还坐在对面呢,坐姿优雅,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他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但是,你也是当事人啊……看呀,我耿耿于怀的,不过是人家的过往云烟罢了。
苏允摇头,沉默。
“呀!元笙,好久不见。”一声突兀的声音打破了我们四人的沉默,我回过头,看着一脸笑意的林天寻,有些不悦,道:“好久?上个月不是才见过吗?”“是呀,一月不见,甚是想念。”林天寻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我旁边,也不管我的白眼,说,“不介绍介绍吗?”我冷笑了下,没回答他的话,说:“你想干嘛?有事出去说行不行?”我站起身,正想把他拉起来时,他却一下子攥住了我的手,紧紧的,骨头都要被捏断了。我吃痛地挣了几下,没挣开,怒声说“你到底想干嘛!”“不干嘛啊。”他微微松了点力道,看着对面的江痕说:“你是江痕?”我诧异地看着他,正疑惑他怎么知道的呢,江痕便点了点头,说:“是。您是……”
这么些年,风度教养一点都没变。
“林天寻。”林天寻又打量了江痕两眼,说,“确实不错。”我受不了了,说:“你来干嘛的啊?莫名其妙。”“来找你,想你了就来找了呗,有问题?。”很好,论不要脸,他绝对天下第一。
“眼光不错。”林天寻沉吟地说出这一句,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不枉你把下半辈子都搭进去了。”我的眼睛慢慢睁大,震惊溢于言表,喃喃地说:“你在说什么啊……”
我只觉得背脊像是僵了一样,像是一个保守了多年的秘密在此刻被公布于众。我甚至不敢抬头,慌乱,更多的是惶恐,涌上心头。
江痕此刻终于不再淡然,眼里有着触动和疑惑。只可惜,我没看见。
众人一脸茫然,但是,最茫然的是我好吗?我瞪了林天寻一眼,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就笑了下,说,“有空就回家看看,我妈她,很想你。而且,三年时间,快到了。”我看了他一眼,说:“我下星期回国,会去看望阿姨的。”“星期几?我接你。”看到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我还有点不适应,说:“不用了,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去见阿姨的!”最后几个字恶狠狠的,像是要把林天寻撕碎。他笑着看着我,越凑越近,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脖颈上,染上了一抹不自然的绯红,说:“那就好。不过……你是不是该喊妈了呢?”不待我说话,他就一下子站了起来,笑道:“又要说我不要脸了是吧?好,我不要脸,我不知羞耻,我下贱,我龌龊,我马上滚,马上。”说完就真的离开了,留下我一人凌乱。
“元笙……”陈远看着我,明显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又怎么解释呢?从何解释?
林天寻真是我的克星啊,他总能毁掉我所有的兴致,坏掉我所有胃口。我默不作声地搅着杯子里七零八落的拉花,放下勺子,说:“那个……我就先走了啊……”
这么尴尬,我要是还能坐住,就是真大神了呀。
正要走时,陈远拉住了我,说:“你下周真回国?”“嗯。”我点点头,说“怎么了?”陈远看着我,欲言又止,半晌才说:“你要找的人……找到了?”我吃惊地看着他,彻底乱了。
我甚至不敢看江痕一眼。
苏允又来了兴致,说:“找什么人啊?”不待我回答,陈远又开了口:“不太清楚,好像是那个富二代。”
为什么,为什么……他怎么知道我在找人?我明明给了所有人一个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要出国进修。还是被识破了吗?这个谎言竟如此拙劣吗?
难道我这么些年兜兜转转,走走停停,真的只是在找人?
苏允惊讶:“元笙,你真栽那人手上了?”
我也想知道,我是不是真栽那人手上了。我也想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欢他了。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对他会抱有期待。
期待他和我说句话,哪怕只是对我笑一下,我就满足了。
他又何尝不是呢?他也在等待,等我打个招呼,笑一下。结果,等来了林天寻。傻子也能看出我和林天寻的关系不一般,但具体不一般到那种,还真不好判断。
我挣开手,说:“陈远,你又想多了吧,我真的,真的是来进修的。嗯,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狼狈,太狼狈了。在梦中梦到过的无数次再见,竟会如此狼狈。
原来双方说了再见,便是真的能再见。
你看,我们不就再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