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姑姑跟着瑶香走出了湖边的小院,离得远远的才道:“锦衣啊,她就是念旧。你不会见怪吧。”
瑶香忙道:“自然不会。母亲由这么慈爱的人带大,想来也是幸福的。我明天也想来看看她。”田姑姑点点头,很是赞许的样子。“你母亲啊,就是太倔了。这和亲生孩子一样的感情,她嫁都嫁了,还能怎么样不成。”
子不言母过,瑶香郝然地低下头。细细地回忆起母亲,才恍然自己也是很多年没有见过她了。她留给自己的印象,没有任性,没有倔强,只有那一抹深深的温柔和浅浅的遗憾。仇恨已经将亲人的面目冲刷模糊,多年来支撑自己的已经似乎不是一个具体,有血有肉的亲人,还是几个零星的场景,提醒自己有多恨,有多痛,告诫自己一定要让罪人得到报应。
田姑姑没有带着自己回暖阁,而是绕过湖边小院继续前行。前行数十米便看到前方有一座高阁,围栏也高高的,院门竟还题着寻枫院三个大字。字迹清秀,像是出自规格女子之手。两人走到院前,就见院内已经站了两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
“你们估计也不能在这里呆太久。所以就让你住你母亲出阁前住的寻枫院。她们是在沈太夫人那里暂时拨过来照顾你的。”田姑姑一边压低声音说,一边向那两个女孩子招招手:“心仪和心悦,来见过姑娘。”
心仪和心悦两人上前两步,想着瑶香行了礼。瑶香侧了侧身,“客居在此,怎么好在沈太夫人带来不便。”
田姑姑摆摆手,“无事,没有什么不便的。姑娘早点歇息吧。”说着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了。瑶香目送着田姑姑远去的背影。又回头对心仪和心悦两人道:“这里久未住人,想必两位应该打扫了很久吧。”
两人中一个矮一点的立刻搭话道:“那可不用,这里常年有人打扫着的。”
另外一个却似乎觉得这样不妥,抬头瞥了矮个子的一眼道:“心悦,这是贵客。”
心悦撇撇嘴,似乎有些不服,但是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那姑娘里面请吧。”
瑶香颔首微笑,然后走进了这个偌大的寻枫阁。
寻枫阁并没有枫树,倒是有一排竹子。阁楼有四层,雕梁画柱,做工很是精湛。让看惯了边陲豪放型建筑风格的瑶香心中惊叹。走进阁中,更是精致无比。一个大型的多宝阁,上面虽然只摆放了三四件藏品,但是每件看起来都精美奇绝。初到此处,瑶香也不好一直盯着摆件看。于是只是快速地扫了一眼。
心仪走在前面,走到楼梯上道:“姑娘,这边请。水已经放好了,衣服也帮您准备好了,在二楼。您可以先洗漱,如果有什么需要再叫我们。”
瑶香点头,跟着两人走上了楼梯,然后洗漱更衣便在此不提。而最令瑶香意外的是,这准备的衣裳竟然有三套,一套是女装,两套男装。而且三件衣裳都十分合体,犹如量身订做一般,实在是不可思议。在三楼的前厅竟然还有化妆的用具,一应俱全,可是比自己随身的那些要好上百倍。
一天劳累,今天又知道了太多太多的消息,瑶香早早地就躺到了床上。回想起前世,和这一世实在有太多太多的不同。前世自己一生都不知道母亲是在沈家长大,自己一直不清楚为什么沈太夫人对自己如此的厚爱。现在这一切似乎都找到了原因。上一世,因为自己太过莽撞,导致回到京城已成死局,自己苦苦挣扎却无济于事。他们便不把真相告知,只在一旁希望能保自己平安。那这一生,自己是不是可以获得改变上一世,在回京之时,开创一番不同的景象呢?
瑶香回想上一世,自己在宁乾这个地方遭遇埋伏,身边的人被屠尽,手书遗失。然后,遇到沈泽远。沈泽远救下自己之后,向临近的官府,那时应该是济州府借调了官兵护送,一路至京。当时自己的身份没有刻意隐瞒,虽然一路赶路,但是自己到京城的时候,京中之人多已经知晓了。自己便失了先机。
随后,自己急急地想去面圣。沈泽远将自己送回了侯府,但是自己立马就去敲了宫门前的听闻鼓,上达天听。回想那时圣上和百官的态度,确实是有些含糊。圣上只道绝不会冤枉良臣。原话是:“朕绝不会姑息叛军背国之人,也绝不会冤枉忠臣。”这句话给了当时的自己一碰冷水,好不容易熬到京城的自己生生就晕了过去。
浑浑噩噩病了几天,却又等来册封,封了自己一个安华县君,似乎是侧面洗脱了父兄的冤屈,但是,所有的圣旨上没有任何对父兄的封赏,甚至没有任何对战事的评价。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一直持续到了自己上一世的终结。
各方角力,最终达到的平衡就是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不清不白的结案,而自己就当了一个用自己亲人鲜血染成的不清不楚的县君。
瑶香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这一生,要怎么样的开场,才能打破这个平衡呢?首先,瑶香嘴角忽地露出了一丝微笑,敬锻纯,你不是惯会演戏吗?台子我要给你先搭起来。
正在瑶香思考着如何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倾覆这多方权利的平衡之时,窗边听到一声响动,是一声清脆的金属声。瑶香心头一惊,连忙翻身而起,想起自己的暗器已经没有失效,是能在悄悄拿起了桌边的一个茶杯。心下又是暗道:“自己到了沈府,倒是放松了警惕。以自己的腕力,这个茶杯估计也就是起个响动。惊动了下面两个丫头估计也保护不住我。”想了想,复又放下了茶杯。这时,窗边又出现了一声,叮的响动。
瑶香将外衣披上,走到窗边几前,道:“这样深夜打搅,怕不是君子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