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瑶香这边,等那两个嬷嬷消失在雨帘之中,余温迅速上去把门关起来了。雨像是越下越大了。
而瑶香则是走到了沁雨身边。沁雨脸色苍白,身体似乎都不由自主地抖动,目光在那两个嬷嬷走出房间之后似乎就没有了焦距。瑶香伸出手扶住了她,但是,张开口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脑中只反反复复地回放着一句话,“主子干活不小心,下人就该要承受点伤害。”一会是沈泽远说的,一会是贞定长公主说的。
肖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这段诡异的沉默中率先开口了。“现在外面雨那么大,我们也走不了,不如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吧。”然后站起来,率先往楼阁的二楼走去。
瑶香知道这是希望她选择的意思,瑶香看看沁雨,看看肖期。轻柔地对沁雨说:“我们是该好好谈一谈的。”然后,指了指二楼,示意所有人都上楼去。而肖期则是对余温点点头,余温守在了一楼接替了沁雨继续煮茶。
行至二楼,肖期打开窗子向外面看了看,只见外面的雨势不停,雨水滴落的声音似乎是天地间唯一的声音。然后肖期回头看着瑶香,瑶香点点头,在二楼的墩子上坐了下来。并拖着沁雨在另一张坐了下来。沁雨还无力地挣扎了一下,但是瑶香朝她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外面的雨声一阵阵地传进来,瑶香忽然觉得似乎开始讲这些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前世的瑶香从来没有想过和肖期说这些,可能是因为肖期这一生的困难实在已经太多,不能将这些再放置于她的身上。
瑶香开口说话,声音是自己想不到的沙哑,伴随着雨声,有一种奇异的忧伤。“父兄似乎早知道有此一难,所以为我留了后路。”然后,瑶香打开了贴身的玉佛,将信纸摊开。“然后因为一些人的帮助和一些经历,我就知道了更多的幕后。”瑶香下意识地还是隐藏了沈泽远的名字,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而肖期则是将这些帮助和经历理解成了回京路上的经历。看着瑶香摊开的纸条,肖期和沁雨都沉默了。
“我所知道边疆的情景不多,因为我早早地就被送出了城,就像是我和你之前说的。”瑶香看向肖期,肖期点点头,又握住了瑶香的手似乎想给她力量。
“但是,我知道一些京城的情况。边关的一切都与京城紧密相连,因为父兄被撤换,带来的利益被一个巨大的集团所瓜分。”
“里面就有敬家和殷家。敬家本是要接替去边境的,便可以连升两级,殷家就能顺理成章地接替中兴侯府的爵位?”
瑶香惊诧于肖期的敏锐,继续说:“我猜测有他们从中使力,但是又或者不止他们。”
肖期沉思了一下:“还有忠义王是吗?他还派人来杀你。”
瑶香点点头,又摇摇头,最终没有将和忠义王的恩怨说出来。而是解释道:“这两家是明显的受益者,但是,受益者却不只是他们。自从今上接位以来,前朝世家和我们这些开国功勋间的争斗就越演越烈。先帝自是偏袒我们的,但是今上可是庄静太后亲生,虽说是慈悯太后养大的,但是血脉相连,总是不可分割的。所以今上对于前朝世家和我们一派的态度就微妙起来。安远侯已经尚了公主,那是与皇上一同长大的姐弟,情分自不一般,那在与前朝世家对抗中,我们中兴侯府就首当其中。如果父兄遭遇不测,让殷夫人一脉承爵,那中兴侯府也就立刻从争斗中换位。”
肖期点点头:“但是,他们为什么又让你当上了郡主。”
瑶香忽然笑了:“郡主是要皇家赐婚的,那就是断了我其它的打算。看似荣宠,实际上是步险棋。虽是亲族,今上不能允许世家把控朝纲,所以以我这个郡主可以压制一二。二来,也是想让边疆的战士知道,他也没有绝了林府一脉。不过就是一个郡主,朝廷的这份恩宠看起来荣贵,实际上只是操控我和中兴侯府的工具。”
肖期沉默了,沁雨也沉默了。过了很久,肖期才说“我们肖家和你们林家世代一同为保卫边疆流了那么多的血,碧血犹殷,如果皇上真的知道,他这样做不令人心寒吗?”
“帝王只知道制衡,臣下只懂得争利,我父兄的死,我定要讨回公道。肖期姐姐,我知道,祖母和伯母都是希望我安稳度日,甚至沁雨也是这样劝我的。”但是,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啊,我知道我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做好,我以后会加倍,百倍的谨慎,我以后会思量千遍万遍,不会在贸然行动,但是我真的做不到,让他们蒙冤一生。他们这一生都只是为了黎民百姓能安居乐业,我不希望他们被提起的时候,只有恋战,愚蠢甚至是叛国的污名。”
听到这里,只听窗外忽然叮当一声,有一个从雨帘中悦入。她浑身湿透,发丝紧紧地黏在脸上,她一进房中便向着瑶香跪下了。然后,又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头,直至额头泛红。她抬起头时眼眶是湿润的,脸上也全是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瑶香看到全身湿透的青心,也不知道她在窗外站了多久,但是多年的默契让瑶香知道,她一定是想要和他们在一起。于是瑶香只是扶起她来,说:“那自然是要算上你的。”
肖期忽然也笑了:“那就算上我一份吧。”
沁雨也站起来,道:“我势单力孤,可以做的有限,但是林家对我们全家都有恩,知恩图报,我还是做得到的。”
瑶香环顾几人,心中默默发誓,一定要保护他们。然后最后又向着沁雨说:“我一定会救下丁辰的,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