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这儿是救你的,不是给老爷当丫鬟的!”项渊对着云无心说着,他面前一堆零散的东西。
旁边的云无心则是专心手上的小玩意,他捻了一些黑色的粉末,和手旁的一些粉末揉在一起,然后用木棍夹起一块烧的通红的碳点燃那些粉末,白亮的光升腾而起,一股烧焦的味道。
“还真让你做出来了!”项渊饶有兴趣的看着旁边的朋友,手中石臼还在一下一下的敲着。
“好多年没碰了,没想到还能做出来。”云无心也笑了,开始把各种粉末小心翼翼的用纸包好。
“你这几天又是裁花又是做火药,活像个老妈子。”项渊讥讽道。
云无心却不以为意,项渊嘴毒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若是每次都要跟他生气便是自己想不开。
“你是怎么摸索出来的?云少爷曾经还自己动手做炮仗玩?”项渊放下手中的石臼,捻起一些粉末放在鼻子下面闻着。
“只是有一点点心得罢了!”云无心平淡的说道,却透出一丝得意。“你还记得老师当年,讲破关这一节的时候,曾出了一道考题吗?”
“记得,当时老师用一块青玉做奖赏,结果我们没有一个让他满意的。”项渊回想了一下。“我还记得当时我答完后,老师罚我一月不可饮酒。”
“你那是蠢!”云无心轻轻的笑了。“老师出题山河关,你说用纸鸢载人,飞过即可。蛮族汉子,那得多大的纸鸢?那么大的纸鸢就算是用石头砸,也能砸下来摔死了。”
“这就是你的答案?”项渊不以为意。当时他第一个作答,答完便被罚去面壁思过,没有机会听见后面同伴的回答。“还不是蠢!山河关依山而建,而且用寒石,这寒石不畏火焰,就算是燧族的秘术之炎也未必能烧毁,用火药?我看你也得被罚。”
“可是我没有被罚,老师只是说我一味守旧,走的是兵法的老路子,且不说火药炸不炸的开山河关,蛮人又哪来这么多火药呢?”云无心不管项渊的嘲笑,开始裁纸。
“还是蠢!”项渊笑了。
“所以我在瀚州这些年,一直留心这这些,没想真叫我派上了用处。”云无心把配好的粉末小心的压在纸筒里,再用石灰堵住,随后取出一节浸了油的棉线压了进去,一个简单的爆竹就做好了,项渊接过去以后,小心的用干草包起来,以免受潮。
“可惜没有红纸,总觉得缺些过年的味道。”云无心自言自语。
“你们每年都这么弄一遭?”项渊问。
“以往就我们两个异乡人,热闹些反而觉得诡异,今年你和你徒弟来,我们自然隆重一些。”云无心解释。“或许能向大祭司讨要些颜料,只是他现在病重,不便拜会。”
“那老头真的有那么神?”项渊一脸轻视。“开了茶馆才知道,这些神神叨叨的人,一半都是骗子。”
“所以你才只是个茶馆老板,有些事情终究不是我们这些庸人能懂的。”云无心突然郑重起来。“对了,学生们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门,外面风雪大,要不你去寻寻?”
“我不去!”项渊拒绝的斩钉截铁。“燕国公子朔北世子,哪个都比我的徒弟值钱,自然有人操心。”
……
“咱们谈谈条件?只要我能拿出来,绝不还价!”白夔恶狠狠的说道。
“什么条件?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苏青衍谆谆善诱。
“那个……”楚歌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就缩到自己两个朋友身后去了。
这场景像三只恶狼围住了一只小猫,但是被围住的小猫不但不害怕,反而有些得意。
塔娜使劲的摇头,辫子上的小铃铛摇的叮叮当当,眉间眼梢透着说不出来的欢喜和得意。
“本姑娘不乐意!”她高兴的说道。一大早他就被苏青衍悄悄的叫出来,然后就被三个男孩堵在了一个小角落,不过塔娜丝毫不担心,在她眼里,这个三人小团体每个人都读书读的傻傻的,好几次她溜到大祭司帐篷里,都看到三人枕着书本睡着了。
“你就帮帮我门呗,就是去要一碗羊血,千万别跟你阿爸阿妈说是我们三个要的。”白夔十分不耐烦。
“就不!就不!就不!”塔娜的头摇的更厉害了。“对我又没有什么好处!”她故作生气的说道,但是一会又笑出了声。看着往日不带她玩的三个人一脸苦恼的样子,塔娜心里说不出来的开心。
“除非你告诉我你们要干什么?”
“不行!这是我们三个的秘密。”白夔拒绝,本来去猎狼就是极其危险的事情,他们要去更北边无人的荒原上去,如果被这个小丫头知道了很可能计划就会失败。
“那我就不帮你们。”塔娜得意的说道,冬天杀了羊以后,尸体会很快冷掉,那样就放不出来血了,想要羊血就必须现杀一只。
苏青衍小声的对着白夔说:“要不咱们想想其他办法,比如再去挖一只旱獭,或者打一只雀儿什么的?”
“土都冻硬了,根本挖不动,这么大的风,除了鹰以外其他的鸟根本飞不起来,就算是最好的猎手也别想在这样的天气猎到鹰。”白夔想了一下,拒绝了苏青衍的提议。
“你们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要去告诉阿爸,说你们三个鬼鬼祟祟的要干坏事。”她索性坐了下去,然后冲着一筹莫展的三人比了个鬼脸。
白夔一下子急了。“我们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阿爸?就算是平时打架,打输的人也只是说自己摔了一跤,没有告诉大人的道理。”蛮族民风剽悍,孩子们常常会聚在一起摔角斗勇,输了的人也只是承认自己技不如人,绝没有叫大人来报复的道理,这些年白夔摔角也输了不少,但是从来都是自己暗暗的发狠,这算是孩子们约定俗成的规矩。
“我又不是男子汉,我当然要叫我阿爸,阿妈还说了,大祭司病了,没人管的住你们三个,要让阿爸把你们三个接过来住呢!”塔娜说着,用余光瞥了一眼缩在后面的楚歌。
“行!我们告诉你,但是绝不能外泄。”白夔妥协了。
“对!我们还可以带你一起,但是你绝对不能告诉将军,必须要听我的话”他又补充道。
“听你的话有什么用?你个只知道用蛮力气的人,好玩的主意一定不是你出的。”
“那你就听楚歌的话!我和苏青衍到时候在前面,叫你们俩跑,你们俩就赶快跑。”
……
“你说他们两个笨蛋能成功吗?”塔娜戳了戳旁边的楚歌,他能明显感受到,楚歌趴在她身边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的往一旁缩,小丫头有些生气,就往楚歌旁边又凑了凑。
楚歌明显不习惯和女孩这么近,他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冷。“因该能成吧,这个法子是苏青衍的师父教的,他师父是个很厉害的人。”
“比你们老师还厉害?”
“当然没有!”楚歌回答的斩钉截铁。“但是是个很有趣的人。”项渊不同于云无心的师道尊严,平日里更诙谐一些,因此楚歌和白夔暗地里都觉的项渊更有趣些,只有苏青衍觉得自己的师父不正经,显得很没有高人风范。
“这样啊!”塔娜仰头看了看前面的两人,她和楚歌是趴在一个背风的土洼里,苏青衍和白夔就倒霉了,他们趴在一个高处的小山包上,风像流矢一样刮来,枯草在寒风中急速的震动,他们俩已经冷的缩到了一起,更远处塔娜就看不清了,平原上埋着一柄裹了血冰的短剑,那是苏青衍的光牙,为了刀柄能嵌在土里,白夔还往刀柄上捆了好几块石头,苏青衍起初是怎么也不愿意交出自己的‘爱剑’,但是楚歌分析了一下,能靠狼自己的舔舐割开舌头的,必是一把锋利的名刃,白夔也说狼的舌头又厚又糙,普通的刀刃根本割不开,苏青衍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悔恨。
“你看到我给你绣的两个字了吗?”塔娜小声的问。
楚歌一下子窘住了,那个小小的荷包上确实绣着两个纤细的字,但是他实在是认不出那两个字是什么,歪歪扭扭像是小孩信笔的涂鸦。
“我听说你们东陆的女孩都会给好朋友绣一个小荷包当礼物,我就绣了一个,可是阿妈说我手好笨,就只能她帮我缝了一个,我对着大祭司给的东陆字往上面绣。”塔娜举起自己的小手在楚歌面前晃着,女孩纤细的手指在寒风中冻的通红,透出玉一样的感觉,白白的手腕上还带着一个银镯子,楚歌的眼睛也随着那个纤细的小手起伏,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到女孩的手,皮肤晶莹的像是透明一样,还能看到里面淡淡的血色。
他一下子呆住了。
塔娜也感觉到楚歌的目光,她不好意思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大祭司跟她讲过,东陆的男孩子女孩子和草原上不一样,甚至在结婚之前都不能独自见面,在草原上就不一样了,男孩女孩们可以手拉手的唱歌,一起游戏,哪个女孩喜欢上了哪个男孩,就告诉他,然后男孩就会在某个清晨悄悄的在心仪的那个女孩家门口放上一只大雁,在远处唱歌,听到歌的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家就一齐祝福他们。
楚歌不是蛮族人,而且楚歌纤弱的身体也拉不开能射下大雁的弓。
两个人突然窘住了,楚歌的脸更红了,塔娜突然有些恼怒,她瞥了楚歌一眼,却发现后者的眼神直接飘向了别处,于是她生气的哼了一声。
一个小土块扔了下来,正好砸在楚歌的身上,楚歌向远处看去,看到白夔正向他摆手,于是他佝偻着,慢慢的向着不远处的小山包爬去,塔娜也好奇的跟了上去。
四个人趴在一起,凌冽的寒风贴着地面而来,楚歌只能使劲的往白夔身上靠,他天生体弱,十分怕冷。
远处,一匹狼正在围着冰块打转,时不时的停下来细细的闻着,,这样的大风天,它什么也闻不见。
随后它开始舔舐那款血冰,白夔清晰的看到一丝血迹从狼的嘴角留下来,那是新鲜的血,和冻了好久的黑血不一样,他高兴的拍了拍身旁的楚歌,狼的舌头已经割开了,下面只是需要看着它死就好了。
四个人就这么默默的看着,那匹狼开始疯狂的舔舐,慢慢的血开始从冰上留下,地上多了一块红色的血斑,白夔仿佛能闻到浓郁的血腥气,他心中突然多了一丝愧疚,在蛮族人的心中,狼是高贵且骄傲的动物,杀死狼的人会被大家称作勇士,用诡谲的手段害死这么高贵的动物让他的心里有些愧疚,而且他们朔北人,就是被草原上其他部族称作流着狼血的族裔。
终于,狼倒下了。苏青衍高兴的想要冲下去,却被白夔一把按住。
“急什么?狼都是一群一群的,这个畜生可能只是派出来的探子,咱们要是暴露了,一个也别想走。”白夔说道。
四个人又趴回去,楚歌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手和脚都没了知觉,他只能把手深到白夔的棉袍里取暖。
又等了好久,还是没了动静。白夔和苏青衍悄悄的摸了下去,白夔用石块远远的砸狼,确定已经死了,然后才靠近,然后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大的风也吹不散空气中的血腥气,那匹狼的半截舌头都被割去,锋利的光牙轻易的割断了它的舌头,刃上还凝固着血冰,白夔冲着山坡上面两个人摇手,这匹狼几乎有小马那么大,他和苏青衍必须要楚歌帮忙才可以拖动。
楚歌也小跑下来,但是因为手脚僵硬,在下坡的时候一下子摔了一跤,塔娜和另外两人赶紧跑过去扶楚歌,发现绊倒楚歌的是一个小土包,还透着丝丝的热气,苏青衍轻轻的用刀挑开,发现土包里面是干草和冒着热气的牛粪,一匹小狼正睡在里面。
“咱们杀的是它的阿妈?”塔娜小声的问。
“怎么办?”苏青衍也没了主意,这么小的狼,像是一条小狗,还没能睁开眼睛,正在寒风里抖着。
“丢这里不管吧。”楚歌提议道。
“不行,我听老头子讲,这畜生记仇,猎狼就必须杀绝,否则这些狡猾的畜生会记你一辈子。”白夔说道。
“它又不知道是我们干的,是母狼自己割断自己的舌头!”苏青衍反驳道。
“反正就是不能留。”白夔也急了。“狼这种东西是有灵性的,肯定会报仇!”
“我留着吧!要是它不听话,我就要阿爸收拾它。”塔娜抱起了狼崽,用自己的袍子裹住,像是抱一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