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爷,睡不着!”一旁的小军士说道。
为首的老兵恶狠狠的瞪眼。“现在睡不着,明日上了战场,蛮人一刀下去,保你睡个好觉!”
山河关的城墙上,一小队人缩在城楼里,四周虽然都生了大火,但是冷风还是透着瞭望口溜进来,冷的吓人。
“咱们是负责瞭望的,真打起来哪轮的上咱们,山河关墙头最多上八千人,这还得算上传令将军等人物,听说这回羽林天军来了四万人,各个武艺高强,这守关当然归那些大人!”
“呸!”老兵啐了一口痰。“奎爷我没教你们拳脚枪法?场下练十年也不敌生死一瞬间,奎爷我都生死几十瞬间了,比不过那些公子哥?”
剩下几个小军士就一齐笑了,老兵确实教过一些枪法,但归根结底就一式,往下戳就好了,用他的话来说,有劲,把人都戳下去,这关就守住了,蛮人要是上了城墙,论你功夫再高都没辙。
“为啥?”当时他们是这样问的。
“为啥?”奎爷冷笑,站起来,踮脚比了比。“那蛮人各个身长九尺,青面獠牙,力大如牛,武帝爷厉害不厉害?不也没能杀尽那些蛮人,真要上了城墙,我老头子第一个跑!”
可是那天白徙一骑白马翩然而来,众多军士都笑了,这哪是身长九尺力大如牛的怪物,分明一个清秀的世家公子。
可这位公子说要带人攻城。
“其实奎爷你教我们枪法也没有用。”旁边一个年轻军士说道。
“楚先生……国公爷说了,蛮人没有大树,做不了云梯,这山河关墙头高九丈,他们怎么上来?飞上来不成,要想破蛮,还得列位大人们出去冲杀,到时候咱们这守关枪法可就不顶用了。”
“睡!”老兵又吼了一声。“明天就是大战,懒得跟你们扯。”旋即从怀里扯出一个小葫芦。“睡不着,喝两口!”
“军中不允许……”
“闭嘴,这是国公爷赐的!”
李漠的军帐也是灯火通明,他和卫将军守在地图前,看着面前的模型。
“我说李将军,您要没事,放我去睡可好,要是有事,我去帮你唤那位谢将军来,他们年轻人扛得住!”卫将军一脸困倦的坐在一旁。
“我想不通。”李漠死死的盯着山河关三个字。“蛮人如何破城,破关绝无可能,我们若不出城迎战,便可将他们耗死在这里!”
“越山?”李漠沉吟。“绝无可能,北邙封狼二山山势奇险,就是步卒也难以快速翻越,更不论这数十万骑兵,此刻天干草枯,我军只需一把火,就能尽诛这些蛮人。”
“攻门?铁山河的门可是铸铁而成,绝无攻进来的道理,我听说燧人做一种巨弩,能破一尺厚的铁板,若是有那种巨弩,想必破城不难!”
“那叫云戟,是燧族人猎龙的神器,那白徙能背着咱们把那燧族神器偷出来?”卫将军讥讽。
“那……”
“行了,李将军,李尘心当年也没你这么能想,算无遗策不是让你凭空想象,守城自古就俩字,攻守罢了,山河关墙头八千卫,弓兵枪兵备齐,身后粮草跟上,大军蓄势待发,就等蛮人受挫一举杀出,除此之外,还有他法?”
“你的行军布阵,兵法阵法,真的有用?别忘了,你守的是天下第一关!凭关而战,兵阵之法当真那么重要?就好似剑客比武,若你手中是一柄天下无双的剑,剑法很重要吗?你一剑连着对手和他的剑一齐斩开不久好了!这山河关,就是刺向蛮人最锋利的剑!”
“我告诉你,你叔祖当年北伐立功,策十六国联军,靠的可不是军阵之强,靠的是心!”卫将军站起来。“那是一颗征伐天下纵死不悔的心,仿若天地破晓的一丝启光,所以他举旗,众人往之。”
“不好了!”门外的传令喊道。“谢将军带了三千羽林军,踏营去了!”
“该死!”李漠面色骤变,急忙冲了出去。
白袍的将军穿越了瀚海吹来的寒风与白雾,策马冲向了蛮族的大营,他身后是一样的白袍少年,他们来自长安,他们想要守住长安。
“夜间踏营,焚毁粮草。”卫将军轻笑。“到不是一无所知。”
李漠已经穿好战甲。
“你这是做什么?”
“拉他们回来!”
“拉不回来的。”卫将军叹。“我若是你,现在就命人关闭城门。免得蛮人袭来,有漏网之鱼。”
“不可!”李漠大喝。“他们为我麾下军士,为大计冒险袭营,我为主帅,岂可轻弃?”
“你麾下?你麾下军士不听将令也当问斩。况且你我都是行军之人,岂能不知这蛮人行军,从来都是自带干粮沿路劫掠,哪有什么粮草给他烧?”
李漠哑然。
一队人犹如白色的利剑射出,直奔蛮人后军,蛮军结帐数百里,联兵并不迅速,到真让他们冲到了中军。
而后李漠就看不清了,蛮人军帐完好无损,再也没能看到那一队白袍杀出。
谢长烨到死也没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蛮人军帐简陋,他们随手砍开,结果里面都是戎装待发的武士,羽林军中常习马战,各个都是冲锋交错好手,可是蛮人根本不上马,只是横身侧躲,藏与马腹之下,伺机偷袭,三千精锐皆这样无了。
他们甚至都未能看清蛮人的结阵之法,因为未破的军帐中根本无人冲出,蛮人只是各自为战就破了他们的头阵。
薛奎看了看火光微动的蛮军,叹了一口气。
“关门!”李漠下令。“我严令不得接受挑衅,守关不出,谁人的命令开的城门?”
旁边的侍卫一愣,随即低下头。
“末将知罪!”守备匆匆赶来,赶忙跪下。
山河关守备楚筠,乃是楚离同族。
李漠看了他一眼,显然这位守备并没想到会让这位少年将军发这样大的火,此刻正吓得双腿发抖,面带惧色。
“此次守关,我为主帅,何不上报?”李漠问道。
“是谢将军令臣开门,并且还说了此时天相奇寒,蛮人都龟缩在帐篷里,正式偷营拔寨的好时机,若是大胜,则是奇功一件。”
“我问你,为什么不上报!”李漠依然冷冷的瞪着他。
守备更惧,噗通一声叩了下去。“谢将军毕竟是陛下麾下,深夜出击,臣窃以为是领了陛下的令,故开门。”
李漠一把揪起地上的中年人,目光灼灼的瞪着他,一字一刻的说道。“我问,为何不上报!”
楚筠吓得几乎要晕过去。“谢将军为国公的外甥,和我渊远颇深,他许诺若是建功则必向陛下表功于我,末将……末将昏了头!”他尖叫着,像是个要被掐死的鸭子。
“原来是这样。”李漠随手丢开已经瘫软的守备,转身离开,
楚筠深吐一口气,觉得这位将军想必是碍于国公的面子饶了他这回,这是夫人那里不好解释,毕竟是她宗亲。
一枚羽箭破空而来,穿过了楚筠的咽喉,这位守备大人连一丝惨叫也未能发出。
李漠收弓,淡淡的说道。“守备一职,交由卫将军,尔等依他令而行,事无巨细,皆报我。”
“啧!”卫将军惊叹。“我本以为你是儒将风范,却没能想到,这些年来,你倒是把燕国公的行事手段学的明明白白。”
李漠知道他在说什么,楚离登烽火台那晚,手刃两名军士,是他命人收的尸。
“为将者,当杀伐果断。”
“可惜,若是国公在此,那位守备绝说不出一句话来,你这样问的清楚,反而得罪人。”
蛮人帐内,白徙把玩着手上一个铁片。
木华黎走了进来。“大王子,东陆人刚来踏营,正好误入的是我们的狼牙卫,皆尽斩了,数了数尸体,刚好三千人。”
白徙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全在手中的铁片上,木华黎也没有再去打扰,关于如何破关,他心中已经有了大概,只是不相信这样的事情会真的发生。
白徙凌空抛起铁片,挥刀斩下,力气之大隐隐有风雷之声,铁片受击,嵌在了地上。
木华黎捡起铁片,发现上面只有一层白痕。
“就这一块,也需要锻造半月。”白徙说道。“如果不是阿爸给我,我是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仿佛神迹铁器,天下之大,可真叫人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