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的垂柳仍然风姿摇曳,湖中的莲花尚未开放,只有初生的荷叶婷婷而立。
没有乘车,也没有驾马,只有一红一白两个身影漫过河堤,路过青堤旁的流水滔滔。
二人走得很快,不多时便到了集市。
街上人很多,各色商品琳琅满目,看都看不过来。诺儿倒也不怕和逸辰走散了,只是不断地在路上疯跑着,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看上喜欢的便回头盯着逸辰。逸辰便会意的付了钱,看她将一件又一件的东西塞进袖子里,可这袖子却仿佛怎么也塞不满一样,无论塞了多少东西,却始终扁扁平平的。
“你省着点用,别到时候地方还没到,钱先花光了。”逸辰看着眼前那个只知道买买买的姑娘,笑了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凤羽山庄在各地都有分支。”她心不在焉地说着,“再说我都一万多年没回人间了,你请我下凡,让我一直隐在凤羽山庄不见人也就罢了,现在居然也不尽尽地主之谊。”
说话的功夫,她又在路边买了一堆东西,都给塞袖子里去了……
其实刚刚诺儿已经想好了,要是哪天真的把钱花光了,以逸辰的姿色,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反正他也有自保能力,完全不用担心他的安危啊。
诺儿正想着,便见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提着花篮朝他们走来,走到逸辰身边的时候,她从篮子里挑了一枝最好看的花递给逸辰。逸辰笑着接过花,正欲付钱,却见那小姑娘红着脸道了一句“这花是送给你的”。逸辰愣了愣,“谢谢”二字尚未说出口,那小姑娘便匆忙跑开了。
这一幕正好被诺儿瞧得一清二楚,她眯着眼睛对着逸辰上下打量一番,只见少年一袭白衣立于车马穿行的闹市,却给人一种恬静淡雅的感觉,仿佛不是置身闹市,而是站在春天的青草地上,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她心下一颤,下意识的便将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应该能卖个好价钱。”话说出口,她才发觉自己说错了什么,奈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经不能收回了。
“其实也不值几个钱吧。”逸辰自然没想到诺儿心里那么多歪点子,还以为她说的是他手中的花,便笑了笑,将花递给她,“你要喜欢,我再去买些来。”
“不必,一朵就够。”诺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接过他手中的花,再次塞进了袖子里。
街上人流涌动,伴随着人流一起涌动的,还有不时飘来的各色美食的香味。她走过热气腾腾的包子铺,路过卖糖葫芦的老人,却独独在卖百花糕的铺子前停住了脚。
她拿了两袋百花糕,将其中一袋递给逸辰。他笑着接过去,然后帮她付了钱。诺儿迫不及待的从袋子中取出一块百花糕塞进嘴里,仅咬了一口,先前那份激动便换成了一种怅然若失。因为不能浪费粮食,她只能将那块吃了,然后将剩下的都塞给了逸辰:“我知道你不挑食的。”
逸辰取出百花糕尝了尝,有些不解,“挺好吃的啊。”
“以前我娘做的比这个好吃多了。”
诺儿记得小的时候,母亲总是会在每一种花开的时候,细心采集花瓣晒干。每当到了一些特别的日子,母亲便会取出百花花瓣为她做百花糕。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百花糕了,每次见她在桌前狼吞虎咽,母亲便在一旁看着她笑。只是后来母亲去世,父亲带着她去了天庭,她便再也没有吃过百花糕了。
“你娘?”逸辰问道,脸上却还是笑着的。
“嗯,我娘只是个凡人,你没听过也是正常的,毕竟在这天宫中,谁会在乎一个凡人呢?”诺儿说着说着,竟觉得鼻子有些酸,她仰头看了看天,才没让眼泪掉出来。
“所以你要找的东西,与你娘关?”
“嗯。”诺儿点点头,“我娘去世的那天,我爹便跟着她去了,我就在我娘经常待着的那棵树下站着。后来我就看到了我爹,他说他来带我走,我就这样跟着他到了天庭。因为那时走得急,很多东西都没有带走,这次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毕竟都过了一万多年了,这人间变化大着呢。”
她这样说着,一边仍然在街上闲逛。说实话,都过去一万年了,她如今就算要找东西也不知从何处下手。
眼见着日薄西山,街上行人渐少,有些摊主已经收摊回家。诺儿弯着腰捏着酸胀的脚,从前在天庭,走路都是脚踩祥云,不但不觉得累,反而觉得特别舒服。如今敛了仙气,重新靠这肉身在地上走了一天,不免觉得脚又酸又胀。
找了家客栈,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小二提着热水进来,她起身正欲沐浴,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逸辰就站在门口,见她开门,便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她。她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乳白色的药膏,还散发着淡淡的草药清香。
“回头把这个抹脚上再按摩按摩,很快就不酸了。”
“这么有用吗?”诺儿有些狐疑,“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药的?”
“逸寒怕我在外面出什么意外,每次远行都要给我准备一大堆药,刚刚我在房里找了许久,才从药堆里找到这个。”
“他做的我就放心了,一定能卖……”话还没说完,意识到自己差点又说漏嘴,诺儿便赶紧将门关了。
一番沐浴过后,她将药涂在小腿上按摩一阵,果然觉得脚没那么酸了。她穿好衣服,将剩下的药揣进袖子里,便到楼下点了几道家常菜,又要了壶酒,还没等逸辰下来,便自顾自的吃上了。
不一会儿逸辰从楼上下来,看了看她手中的酒杯,皱了皱眉:“女孩子喝酒不好。”
“什么女孩子啊,我明明是女神好不好?”一杯饮尽,诺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她一边喝着酒,眼睛却直直地盯着窗外。夕阳透过窗子洒下金色的光缕,照得她的脸红扑扑的。她眨了眨眼睛,说:“这酒和我以前喝的不一样。”
“天宫的酒多以百花百果酿成,而这人间的酒却多以五谷为原料。相比之下,人间的酒便烈了许多。不过这酒里头的风尘滋味,倒是天宫所没有的。”逸辰笑着在她对面坐下,看她一杯又一杯地倒着酒,忍不住道:“小酌怡情,喝多了却容易误事。你莫不是忘了五千年前那位因酒后闹事而被贬下凡的神仙了?”
诺儿仍是没听他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小的时候我娘不让我喝,后来跟着爹爹离开了人间,我就更没有机会尝尝了。我现在不喝,等帮你做完这件事回去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喝了。”她浑身散发着酒气,微熏的睫毛上下翻飞着,已有醉态。
“别喝了,你醉了。”
逸辰伸出手想取下她手中的酒杯,她却站起来,身形一转,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将他的手避开了。她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前又倒了一杯,有些迷迷糊糊地说:“我没醉……”
他夺过她的酒杯,她却直接拿起了酒壶。醇香的酒从壶嘴中翻出,不一会儿便喝光了。她这才丢掉手中的空酒壶,摇摇晃晃地向他走去。
逸辰以为她是要抢回杯子,便将手背到了身后,谁知她却踮起了脚,蜻蜓点水般轻轻掠过他的唇。
“……”他愣在原地,只觉得脸上发热,大脑一片空白,连手中的酒倒了一地都没有察觉。
“我娘说的果然……果然没错……穿白衣服的人最好看了……”
她傻呵呵地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
“可惜长得没我爹好看……”
“……”
诺儿的父亲,六界第一美男,也就是那位掌管天地姻缘的月老。逸辰仅见过他几次,却也见他谈吐不凡,是个可造之材。只可惜英雄难过美人关,相传一万多年前,他下凡历情劫,回来时便带着个小孩,损了半生修为不说,还一次建立姻缘司,除带娃牵线以外再不理世事,白白浪费了这么个人才。
逸辰正不知所措,却听见诺儿悠悠道了一句:“长这么好看,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原来刚刚不是想卖花啊,他沉默半晌,终于无奈地笑了笑,“这谁教你的?”
“我娘啊。”她痴痴的笑了笑,拉着他坐下,指着不远处桌上正在吃饭的两个男人道:“我……我给你变个戏法……”
她伸手对那两个男人比划了一番,然后趴在桌子上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便忍不住打了个嗝。
“你刚刚做了什么?”
“我给他们……牵了条红线……”她趴在桌子上,说话的声音渐渐减小。
“快解了。”
他伸手摇了摇诺儿,才发现她是真的睡熟了,便无奈地摇了摇头,手指蘸水在她手心画了个符咒,将她的法力暂时封住了,才抱着她上楼。
本来想着第二天诺儿醒来之后再让诺儿把那两个男人的红线解开的,可等到诺儿睡醒,那两个男人早就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