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潘宜雯已经在家里等了一天了，电话都打烂了也没有一点消息，一天没有吃饭，她已经筋疲力尽，话也说不出口，最后一个电话时口干舌燥，沙哑出声。
她知道晚了，也隐隐猜到了丝丝失踪的事情一定是和江家有关的，不管是谁做的，这事情在江市，也只有江家能做到了。
何况那个男人势力也大，已经一天都没有找到了……除了江家之外，还有什么家族可以做到？
“怎么办怎么办啊……”潘宜雯在房间里不断地前后走动着，手机都快给她捏碎了，脸色苍白，唇角不停地抖动着，“死定了……这一次真的死定了……”
已经快到二十四小时了，如果到了时间还没有找到人，她就要去报警了。
这事情除了求助警方，可能没有任何办法了。
窗口突然响起了车声，她猛地抬头，走到了门边，从窗口朝着底下望去，看了半晌，眼里的光芒渐渐熄灭了。
不是丝丝……不是丝丝回来了……
这么久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出……还是去警局坐着等吧，时间一到就可以立案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被吓了一跳，颤抖着拿了起来，按下了接听。
“喂？”她声线发抖，不停地颤动。
“你在哪里？”陆易寒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潘宜雯开口道：“找到了吗？找到了没？丝丝怎么样了？”
“你先别着急。”
“还没有找到！”潘宜雯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几度：“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我要去报警！丝丝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江家人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但是现在出事了，就不可能是小事！我前几天闹得这么大，已经找到姚青岚那里去了……谁……谁都有可能对丝丝下手！是我糊涂了……我怎么可以拿她的性命开玩笑……我要去找她，我去报警……”
“已经找到了，你先冷静点，马上人就会给你送过来了。”陆易寒的声音有些不耐烦道：“你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自己在和什么人打交道，我也和你说过了，你别遇事这么不冷静，什么事都解决不了还只会闹腾，这么小的事就把你给吓住了吗？人家也只是吓吓你，没有想要真的动手。”
“事情不是发生在你身上！出事的人不是你女儿！”潘宜雯彻底崩溃了，喊了两句，随后手指都软了下来，腿也发软，喘息着。
没有人说话。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半晌，陆易寒的情绪也稍稍平稳些了，“这样，你别着急，人送到了，你再给我打个电话。”
潘宜雯没有回答，将电话挂了。要在平时，她是不敢这样情绪爆发大吼大叫的，但是她实在是憋了太久了，要爆炸了，丝丝失踪了这一天里，鬼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整夜无眠，脑子里每一个画面都是在失去了丝丝之后自己应该怎么办。
外面的阳光一点一点向西移动，屋内也有隐隐的光线落入，她抬眼，动弹不得，心里都是大片的悲怆，但是希冀随着刚才陆易寒的一句“找到”而升了起来。
回来了……回来就好。
门响了。
不紧不慢的三声。
潘宜雯迅速转身，朝着门的方向奔去，激动地半天都没有将门给打开，好不容易打开了，笑容立刻凝固在了唇角。
“……丝……丝丝？”她坚持将这个笑容给做完，有些不敢认面前披头散发的女孩。
女孩抬了抬头，往后一退，身后的男人将她一推，送到了潘宜雯的面前，潘宜雯伸手，能够准确地触到了丝丝正在发抖的身躯。
“丝丝？”潘宜雯叫了一句，没有理会已经转身离开的陌生男人，全部心思都在丝丝的身上。
丝丝往后退了一下，撇开了潘宜雯，往墙角跑去，贴墙站着，警惕地看着潘宜雯。
潘宜雯的眼神在丝丝身上扫过。
衣服上脏兮兮的，没有撕扯的痕迹，但是原本浅色系的外套上已经布满了灰尘，头发散在肩头，黑溜溜的眼睛里充斥着压抑和恐惧，一句话也说不出，盯着潘宜雯不断后退，嗓子里发出了干燥的嘶吼。
“丝丝……我是妈妈啊，不认识我了？”潘宜雯也恐惧地靠近，一眼就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不愿意相信。
丝丝叫了一句，几乎是接近尖叫的嗓音，一声之后便停止了，颤抖着，手指抠着墙壁缓缓下滑，墙上已经出现了一道十分明显的痕迹。
“丝丝？”潘宜雯已经走到了丝丝的面前，试图稳住了丝丝的情绪，抹了一把眼泪，低声道：“出什么事了……到底出什么事了……我是妈妈啊，别怕，过来，到妈妈这里来，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啊！”丝丝终于尖叫出来的，捂着头，随着潘宜雯的靠近越来越激动的情绪已经到达了顶峰，不停地摇着头，拒绝潘宜雯的靠近。
“好好好！我不过来！我不过来……”潘宜雯后退到了沙发边，腿在挨到沙发的瞬间就软了，跪了下来，瘫在一边，心口开始绞痛。
丝丝的尖叫在很久之后才停了下来，她也蹲下来了，坐在墙角，眼神无光，脏兮兮的脸上有很明显的两道泪痕。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唯一可能知道的人，可能也说不出口了。
她才十八岁，她才刚刚成年，她的人生现在才开始绽放……就已经枯萎了吗？
潘宜雯绝望地看着丝丝的脸，突然想到了姚青岚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不该出现的，她不该不识抬举，不该贪心不足……
潘宜雯张口，无声地抽泣了几秒之后，颤抖着低头，额头磕在膝盖上，伴随着丝丝的抽气声，一下，一下。
……
江家。
电话响了。
姚青岚坐在沙发上，伸手将手机给拿了起来，水果盆就放在旁边，她伸手拿了一个圣女果，放进了嘴里。
“办妥了。”男人的声线十分低沉。
“好。”姚青岚道，挂了电话。
果汁在嘴里突然变得苦涩起来。
成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但是心里的苦涩却越来越浓。这三个字是她最想听到，也最怕听到的。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姚青岚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水果给吐了，撑起了笑脸，转身迎了上去。
“起来了？”她笑着道。
江锦衍正从二楼的楼梯上下来，手里还拿着一盆花，“嗯，最近天气冷了，午休越来越难醒了……刚去阳台看了看，这花要放在楼下养，上面风吹得太冷了。”
“好，我让张伯去弄。”姚青岚接过了花，定定地看了江锦衍的眉眼几眼。
江锦衍动作一滞，笑着道：“怎么了？看了十多年了，还没有看够啊。”
“没有啊。”姚青岚也笑了起来。江锦衍少有这么肉麻的时候，偶尔来一次这样的话，她也能接得十分顺畅。
江锦衍笑了起来，伸手将姚青岚的头发给摸了摸，这么多年，她的头发还是可以一摸到底，十分顺滑。
“没有就多看几眼，再看个二十年，不成问题。”江锦衍道。
姚青岚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们才多少岁？都说长命百岁，祸害遗千年，像你这样的，我还可以再看九百四十多年。”
江锦衍哈哈大笑道：“你怎么光说我？我们家那位才是真的祸害遗千年。”
姚青岚和江锦衍一个对视，都笑了出来。
从江厉玄懂事开始，所有人才知道自己养了个什么麻烦精，江锦衍也没有说错，要真是祸害，江厉玄才是那个最大的祸害了。
姚青岚将东西给拿到了阳台，蹲着摆弄起了阳台的草药，边弄边道：“天冷了，这些花花草草的要多照看点，一不留心就死了。”
“是啊。”江锦衍也蹲了下来，惋惜地看着墙角已经倒了一片还发黄的植物，低声道：“植物要是有人这样的韧性就好了。死亡是永恒的命题，人最长寿，也最无情。”
姚青岚的手指几不可见地一动，随后恢复了平稳，点了点头道：“对啊——晚上想吃什么？今天喝炖汤吧？养心草长好了，放在汤里正好。”
江锦衍探头一看，笑容立刻从唇边浮了起来，“好啊，我正好就馋那一口汤……走吧，我们出去逛逛，要不一起去买菜？”
“买菜？”姚青岚对这个提议十分感兴趣的样子，看了江锦衍一眼，“你今天心情不错啊？平时连超市这两个字都不提。”
“闲下来陪老婆逛逛超市嘛，不陪你的时候你有意见，陪你的时候你也有意见了？”江锦衍斜着眼睛道。
“没有没有。”姚青岚瞬间笑开了，盯着江锦衍的眼神都在发着光，转身朝着楼上奔去，“我去换衣服，昨天新买了一套……”
“越老越臭美！”江锦衍撇着嘴道。
姚青岚上楼，将自己的衣服全都给翻了出来，拿着一件到了镜子前，笑着比划了一下。
目光触及鬓边的白发，笑容缓缓消失，伸手抚上眼角，皱纹也已经十分明显。
终究是老了。
也终究是……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