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男孩儿朝着那女人的身影大喊了一声,女人愣了一下缓缓转过头来,她微笑着看着堑,那双看起来十分机灵的双瞳并不是魔族的红色而是是深深的黑色。
“堑儿。”
母亲轻轻摸着男孩儿的头发,温柔得好像能把人化成一滩水。母亲蹲下身来堑奋力扑进了她的怀抱。
“怎么了?堑儿?”母亲轻轻擦拭掉了堑眼眶的泪水。
“她们……那些女仆说母亲……说母亲很快就要去很远的地方了。”男孩儿抬头看着母亲,瞪大着纯真的眼睛,那棕色的眼球中没有丝毫的杂质。
“不要离开堑儿好不好,哥哥姐姐们都没了母亲,我不想也这样,母亲要一直呆在这里陪着堑儿才行。”男孩儿说着紧紧抱住了母亲的腰,虽然他的小手环抱着母亲的腰还满不了一半,但看起来却十分的安稳有力。
母亲听着男孩儿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的摸着男孩儿的头说着:“那堑儿不怕哥哥姐姐们抢走母亲吗?”
“我……”男孩儿听着稍稍低下了头,但好像是下定了决心很快抬起头说:“只要母亲留在这里陪着堑儿,就算母亲做哥哥姐姐们的母亲,堑儿、堑儿也不会再生气的……”
母亲听着男孩儿的话稍稍愣了一下才缓缓的抱住了男孩儿说着:“我的堑儿渐渐长大了啊……”
男孩儿被母亲这一抱弄得不知所措,心里的兴奋小火山正在蓄势待发,男孩儿于是鼓起勇气问了,“那母亲是答应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母亲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男孩儿伸出自己的小手指说着:“拉钩约定,母亲说过拉钩约定的承诺才不会被违背。”
母亲将自己的小拇指轻轻勾了上去,男孩儿奋力的压着自己的手指最后终于将自己的大拇指映在了母亲的大拇指上面。盖章完成,于是男孩儿内心的兴奋小火山彻底爆发出来了。他兴奋的大叫着,轻吻着母亲的脸颊,在庭院踩着落叶四处奔跑,鸟儿在树枝上吱吱叫着好像在为他感到高兴。
天上的白点突然就落了下来,莫名而猝不及防,但男孩儿很高兴,那是雪花,母亲喜欢的白雪。男孩儿转过头想要告诉母亲,但母亲却已经不在那里了,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片黑色虚无,他转过头来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处于黑暗中了,落叶、鸟儿、庭院全部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黑暗和那莫名白起落下的雪花。
“母亲?”男孩儿轻轻的叫了一声,但没有任何人回答她的话。
“母亲?”男孩儿又叫了一声,黑暗吞没掉了所有,没有任何人能听到他的声音,男孩儿只能各自蹲着蜷下身来缩成一团。男孩儿颤抖着身体,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他知道母亲不在了,母亲违背了他们之间的承诺,她丢下了他,而他们说好一直在一起的。
“母亲。堑儿好冷……”
纯白色的雪花亮着光一片一片的打下来将小男孩儿渐渐笼罩住,小男孩儿发紫的嘴唇上还在颤抖着叫母亲。
少年弯着腰想要抱住小男孩儿,但他拥抱过去的双手穿过了小男孩儿的身体,他是虚无的,小男孩儿也好像并看不见他。堑知道自己是在自己的梦里,那个小男孩儿是他。他想他大概又“沉梦”了。
“沉梦”是堑偶尔会有的状态,他会突然在某一时间段突然沉睡过去,在沉睡的期间他每次都会做不一样的梦,那些梦很真实他感觉不到那是梦,但他却十分清楚那就是梦,虚假的梦。
小男孩儿还蜷缩在雪堆里颤抖着哭泣,堑真想叫他别哭了,他自己都快心烦起来了。为什么他会这么喜欢哭呢?偏偏他的泪腺发育又太过膨胀,哭起来泪水根本不听指挥。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蹲在了小男孩儿的前面的雪地上看着小男孩儿。
堑看着小男孩儿一直在哭泣,觉得自己也许根本还没有长大,像个七八岁的孩子,可明明他已经十四岁了,他觉得自己连孤琼帆和狱献的一半都不如,这两个弟弟明明比他小三岁的。他自嘲着或许自己该跟鬼蚩和罚天他们一起到处疯,虽然鬼蚩和罚天跟堑比起来也就只矮了半个脑袋,或许看起来还正常的。
不知道自己这次还会梦到什么,堑想接下来的画面不仅仅只是看着年少的自己一直哭结束吧,如果真是的话那自己还真是悲催到一种境界了。堑正想着要是在现实,也许疳之又该从哪个地方蹦出来了,以前不管他在哪儿疳之总能找到他,虽然现在也是。可就这么想着的时候疳之真的出现了。
堑有些呆滞得看着那名少女,少女走过来轻轻俯下身来用手除掉了盖在男孩儿身上的雪,然后少女轻轻的用手托住了男孩儿的脸,男孩儿呆呆的看着少女,像是想要再哭出来,可少女将双手捏在了男孩儿的脸上,在上面不断的揉搓着,像是在玩一个橡皮娃娃。
“不许再哭了,哭成小肥猪姐姐可就不喜欢了。”少女在男孩儿脸上捏了捏,好像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可母亲……可母亲走了,她不要堑儿了呀。”男孩儿说着还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
少女听着男孩儿的话轻轻上去抱住了他,她原本没有温度的肌肤挨在男孩儿身上却让男孩儿感到无比温暖。“堑儿的母亲只是累了,她像我们的母亲一样累了,她们约好一起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度假去了,所以堑儿完全不用担心母亲丢下了堑儿。”
“真的吗?”
男孩儿抬起头看着少女,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他在期待着少女对他说是的。但少女没有再说话只是将男孩拥入了自己怀中,堑看得见,她在悄悄的流着泪。
有些人从来不会说出自己的痛楚,这种人仿佛是在脸上刻上了微笑,那摘不掉也改不了。戴上假面也许能够摘掉,但烙上的刻印却无法消磨。
“放心吧,堑儿,姐姐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的……”
男孩儿轻轻嗯了一声,在少女的怀里男孩儿感受到的是温暖。
堑呆呆的看着少女的身影,那是他的姐姐,一直关怀着他的姐姐,她明明连自己母亲的脸都没见过却还在这里关心着他,关心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男孩儿。
无尽的黑暗从未消失,少女牵着小男孩儿的手渐渐走远去了,堑想追上去,但他们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他知道自己追不上了。那是他的记忆,在记忆里他永远是个小男孩儿,被保护的哭鼻子小男孩儿。
要怎样我才能长大……
但也许他一辈子也长不大了。
堑面前的地上一片雪白,白得很透彻,很干净,好似没有一丝尘染。堑抬起头,像是又听见了母亲在远方依稀叫着他的名字,母亲站得很远,他看不清母亲的脸,但堑却没有再想要跑过去,母亲越渐越远消失在了黑暗中,声音已然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怅然若失,他脚下的白雪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血红。
堑低下头,他的泪水早已滑落,他果真还是忍不住,他又想母亲了,想那个小男孩儿一样,他还是那个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