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慕容林夕走上正殿,朝着上位者行礼躬身,面带笑容丝毫不失礼数的说道,“圣上容禀,臣女只不过在二位皇子与刺客交手时,偷偷的在那刺客身上留下了些记号而已。方才兴师动众的招来宫里众人,也是怕打草惊蛇。还望圣上见谅!”
皇上听后龙颜大悦,仰头大笑,“论机敏,朕的几个孩子都抵不过慕容大将军的女公子啊!”
慕容夫人的面色上露着浅淡端庄的笑容,但内里已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袭来。她此生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冒尖出头,圣上疑心日渐深重,谁又能躲得过,人人在圣上面前都是装傻充愣,偏自己的孩子要逞强。
颜贵妃狐媚的笑了笑,“陛下偏心倒也不用这么明显,你既喜欢这孩子的机灵那多赏赐些稀奇物件就是,何苦贬低自个的孩子?”
“爱妃说的是,咱们得孩子也不差。”皇上一阵大笑,指着慕容林夕问道,“说,你想要朕赏赐你什么?”
“回陛下,臣女今日已得了赏赐!”慕容林夕把白玉笛举起示意,“臣女得这一根玉笛已经心满意足了,叩谢圣上,皇后娘娘恩赐!”
皇帝敛了敛笑意,随意嗯了一句,“倒是个容易知足的孩子!只不过笛子是皇后赏的,可跟朕没什么关系,朕还是要赏赐你些什么。”
皇上言语刁难都心知肚明,都等着看好戏,却不曾想慕容林夕突然行了大礼,倒是惊了在场的众人,只听见她大声朗朗的说道,“圣上,这天下一草一木皆属于圣上,更何况这一根玉笛!”
“好啊啊啊,镇国夫人教养的好啊!”
京都慕容府。
慕容夫人面朝着正堂上座,些许严厉的语气,“跪下。”
慕容林夕一声不吭的跪在地上,她知道母亲为何生气。慕容林嘉看了一眼慕容林夕,“母亲……”
“你可知道为什么让你跪下?”
“孩儿自然知道。”
“那你说说!”
“归根究底母亲生气的原因不过是今日我在殿前显眼了,可是……”
“可是什么?你以为今日圣上在殿上夸你几句你就能在人前显贵了?你在世人面前崭露头角说到底是害你自己,看看今日殿上的那些世家们,哪一个是能容人的。你逞一时少年英气,不知在某个时刻会成为你的催命符。”
慕容林夕眼神里的倔强是骨子里天生的,她跪直了身体问道,“母亲要让孩儿袖手旁观?”
慕容夫人脸色难看的坐在上座,头扭向一边不去看她。
“阿夕!”慕容林嘉喝止她,林嘉可不想看到家中燃起战火,遂好言好语的规劝他宝贝妹妹,“阿夕,母亲这么做是为了谁你难道不知道?你今日去的可是皇宫,禁卫就有五万,皇宫出了刺客,统领和侍卫抓不到的人,偏被你找出来,你让圣上怎么想?”
“圣上爱怎么想怎么想,与我何干!我做了我认为该做的事情,况且,哥哥今日没见着,若是抓不到刺客,子川兄就要遭殃了。”
慕容林嘉将手放在鼻尖下,轻轻咳了两声,抿嘴笑了笑,打趣她道,“哎呀,原来我家阿夕的忠心为主也不过如此,是另有目的啊?”
慕容林夕伸手去抓哥哥的衣服,慕容林嘉朝旁侧一闪,让她抓个空。“母亲,夜深了,地上凉,快让阿夕先起来吧?日后我定好好管教她。”
“罢了罢了,一家子人倒是把你宠坏了,早些休息去吧!”慕容夫人一只手托着额头,抬起另一只手朝着他们挥了挥。
遂慕容林嘉伸出手将林夕掺起来,朝屋外走。“少惹事!”
翌日,颜郁州登门慕容府,所带随从不多。
在外人看来,颜郁州和慕容府的关系是最亲密的,颜家祖上是难民,流离失所,饿死他乡。是慕容府祖先将颜郁州的父亲带回教养。后来颜郁州从慕容府出来在京做官,十几年了,但在外人看来这两家还是有丝丝缕缕的牵连。
“颜叔叔登门拜访,侄儿有失远迎!”慕容林嘉将颜郁州迎入正堂,“颜叔叔稍坐,我已差人去请母亲。”
“无妨无妨!北境的陈茶好久没喝到了,今天要多喝一些才能走。”颜郁州脸上带着少有的宽和。
慕容林嘉陪着颜郁州说了好些话,不多时,慕容夫人出来两人寒暄一番,颜郁州才论入正题,也正是此番他来的目的。
“嫂夫人莫怪,您到京都多时,我今日才来拜访。将军一切安好?嫂夫人一切安好?”颜郁州仿佛是换了个人一般,丝毫不像朝堂上刚正不阿,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形象。
“颜大人客气了,京都事务繁忙,又岂能时时得空?”慕容夫人语气平平淡淡,“况且圣上最恶京臣与外臣联系,咱们不来往倒也给彼此省下不少事情。”
“嫂夫人宽容。前阵子朝堂上没有站出来为您解围,现下想来虽然懊悔,但却是正确的选择了。皇上疑心渐深,言语上稍不注意就可能惹来杀身之祸,整个朝堂上乌烟瘴气,竟一时找不到能说真话的人。”
“颜大人难道不是说真话的人吗?”慕容夫人浅笑了笑,“将军要是能听你慷慨陈词的这一番话,肯定会安心许多。你是和将军一起长大的,先前他反对你去京都任前程,一则是京都水深,生死难料。二则是考虑着你原先性子耿直,怕你为人处世周全不了。倒是会时常担心你,没想到多年未见,现在看来这些年的磨砺倒是真的将你变成了一把宝剑。”
“嫂夫人谬赞了,若是没有慕容家,又何来今日的我?这份恩情郁州永世不能忘怀!”
“颜大人言重了,你如今的仕途前程是靠着自己挣来的,切记妄自菲薄。”
“近日朝中的风向转了,甫王被参,已被圣上从金陵城召回。”
“可知是为何?”
“圣上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去年甫王去北境宣旨故意拖延圣意,不知计划什么?圣上连夜下旨召回甫王。”颜郁州斜眼看了看慕容夫人,小心询问道,“嫂夫人,可真有此事?”
“颜大人,你指的是何事?”慕容夫人双眸紧盯着颜郁州反问道。”若是说甫王在计划什么,恕臣妾实不知情。毕竟皇族子弟计划什么也不是我们这些外臣能够参与的,若是说甫王耽误圣意我倒是知道为什么,”慕容夫人看着颜郁州眼中闪过的一丝明亮,不由得嗤笑一番,紧接着说,“北境山高路远,舟车劳顿,甫王多年养尊处优下来一时疲惫支撑不住也是常有的事,你说对吗?颜大人。”
颜郁州连忙起身揖礼,“嫂夫人莫要误会,我不是替谁来探口风的,只是这些事看似指向甫王,实则与将军,北境还是有着脱不了的干系。若是皇上执意追查,到时我会极力请柬圣上召您当面对质,若是圣上同意,嫂夫人您可要做好准备。”
“多谢大人提醒!”慕容夫人端起茶杯顿了顿,“颜大人喝喝茶吧,北境的陈茶,还记得是什么味道吗?”
“自是不敢忘记!”颜郁州敛了敛面上的神情,义正严词的说道。
世人都惯会做戏,脱口而出的言语或是精心思量之后的。
慕容夫人多么聪明的人,又怎会轻易相信他人,她深知这世上险恶,除了至亲无人能够相信。慕容林嘉送走颜郁州,返回客堂。
“嘉儿,你要记住不论旁人说什么都不要轻易相信。”
“母亲,您是不相信颜叔叔?”
慕容夫人摇了摇头,“颜郁州年轻时心思就深,旁人又能猜得到几分?入京为官若说没有一点手段怎能在此位上稳坐十几年?”
“母亲……”
“且看吧,也或许是身处这世道之中,是我多虑了。”
2
一场风雨过后,荒山变得富有生机,是一团团的绿色草木。
慕容林夕下了马,将两把铁锹放在地上,开始寻思着要将树苗种在哪里,她左看看右看看,没有一块满意的地方。
“这丫头又在寻思什么?”李睿汀和廖子川从远处走来,看着她左一步右一步的来回踱步。
“你们来了,我在想把树种在哪里,我一定要给它找个绝佳的好位置!”慕容林夕单手托着下巴思考着。
廖子川用手一指,“那!”他紧接着说道,“树木相伴不会当众孤独。”他总能看穿慕容林夕的心思,他知道林夕想给树苗找一个不与争锋的地方。
三人说说笑笑的种下了友谊,种下了命运,种下了此生的牵绊。
慕容林夕从雪烟罗的衣衫上撕下一条布慢慢的轻轻的系在树枝上。她双手合起来,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念着,“初心不改,天下太平。”
“等等,差点忘了,”慕容林夕手忙脚乱的从马上取下什么东西来,“自酿的桃花酒,埋在这儿。”
“你还会酿酒?”李睿汀抿嘴一笑,“不会是又酸又涩的酒吧?”说完抻开扇子哈哈大笑起来。
慕容林夕蹲在一旁不理会他,随手抓起泥土扔向他,“闭嘴你!”李睿汀未来得及躲避,芳香的泥土严严实实的砸在他身上,他不痛不痒的只是在一旁笑。
“待到来日,与君共饮。”子川对这棵树也是充满了希冀。
一只飞箭从天而降,箭锋距林夕只一拳的距离,子川眼疾手快的抓住箭身。李睿汀一把将林夕扯过,慕容林夕灵敏的双耳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她回眸时那双犀利的眼神,警惕灵活。紧接着三人隐约听见远处传来的嘈杂声,三人踱步爬上山丘蹲在丛林中细细查看。
二十个禁军押解着许多手无寸铁的百姓,在前面寸步的走着,后面颜定骑在骏马上悠闲的走着。百姓们稍微走的慢了就会被禁军用鞭子抽打。
慕容林夕按捺不住了,微微动身就被一旁的子川按住了手腕,子川眼神示意她不要冲动。廖子川清晰的感觉到慕容林夕的脉搏在跳动。
待他们走远,子川才微微松开了手。
“那是些什么人啊?”慕容林夕微微皱着眉头问道。
“未知。子川,我总觉得那一天将近了。”李睿汀的神情一改往日的清朗从容,面上虽然未变,但心里却划过一丝隐忧。
颜定是何许人?他的后背从来不会留给任何人,早已经察觉身后的三个人,亦或是说他知道那三个人会跟上来一探究竟!!!
禁军挥着手里的鞭子,一下下的抽打在百姓身上,而他们的脸上则露出狰狞的笑来。
在往前去只听见轰的一声,是石头炸开的声音。这里聚集了更多褴褛衣衫的人在搬石头,铲土,男女老少,全都没有放过。远远的就能感到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痛苦和死亡的恐惧感。
这世道是怎么了?这盛世之下到底掩盖了多少肮脏不堪的事?王法,天理世间还存在吗?
最后押来的这些人被送进了山洞里。颜定并未下马,他那对灵敏的耳朵清晰可辨那三人的方位。他微微侧头,黑厉厉的眼睛佯装看看四下是否有人,其实就是将他自己的戏继续演下去。对于已经明确的目标,有利的计划,他习惯于慢慢的享受掌握之中的过程。
“想必你父皇对此事并不知情吧?他私吞银矿就算了,竟还拉来这么多无辜百姓,可恶至极!”慕容林夕飞快的走着。
“看这情形,他们想必已经进行很长时间了。”廖子川皱着眉头,“那么……”廖子川的双眸落入林夕的眼中,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阿夕的眼睛像是能看穿真相,正义与善恶。
“子川兄,怎么不接着说下去?”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李睿汀的明眸和廖子川互相看了一眼。他的手轻轻碰了一下走在前面的慕容林夕,李睿汀的语气稍显温和的说道,“事情未明之前,不要传于第四人。”
慕容林夕稍稍顿了顿,“你放心,我并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三人各有打算和想法,看似呼之欲出的真相,其中的弯弯绕绕又岂是随意解得开的?
慕容林夕心里清楚子川和睿汀不想让自己涉身其中,可他们哪里知道慕容林夕有一颗坚守正义的心,她希望的朝局与官场能变得清澈。
慕容林夕守诺了,没有向任何人提及,包括她的哥哥和母亲。如果林夕能够未卜先知,预知后来的事,不知她会不会后悔今日守诺的决定?
慕容林夕及笄那日,林嘉送了一柄长剑与她。这剑林嘉寻了好久,虽谈不上名贵,但绝对锋利坚韧。初得长剑那几日,慕容林夕日日早起练剑,与长剑慢慢熟悉起来,用的也算得心应手了。
明亮的大殿内,李睿汀正在小憩,殿内的烛火晃了晃,贺伶轻轻关上门,唤了一声,“殿下,”
书从李睿汀的脸上滑落,他猛然坐起,拾起地上的书往桌上一扔。“可有眉目了?”
“殿下,您让属下暗中盯着颜定,可着十几日来属下并未发现他有何异常。属下觉得……”贺伶看了一眼李睿汀,得到了让他继续说下去的眼神,方才一字一句的说道,“要么是颜定发现了属下,接着做戏混淆视听。要么就是我们查错了方向?”
3
李睿汀睁开双目,收了折扇问道,“可有人清楚颜定的武功如何?”
贺伶仔细回想一下摇了摇头,“这么多年,属下还从未见过颜定手里的长剑出鞘过!”
“竟没人知道吗?”
“殿下,颜定得罪的人虽多,但无论多么深的仇恨,在表面上也要过得去,在京都天子脚下谁又敢明目张胆的解决他人。”
“看来我要亲自去试一试了?”李睿汀摇着扇子,嘴边露出一抹邪魅的笑。
皎洁的月亮在黑空中独树一帜,没有繁星在侧终究不算圆满。世间所有的孤与独便是这样,有些人或许会陪你走过一段路,但也仅限于此,绝不可能再多了!
还未入夏,所以风中夹杂的沙沙声只能是树枝与树枝碰撞发出的响声。
天,是这世上变得最快的。明月时不时的躲在乌云背后。越看不清的东西越想极力的去看清它。就像躲在幕后的真相。
李睿汀和贺伶一身夜行衣打扮,脸上蒙的严严实实。今晚的风声恰到好处的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不过,颜定如果功夫了得,那么再细微的声音在他听来也是如在耳畔!李睿汀做了两手打算,一是,如果颜定武功不行,那我便罢了。二是,万一颜定武功深不可测,自己无法全身而退,就将计就计便说自己出于好奇而已,虽然有些牵强,但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书案上,一盏残烛即将明灭,火光临了之际竟还晃了几晃。颜定侧耳动了动,放下手里的书,重新拿起一直蜡烛燃上。
李睿汀让贺伶在院外侯着,伺机而动。
门外立着一个人,月光衬映之下影子细细长长,李睿汀并不打算偷偷摸摸,今晚的目的虽然是来试探颜定的功夫,但他心里清楚颜定并非弱者。若连门外有人都察觉不出,那李睿汀就可以转身即走。
颜定起身顺手将宽大的袖袍一挥,袖风湮灭了那烛火。他开门出去,那如鹰般的双眸在夜间看起来依旧让人不寒而栗。李睿汀在院中等候多时,话不多说,见颜定出来,拔剑劈来。
两人过了几招,李睿汀察觉到颜定并没有使出全力,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颜定的功夫不弱,比之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在颜定手里逃脱并非易事,颜定只是一番纠缠不让李睿汀走,好几次李睿汀脸上的遮布竟差点被撤掉。
大雨倾盆而至,明月躲在乌云背后,颜定的院中顿时漆黑一片。李睿汀想趁此刻溜走。颜定的眼中透出一丝猎物到手的感觉,他将手里的剑朝着那个方向抛出去,黑暗中听得见“嗖嗖”的声音,他的长剑被一支飞箭射偏,颜定迅速接住飞箭,但飞箭还是擦伤他的面颊,眼中燃起的一团胜负欲的火焰,飞箭出手,刺中夜行人的身上。
颜定没有打算继续追下去,他认为没有必要,他没有刻意隐瞒自身的功夫,而是他自认为自己没有对手!!!
李睿汀掺着另一个蒙着面的人,那支飞箭刺中慕容林夕左肩。大雨肆无忌惮的落下,两人丝毫不敢怠慢了脚步。
廊檐下,李睿汀扶着她坐下,慕容林夕扯下遮布,脸色煞白,虽然身着夜行衣但依然能感觉的的出热血在汨汨的流出。
“丫头?”李睿汀双眸竟不自觉的震颤了一下。
慕容林夕没有回答他的疑惑,而是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父亲说,功夫越高的人,越是灵敏!”她吸了一口冷气,接着说,“今日一试,可见一斑。”
话音刚落,贺伶急匆匆的从别处找来,“殿下!”
李睿汀此刻可没心情去处理贺伶的失职,他伸出手说道,“快把伤药拿来。”
突然间整个夜晚变得很安静,只有雨滴落在屋檐和地面上的撞击声。李睿汀给她上伤药时眉头皱到一起屏着呼吸,“忍着点!”
受伤的人也屏住呼吸,忍着疼痛。飞箭虽不是弯弓所射出的,但这力气却是十足十的,伤口颇深。
“我要回去,不能被母亲发现。”慕容林夕脸上的冷汗直冒,背靠在廊下的门板上,一只手瘫在地上。
“你今晚怎么会来?”李睿汀说这话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贺伶,虽然贺伶替他们之间送过信,但贺伶还没有将主子的行踪透露给旁人的习惯。
“看起来我们的猜想是一样的。”慕容林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许是湿透的衣服穿久了,身上开始哆嗦了。她动了动身子,“我不能再耽搁了,”
李睿汀轻轻的扶起她,“我送你回去!”李睿汀就这样一路扶着慕容林夕的手臂,轻轻地,又仔仔细细的。
“殿下,今日奇怪的很,平日巡卫营丑时不应该经过长乐街,今晚不仅提前来了,还逗留了许久才离开。”贺伶在回宫的路上想了清楚才缓缓说道。
“这是何故?巡卫营知道我的行踪?还是颜定掐指能算知道我今晚来寻他,想来个请君入瓮?”李睿汀一脸玩笑语气。
“殿下,可如果说这些都是巧合,未免说不通。”
李睿汀只是沉默,这其间还有什么曲折他还没想明白,肆意猜测也需要证据证明。他仔细叮嘱贺伶找两个可靠的人盯着慕容林夕。
“那丫头,虽然热爱正直,她不明白在京都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的道理,”李睿汀按了按太阳穴,接着说道,“好好看着她,别让人伤了她。”
李睿汀脑海中闪过今晚的一幕幕,贺伶躲避巡卫营而迟来,自己与颜定的较量分出胜负只是时间问题,倘若不是林夕今晚突然出现搅局,自己今晚真要折在那里。
一夜的风雨,吹折许多树枝,横七竖八的躺在路上,躺在庭院中。昨日的角斗场没有了一丝足迹,烟消云散。
4
清晨,宫城的红墙上还残留着点点雨渍,慕容林嘉身着官服由着领路太监往前走。领路太监说从御花园的小路穿过会近一些,慕容林嘉便由着他选择了了这条近路。
小径通幽处,不远处花侧有一女子在仔细的接着花上晶莹的露珠,慕容林嘉问领路太监,“那是何人?”
领路太监抬起头看了看,才仔细回答道,“回慕容公子,那是七公主。”
慕容林嘉点点头道,“我是外男,本不便入后宫,还是赶快走吧。”
两人正要离去,七公主李睿沚身边的侍女看见了他们,便凑到公主耳边悄悄的告知,“公子林嘉在后面。”七公主转身回望,正看着慕容林嘉离去的背影,她紧张又急切的迈着小碎步朝他走去,七公主小心翼翼的喊道,“公子。”她的声音很小但足够让慕容林嘉听得清楚,慕容林嘉驻足回转过身,两人互相行礼。
李睿沚有些许怯弱的说道,“那日公子救我性命,我还未曾好好道谢!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说着又恭恭敬敬的朝着慕容林嘉行了行谢礼。慕容林嘉回礼道,“公主言重了。”
领路太监在一侧低着头,慕容林嘉看了看他,“公主,臣还有要务在身,不便多留。”
“公子请便!”李睿沚看着他走远,不禁小声的说道,“他是好人,也是君子。”
慕容林夕在家中悄悄的养伤,不敢让人知晓,每日只是紫芙悄悄帮她换药。一日,慕容夫人在堂中正坐,崔伯挑着菜担子来传话,“侯爷不知京都城内混入夷人,但侯爷已经加强警惕,势必要揪出京都和北境里应外合之人。”
慕容夫人听着崔伯带来的这一番话,心里不免有些难受,“将军身体可好,旧伤可有复发?”
“回夫人,侯爷说他在北境一切安好,望夫人和公子小姐勿念。侯爷还说京都路险,望夫人和公子小姐保重。”崔伯面露难色,似有难难言之隐。
“崔伯有话不妨直说,”慕容夫人心里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崔伯说道,“侯爷听说圣上召甫王入京之事,深感惭愧,侯爷说了,甫王是重情重义之人,我们慕容府决不可辜负重情重义之人!”
待到崔伯离开,慕容夫人才隐隐缓过神来说道,“将军,保重啊!”
颜定和银矿的事情并未结束,虽然慕容林夕只查到了银矿背后的人只是京都一富庶商贾,但这明显只是掩人耳目而已。若真的是商贾又岂能调的动兵卫?能指使颜定?痴人说梦。
慕容林夕准备从这商贾入手,既然他是源头,那就从他开始,待到伤势稳定一些,就开始了行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她乔装打扮了一番混入这商贾的承包下来的码头。这商贾每天在码头上跟着大伙一块,人看着和善也亲切,怎么看都不能将颜定与他联系到一块。慕容林夕仔细分析着,又摇了摇头,小声嘀咕着,“人不可貌相,眼见不一定为实。”
慕容林夕在码头混了三日,跟着大伙扛扛搬搬。她跟着大伙坐一块,擦着汗问道,“大哥,今日戚老板怎么没来?”
那大哥笑了笑,“小兄弟,你才来的吧?这戚老板是京都第一富商,京都城中的商铺多着呢,怎么能天天在码头上。更何况啊,这戚老板身体也不大好,听说啊是又病了。”
“病了?戚老板病了,那他这么大的家业谁管呢?”慕容林夕问道。
“戚老板无儿无女,只有一个弟弟,现在管事的是他的妻弟,那人难相处,弄得底下的人怨声载道,但也是敢怒不敢言。”
“为什么不跟戚老板说?大伙是有机会说的呀?”
“小兄弟千万不要冲动,以前有人提过啊,但戚老板的妻弟会变着法子将你赶走,他花言巧语的将戚老板蒙在鼓里,后来就没人敢再提。戚老板是个心善的人,给了我们大伙一条生计,大伙为了生计,也只能如此。”
“大哥,刚才听你说起戚老板有个弟弟?他为什么不帮忙管事?”
大伙四处看了看,聚在一起低声说道,“小兄弟不知,戚老板以前是挖矿起家,他弟弟开矿害死了人,赔了人命官司,戚老板就关了矿改漕运了。”
“戚老板的夫人是何人啊?”
那位大哥摆了摆手,“无人知晓其来历,据说是戚老板外出经商带回来的。”漕运大哥看着慕容林夕若有所思,不免好意提醒她千万不要提戚老板弟弟的事情。
“多谢大哥提醒。”
“船来了,船来了。”听着不远处的喊声,大伙都纷纷起身,待到人群散去,慕容林夕被一只温柔且有礼的手拽住胳膊,她一双明眸睁的大大的,“子川兄?”
廖子川把她拽到一旁,“前几日在城中就看见你,我今日才得空来寻你,你每次都是这样一个人出来,如果遇到危险该如何?”
慕容林夕笑了笑,眉眼如弯月般,她伸开双臂说道,“你仔细看看,我穿成这样谁还能认出来?”
“好了,我说不过你,你快回去。此事你千万不要插手了,以免惹祸上身。他的身后是谁我们一点头绪都没有,你这样就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你就这么不怕死?”廖子川的语气颇为认真,慕容林夕听得真真的,她笑了笑,指了指江边渐渐平静的水面说道,“你看,水渐渐的清了。”
5
五月,甫王赶在端午节前入京,倒是让紧张的气氛突然间和缓许多。天大的事情都要拖到节后,这是规矩亦是传统。皇上已下旨端午佳节要在宫中设宴,宴请满朝文武,命妇。
甫王从金陵城入京耽误些许时间,近年来圣上对至亲之人的怀疑也日渐加深。圣上独断专行,中书令如同虚设,一味的奉承皇帝。罢免有才之士,提拔无能亲眷。
朝中的段付将军一直以来更是视慕容慕容匀为死对头,几欲除之而后快。
端午佳节的夜宴绝不简单,此番又会生出什么风波还不知晓,慕容夫人心中隐隐不安,自回京起一直风波不断,看似好无关联,可最后的剑都指向北境,这是她的预感,更是即成的事实!
大殿上已布置好了美味佳肴,金樽玉盏,婀娜舞乐,灯火通明。
天还未见黑,慕容府的马车经过几条街道进入宫门,出门前慕容夫人再三叮嘱林夕谨言慎行,今日宴上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多言。
李睿沚在命妇入宫的必经之路上等待着,看见她来的,急忙走近。众命妇倚身参拜,七公主倒是不习惯这种被人惨败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母后已在重华殿等候各位。”
命妇们陆续离开,李睿沚叫住她,眼神示意一下,慕容林夕追上母亲耳语几句,慕容夫人点点头,轻声嘱咐了几句。
慕容林夕走上前问道,“公主……”未等林夕说完,七公主就把她带到另一个地方。“宫中人多眼杂,哥哥要跟你说上几句话,还真是大费周折。”李睿沚浅笑道。
慕容林夕嘲笑道,“李睿汀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些了?”
因为知道慕容林夕不在意男女之防,所以李睿汀更怕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败坏她的名声,才显得格外在意。
慕容林夕上了假山上的亭子,这亭子四周没有遮拦,独在假山之上。看见李睿汀倒是悠闲的喝着茶水,不觉一笑,“还是殿下运筹帷幄,让自家妹妹亲自当信差,自己却在此处优哉游哉。”慕容林夕说到此处眼神不觉一挑。
李睿汀赶紧收了折扇倒了茶水仔细伺候着,“身上的伤好了吗?子川都同你说了吧?那件事你别插手了。”
“为什么你们都不愿让我追查下去?因我是女子看轻我?还是觉得我不如你们?”
“丫头,你是聪明,但是若那人背后,若这件事涉及朝局就不是你我能够干涉的了?你目前还未涉足太深,及早抽身对你来说是好事,在京都你只需要独善其身,护自己周全即可。”
“殿下怕了?”
李睿汀怎么会怕,只是不想让她涉身在其中而已。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像你这样心急火燎岂不是容易打草惊蛇?”
“从长计议?二殿下的从长计议只怕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两人争吵的声音太大,李睿沚在亭子下面都能隐约听见声音,有意提醒他们,但碰巧前面有人走来,于是小声对侍女说道,“快去告诉他们。”
“二殿下,若这世上之人都独善其身了,那世间的真想与大义何在?”
李睿汀看见侍女上来,微微点点头。紧接着对林夕说道,“今日我不同你吵,但你记得别再插手此事,京都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慕容林夕带着一张气的有些微红的脸色随着侍女下了假山,却见蔡仙雯咄咄逼人的为难?七公主,朝着她大声嚷道,“我明明见到二殿下在亭子上,你为什么不让我上去?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公主面前你也敢放肆。”七公主的侍女丹儿上前叱责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大声说话?”话音还未落,一个巴掌就落在丹儿的脸上,鲜红的五个指印。
慕容林夕站在后面哈哈大笑,“公主,蔡家姑娘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她,这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可不就在公主眼前吗?”此话一说,七公主抿嘴笑着,侍女丹儿也破涕而笑,心中暗暗想到真是解气。
“又是你?慕容林夕?每每都是你在人前卖弄小聪明,小心呀,过慧易夭!”蔡仙雯讥笑道。
“你……”
七公主的话还未说出口,被慕容林夕拉到身后,她抓耳挠腮的盯着蔡仙雯半天道,“聪明总比蠢死好啊?”
“……”
“好了好了,快去重华殿吧,去晚了恐皇后娘娘怪罪!”侍女丹儿与慕容林夕配合的默契,丝毫没有给蔡仙雯留有说话的空隙。
少年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总有一日会因为这天不怕地不怕而历经挫折困顿,再隐忍与锤炼之后,终将成为一个全新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林夕?”七公主小心翼翼的喊着她的名字,整个皇城虽大,但七公主却没有一个能够谈话的朋友,至上次重华殿起,她就被慕容林夕的举动深深惊讶到,想感谢那日她的解围,但又怕被人拒之于千里之外。七公主的怯弱与小心都源自于一场虚无缥缈的天象之说,那日的天象如何谁能说清?只凭着钦天监的一张嘴就断送了一位公主的命途。被自己的父亲避之不及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在后宫的隐忍与牺牲,也是作为一位公主的毕生功课。
慕容林夕倾耳仔细听了一番,因为李睿沚的声音极小,怕是自己幻听,便出身询问道,“公主在叫我?”
七公主点点头,“你与我同席可好?”
“当然……”慕容林夕突然想起临出门前母亲在耳畔的叮嘱,复又问了一句,“这不会乱了尊卑顺序吗?”
七公主摇了摇头,“不会。”
在此之前李睿汀嘱咐七公主看住她。
大臣,命妇都陆陆续续进殿。慕容林夕和七公主紧跟其后,因不久前才争吵过,所以慕容林夕故意不去看李睿汀。两人挑了一张后席坐下。
蔡仙雯从旁经过,用眼睛乜斜着看了看她们,冷笑一声朝颜姝的席面走去。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殿内众人参拜后方又落座,廖子川随侍皇上身旁,在众人之中一眼就望见心上之人,他浅浅的嘴角触动,竟被有心人收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