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见山门积雪消融,雪水随着山涧溪流自山门外流向山脚下。
只见宝儿还围着白色毛绒围巾,烟沙散花裙上面绣着大海波纹,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烟波色发带在风中飘散着。
手里攥着的魔骨浮现出阵阵白气。
宝儿独自一人挺立在云见山脚下,向上望着看不见的云见山方向,双手合十,对云见做了拜别礼,宝儿弯着腰停顿了好久,滴落下一颗的眼泪,落在了脚边那颗石头上面。而在这颗眼泪里面,看到了慕临渊的笑颜,看到了父母亲的疼爱,看到仲离向自己伸出的一只手。“这是最后一滴眼泪!”宝儿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着。擦干眼泪,转身向前面的一条小路出发。
慕临渊被送回山门之后,一直昏迷不醒,全身经脉尽断,也就一口气支撑着他活下去的欲望,宝儿全身心照顾了他数月,却也无奈于个人灵力微弱。听苏袖说起曾在天族瑶池有一方圣地名为洗髓池,受伤之人在此疗养,不仅不觉身体疼痛,灵力也将汇聚体内。宝儿只身一人前往瑶池,寒冬腊月时分,四下里遍地鲜花盛开,蒸腾的灵气源源不断自洗髓池中溢出,宝儿站在瑶池中间,感受着四周的充盈,心中也像是开满了鲜花,脑海里都是过往的美好与对未来的期盼。
这时突然一个小厮喊道“你是什么人?”宝儿回过身,打量了一下,这人穿戴整洁,虽说粗布麻衣加身,飘然之感却不因外在而折扣半分。“想必是瑶池童子了。在下北海宝儿公主”
“哦?你就是那个被赶出来的北海女君?”小童子上前一步,仔细上下打量着宝儿。
宝儿不知何意,抬起胳膊,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
“敢问童子名号”宝儿想着与小厮混熟一点,也好把慕临渊做个安置。
“哼,你,也配问我天族名号!”这小厮突然变了脸,对宝儿露出鄙夷的眼神。
“不知我是哪里得罪了童子?”宝儿不明所以,一脸茫然。
“我瑶池中人本不过问世事,只是女君名号太响,传到了我的耳朵里,玄寿真君英名盖世,怎会有你们这样的一双儿女,女君不敌魔族来犯,竟落荒而逃,还把没了灵力的哥哥推出来顶这个骂名,如今你的名号,九重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怎敢打起我洗髓池的主意!”
宝儿听到小厮如此说他,早已急红了脸,眼泪也被逼得在眼眶中打转。
“不是,不是这样的”
“不是?那应该是怎样的?是你守卫了北海,击退了魔族,还是你哥哥依然掌管北海事物?”小童子步步紧逼,宝儿的眼泪如泉涌一般冲花了妆容。
“原来是个爱哭鬼,速速离去吧,你还不够资格站在这个圣地!”小童子说完就把宝儿往外面轰去。
宝儿站在天边外远远的望着洗髓池的灵气,心想这里如此圣洁,小厮竟然会说出这般伤害人心的话,宝儿突然转念又一想,任时间变化,今日的自己已成了别人口中的那个笑话。
宝儿无奈回去云见,众人见宝儿闷闷不乐,似乎受到打击,可不管别人怎么去说去问,宝儿始终没有开口,一问的多了,惹得宝儿眼泪滚滚。
苏袖知道宝儿自瑶池回来就变得这副模样,想着一定是在瑶池受了委屈,提着丞影冲去瑶池想着要为宝儿讨个公道。宝儿却拉住了苏袖,说道“没有人欺负我,是我自己不争气罢了”宝儿把今日之事一五一十说给了苏袖听。
“很多事情,总会被人记住,过去的自己不能改写,未来自己是什么样子,全凭自己说了算!”苏袖这样开导着宝儿,宝儿听苏袖的言辞颇有意味,收起了眼泪,坚定地说道“我必将收服北海!”
第二日,宝儿托苏袖把慕临渊送去了洗髓池,自己,将踏上真正的征途。第一个目标,就是找到仲离。
允子感应到宝儿的离去,自慕临渊的剑托上,一路追上了宝儿,自行插在宝儿的后背上。
前路终将是孤独。
还是春寒料峭时节,雷鸣山尽管受战神庇佑,也不能免去遭受四季更迭之罪。
洛飞拿了一件毛绒斗篷,为眼前的女子披在身上。
“红鸾,当心着凉”洛飞无比温柔的说道,与在紫云殿的不苟言笑判若两人。
女子只是淡然一笑。
“白云苍狗,不知道此生你我是否还有机会再见一面”洛飞说着,把头深深的埋在女子的怀中。
女子依旧不言不语,轻拍着洛飞的后背。眼角的一滴泪落在洛飞的脖颈。
洛飞抬起手,轻拭着女子的脸颊。
女子惊觉,一条条皱纹已经爬满了洛飞的眼周,初见时的少年模样早已不复存在,而这么多年,那个人始终是洛飞内心不变的唯一。
女子只期望,时光就这样静止,伴在洛飞身侧,直到结束这不过百年的生命。
三十年来,芦深仙人第一次造访战神洛飞在雷鸣山的居所,不想竟撞破这一幕。
“红鸾?”芦深仙人诧异。
洛飞与这女子却像受到惊吓。
“仙人怎么突然造访?”洛飞问道。
“红鸾为何出现在此?不是应该?。。。。。。”芦深仙人想要问个清楚,却不知该如何向洛飞开口。
洛飞慌张的眼神,显得手足无措。
“你先去烹茶吧”女子这才静静的离开。
洛飞深吸了一口气,企图让自己平静一些。
“应当如何?应当离我而去,应当,对我恨之入骨?”那些不愿想起的往事,此刻如同泉涌侵袭而来。
“她不是红鸾,她是谁?”洛飞像是被问住了,不敢言语。
“洛飞,究竟怎么回事,三十年来,你不准任何人靠近雷鸣山居,就是为了她?可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的,她,不是红鸾,你又为何自欺?”一阵寒风袭过山居小院,四处的凋零模样凸显的山居一片死寂。
“今夜酒窖,我会给你交代!”
“好,我等你!”
然而芦深仙人并未离开,拉起洛飞的手臂走向深院。
“你可知我为何而来?”芦深仙人深深皱起了眉头。
“大抵不过四大神兽家族失踪,政治权斗”洛飞回道。
“正是,一年间,四大神兽家族中人接连失踪,无迹可寻,而这些都与魔族有关,你我都知道,仲怀不过是一把推到人前的刀,持刀者必然是‘那位’!”
“我已做好部署,‘那位’动不得,就先砍了他的刀”
“你应当清楚你的处境,你也是神兽家族,还是掌权者,‘那位’对你的忌惮超过对任何人!任何一点差错,都是亲手为自己埋下的一颗雷。这场风暴,你,始终处于中心。”芦深仙人沉默片刻继续说道“把你的部署撤出来吧,关于你的任何动静,逃不过那双眼睛,包括我今日前来,恐怕也已把云见牵涉其中。”“上面的形式,你比我清楚,如今这天下早已变了味儿,不知这修仙还有何趣可言。”
深夜,芦深仙人一人坐在酒窖的角落里,一壶清风醉,已经快要见底。
“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月光投出的身影,打在芦深仙人的桌前,芦深仙人看着这个身影说道。
“为我换一壶‘极乐’”洛飞淡淡说道。
“不好,这酒太过猛烈,一口入喉,直叫人说不出话。”芦深仙人摇摇头,为洛飞斟了一杯清风醉。
“是那‘极乐’仅此一份吧!这些年,你终究还是不舍得”洛飞微微笑了一下。
“你我多年未见,你又怎知我如今是何秉性?”芦深仙人望着这杯酒,一饮而尽。
“你我是同类人,我自然明白”
两人沉默了片刻,各自品味杯中酒滋味。
“你要作何解释,我在等”
“我。。。。。。这人不过是一凡间哑女,貌似红鸾。”
“世上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若不是见她认不出我,连我也难以分辨真假!”
“初见时,我也是如此,一度以为她便是红鸾,还以为是对红鸾思念深重,产生的幻境。见她在人间无依无靠,便带回了雷鸣山居。三十年前我伤的她体无完肤,或许这人正是前来让我赎罪的。”
那些人那些事,本应随着时间淡忘,可年少轻狂的种种,却在经过时光往复之后,更是清晰。和着血和泪,煮成每日三餐四季。
曾经深爱自己的那人,你是否还能记起,又是否曾给过期许,年少的洛飞如果早一些知道红鸾的心一直在自己身上,那在他感受到自己心意之前,或许就不会对红鸾做下那些错事,把她推给另一个男人。
“幸好,司琦待她很好,小庭也随了她的模样。”芦深仙人对洛飞的遭遇流露出感伤,宽慰着洛飞。
“只是不知,这生活,是否是她心之所向?”洛飞说道。
尽管芦深仙人对此十分同情,如今这局势,或许感情,也会成为自杀的那把刀。他还来不及提醒洛飞,还来不及听洛飞说说红鸾的故事。
“你定格她的生命,藏了她三十年,可有外人知道?”芦深仙人问道。
“没有”
“这般逆天行事,你终将只是自尝苦果!”
洛飞站起来,端起一杯清风醉,一饮而尽“这苦果,我便受了!”
“出去!”一声低沉而清冽的发泄声。
“司琦,儿子不在家,你也不需要我了,就可以这样把我抛弃吗?”说话的女子与雷鸣山居的红鸾长相、衣着一模一样,只是脸上的魅惑,却是可以分辨的一清二楚。
“我说了,出去!”从书笺下面露出司琦仙人棱角分明的下巴,发白的胡须岿然不动。
“哼”女子显得不耐烦了,嘴角上扬,扭身走出了房间。
司琦仙人这才放下端起的书笺,轻声说了一句“红鸾”。却被女子侧耳听到。
一阵琴声飘扬而来,伴着悠长的乐曲,司琦仙人伏案熟睡。
窗外的星辰月光,忽明忽暗,司琦仙人闭着眼睛站了起来,碰掉了案几上的那本书册,跟着一缕血红色烟气走到卧房。司琦仙人睁开眼睛,轻轻唤了一声“红鸾”随后自行更衣睡去。
“哼,还想脱离我的掌心,不掂掂自己的斤两!”女子手中握着一根红绳,眼睛中的邪魅之气尽显。
云见山弟子忙于接替洛飞兵将,守卫四大神兽安全,只是依旧防不胜防,家族中人失踪的悄无声息,每日清点人数,每日都会少了一二。苏修海带领司庭等人四海追查,竟然一无所获,仿佛这些人从世间消失。
“实在不行,联系玫瑰吧!”司庭劝告着苏修海。
“已经很久没有玫瑰的消息了,如果她得知一二,也会想办法联系我们,只怕。。。。。。”
魔族地界的黑气越来越重了,骷髅鸟密布在黑气之上,严密的巡查着。
苏修海猜的没错,玫瑰已在魔族暴露。
焰之魔域的烈火把玫瑰的长发烧的焦黑,脸庞的皮肤一道道明显的红色裂纹,不断有黑气从这些裂纹中冒出来,双手被绑在烤的炽热的铁索上,如果不是眼底那颗明显的黑痣,或许无法分辨眼前像干尸的人究竟是何面貌。
仲怀依旧暴戾的对待魔族众人,稍有不如心意的地方,不是直接杀了便是抽去筋骨,魔族众人在这统治之下苦不堪言,却也不得不服从仲怀命令。尤其是玫瑰被囚禁之后,仲怀更是肆无忌惮。
天族的内阁密会还有三天就要召开了,洛飞不在这场密谈会人员名单之上,云见驻扎在天族的弟子也被以各种理由遣散回地界,天族企图称霸三界四海的阴谋昭然若揭,而能够与其制衡的力量也随时间流逝臣服,或者消失!
“等不及了”芦深仙人说道。
“父亲,什么等不及”苏修海问道。
“上面,等不及了”芦深仙人抬起头望着近在咫尺又远隔天涯的九重天。
“要动手了吗?”苏修海问道。
“石子都会被踢开,木墩都会被铲除”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
“保护战神洛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