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醇费尽周折找到宋苒的新公寓,宋苒表情挺愕然,一瞬间鼻头皱起,连招呼也没打就转身回到电脑旁。
李醇把从超市买的时蔬放进冰箱里,像女主人一样很自然开始刷碗,宋苒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言语。
李醇很麻利做完饭,招呼了宋苒好几次,他打完最后一行字,神色平静地坐下吃饭,李醇见状赶紧盛汤加饭,忙前忙后。宋苒一直低头吃完,放下筷子,喝完茶,长叹了口气,李醇很紧张地看着他,却没看出任何感情。
“这两天我一直循环听一首叫《勉强幸福》的歌,我想我这一生都在这勉强的幸福中度过。当初你其实并不怎么爱我,不过看我是个有前途的人,勉强嫁给了我,结婚后我们生活理念、节奏都不一致。
“我曾很爱你,你只觉得勉强算能过下去,于是出现了一个你真爱的人,你就再也受不了这勉强的幸福,立刻离开我,而我也不想再勉强下去。
“后来我认识Momo,其实我开始以为和Momo结合算是一种很安全的安排,我又重新回到勉强的幸福中,结果我才发现,原来真正一直在勉强的是Momo。
“我被这勉强的幸福绕了半辈子,可如果我们要重在一起,恐怕连勉强都算不上吧。你真正变了一张脸,阴险、冷漠、甚至有些廉价,我挺怀念琴房里的那个清高女生。过去就过去吧,你没幸福,我也没幸福,大家算扯平了。”
李醇早已全身发抖,她摔掉手中的碗,和一个撒泼的街头中年妇女无异。李醇大骂宋苒自私,无视蜜蜜的幸福,细数自己独自生活的艰辛,可宋苒在一旁还是面无表情,直到李醇骂得筋疲力尽,宋苒才起身,拿着电脑走进卧室,并反锁了房门。
李醇一个人面对着残局,她真正意识到了什么叫曲终人散,她疲惫地趴在桌上,却无法掉一滴泪。
2013年的初春,Momo孤身乘轮渡来到崇明堡镇码头,却没一个人来接她,她拖着行李打车来到一条商业街。这几年崇明岛变化日新月异,美佳商场却和这里鳞次栉比的兴旺商铺如此格格不入。
这是座上个世纪八九十年灰色的四层老楼,窗户积满灰尘,门口一块白色竖匾上写着美佳商场四个正楷大字,门口几个短衫中年男人坐在一起闲聊。
Momo上前去搭腔,刚开始那几个都不理睬,Momo无奈用上海话问,一个男人操着一口地道沙地话回答,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惹得那几个人哄笑起来。
那男人往里指了指,示意Momo进去找。一楼看货架牌应该是主卖食品,现在摊位全被盖上,满布墙灰,Momo呛地快跑上楼梯,看到一个箭头表明办公室在三楼,一路小跑到财务室,全楼就这儿有几个人,她们正在搓麻将。
Momo上前问了她们好几遍陈经理的去向,这几个人只扫了几眼Momo,接着打牌。Momo眼见等了半个小时,终于沉不住气,扯开嗓子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命令这几个员工立刻停下回去上班,那几个妇女面面相觑,快速地说着本地话,很不情愿的离开座位。
Momo叫住一个一看就是头头的女人,问她名字,那女人很不耐烦回答自己叫李桂莲,是财务科长。
Momo问清现在留守处有38个人,叫李桂莲把留守处人员联络单拿来,她马上打给了原美佳的总经理陈凡贵,片刻后就见陈凡贵睡眼惺忪推门进来,白衬衫系错了扣子,那几个中年妇女围着他打趣,Momo拨开众人走上前,很礼貌地伸出手。
“我叫袁凯琴,是保华集团派来的新任总经理,陈经理我希望能召集留守处全体明天开个大会,我们公布一下改制计划。”
“公布什么?你们保华什么时候把欠我们的工资和养老保险发下来,大家过来领完了钱再开会,到时可能大家积极性还比较高。现在嘛,我真的没这个号召力。”
Momo听大家都在嘀咕,其中一个女人说得慢些,Momo听懂了大概
“男的不行就派个小姑娘,想要玩美人计啊!”
周围几个吃吃地笑,Momo没想到第一关就这么难,她在异地又孤身一人,强硬不会有好结果,这句话倒提醒了Momo转换态度。
“大家看我一个女孩子,抛家舍业来到崇明,不就是想解决问题吗?如果大家都拖着不办,吃亏的还是大家。我看各位都是我的哥哥姐姐甚至是叔叔阿姨,现在商场半死不活,就算保华把以前美美欠你们的那些劳保费发下来,可现在物价这么高,也只能解得了近渴。
“如果商场能活过来不是对我一个人有利,是大家后半生都有了保证。我听说前面已经换了三个总经理,都是不欢而散,再走我一个,美佳商场还能不能存在都是个问题,我希望陈经理想想,大家都回家好好想想。
“明早10点,就在隔壁的会议室,能联系到留守处的人员都过来开个会,当然我也不勉强任何人。”
Momo说完就问李桂莲借了清洁用品,一个人开始清扫偌大的会议室,财务室那群女人远望着Momo扎在脏乱不堪的会议室里无助的身影,终于一个瘦小女人放下毛线针,跑过去帮她一起拖地,李桂莲她们几个也有些挂不住,都上前一起帮手。
Momo突然觉得有一种成就感,就在从上海到崇明的路上,甚至是十分钟前,她都把美佳当做一次惩罚甚至是苦修,现在她倒挺想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能力让这个腐朽重焕新颜,至少这个念头能略微打消一些感情上的煎熬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