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更了，华兰若正搂着小林声睡在东厢房。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院子的铁门的时候，林家除了小林声都醒了过来。
华兰若轻轻放开小林声，又给他拉了拉被子角，才穿上布鞋披上外褂走出房门。
她一推开房门就看见林长行坐在堂屋里，旁边点了盏煤油灯，昏黄的灯光映衬着他的脸越发黑暗。
林长行见华兰若出来了，用大手胡乱擦了擦脸，又看向华兰若。
华兰若轻轻说了一句：“都睡了”
林长行闻言点了点头没说话。
华兰若走到林长行身边坐下，“怎么样了？”
林长行摇了摇头，华兰若看着样子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两人在黑暗中坐了半晌，林长行才开口说道：“人已经送回去了，这两天我要见一见梁嘉生。”
“你见他作什么！”
华兰若一着急就站起来了，随机反应过来立马又压低了声音：“这个事情别人都避之不及你怎么还要往身上揽呢？”
林长行叹了口气：“家里就这么一个姐姐，我不帮谁帮？更何况她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她还能靠谁？”
不等华兰若开口，林长行一口吹灭了灯芯，大步回了东厢房，华兰若憋了一肚子话，也只能往回咽。
天还没亮，林兰就带着常灵云来了，同行的还有鱼牙子等几个中年男人。
鱼牙子三十来岁，身穿一个灰白的褂子，两条裤腿卷到膝盖上，一双布鞋上全是布丁。
鱼牙子本名叫林十余，跟林长行是未出五服的兄弟。
因在村子里盖不起房子，就一直住在渔船上，早几年他因为捕鱼的时候脚下打滑一嘴磕到了船沿上，将两颗门牙各磕掉了一半儿，村里的孩子调皮给他取了绰号叫鱼牙子，渐渐的，村里的大人老人也这么喊他了。
林长行半夜回来在床上躺了一夜却没有一刻入睡的，此时又被这大动静吵醒，更是不能睡了。
他看了眼身边的华兰若和小儿子，二人还在熟睡中，他便从床上弹起来快步小跑进院子开了铁门。
林长行什么都没说，将一众人都迎进了堂屋坐下，林兰双眼红肿，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这群人围着的常灵云更是面色苍白，眼里都是红血丝，嘴唇干裂，浑身的衣服皱皱巴巴，还散发着一股子鱼腥味儿，想必是昨天被送回去之后也没时间换洗。
鱼牙子先开了口：“哎哟，我就说嘛，这么早过来肯定要影响你们休息了”
林长行低声回道：“事从缓急，耽误不得，无妨。”
话音刚落，他眼角一瞥，看到了西厢房开了条门缝。
他走过去一看，只见林来愣愣地站在门口，一头短短发黄的小卷毛，圆圆的脸蛋上还有一行口水印，穿了件大汗衫，脚上的凉拖鞋都穿反了。
林长行弯下腰轻轻摸了摸林来的头：“好孩子，还睡吗？”
林来睁着一双大眼睛摇了摇头。
林长行：“那跟爹一起去给你叔叔姑姑们倒茶去好不好？”
林来用力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林风和林雨，蹑手蹑脚走出去又轻轻锁上了房门。
父女二人出了堂屋，来到小厨房里，林长行从大缸里舀了几瓢子水，林来轻车熟路地跑到后面烧火。
一锅水烧完，林来的一双小肉胳膊也炕红了，她又跑到前面来看林长行一勺一勺地往几个大碗里舀热水，那几个碗里除了一个碗底放了白糖，其余的都放了几抹茶叶。
林来知道，那一罐茶叶是小叔叔林长庆在镇上上学得来的，过年的时候拿来送给林长行的。
这半年下来林长行一直没舍得拆开过，今儿个来的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叔伯婶子，不知为何感觉父亲要摆出这么大的阵仗。
“好孩子，过来。”
林长行放下大勺，蹲下身来，拉起林来的胳膊，轻轻地给她上下揉着，“一会儿你就跟爹送了茶，你就回屋里待着，要是姐姐妹妹醒了，就让她们也在屋里待着，听到了吗？”
林来奶声奶气地一边点头一边应了一声：“哎！”
林长行笑了笑，起身将那碗糖水递给林来：“将这碗糖水端给你灵云姐姐，她好久没吃东西了，小心点儿，别烫着手。”
林来双手小心翼翼地结果大碗就朝堂屋走去。
只可惜她还太小，眼睛盯着碗里的水，就看不了脚下的路，便只能看一级台阶，再盯着水面上一层楼，再看一级台阶，再上一层楼。
等她将水端到常灵云身边的时候，林长行正好三两个来回给堂屋里的人都送上了茶水。
“姐姐喝水……”
林来看着眼前的常灵云，完全不似平日里的灵巧，整个人蓬头垢面毫无生气，怯怯地说了一句，又双手捧着碗递到常灵云面前。
可常灵云似乎没听见似的，迟迟没有反应，也不看一眼林来。
这一路端来里林来的胳膊早酸了，眼见着碗里的睡眠水面开始晃悠，林长行一把接过碗，拍了拍林来的头，朝西厢房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林来便踢趿着凉拖鞋转身朝西厢房跑去，飞快的进了屋子又锁上了门。
刚一进屋，林风就坐在床上，旁边的林夜和林雨还在呼呼大睡。
“阿来，你怎么起来这么早啊？”林风揉着眼睛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外含糊不清地吐字儿。
“没事，你再睡一会儿吧。”林来轻轻地回道。
“外面谁来了啊？”林风见林来小声说话，自己也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兰姑姑和灵云姐姐来了。”林来说这便脱了鞋，准备往大床上爬。
林风闻言眼睛一亮，睡意全无：“灵云姐姐来了？那我们出去玩吧！”说着她就一脚跨过旁边的林夜，准备下床。
“哎！别，爹说了，让我们在屋里待着别出去。”林来一把拉住林风。
“为啥呀？”林风不解地问道。
林来刚要开口，门外传来林兰的一声哭喊：
“那个混蛋究竟哪里好！”
林来林风一时就吓的顿住了身形。林夜也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见林风两条腿跨在自己的左右两侧，整个人站在自己身上，随机大叫一声：“你干嘛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