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留在那满墙密密麻麻的爱情痕迹,一幕幕光怪陆离的画面在我脑海中交替闪烁,弄得本来就心情郁闷的我更加烦躁了。我暗自气沉丹田盘算着等我一运足了气便要一掌推倒那堵墙,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就在那整片墙无声的缠绵悱恻耳鬓厮磨,我发现了一排格格不入的小字:“郗璨你是只猪。”徐昂这个混蛋就连跟女人亲热的时候也没忘记骂我啊,此仇不报非女子,看我这不画个圈圈诅咒你。想到做到,我从包包里找到一根眉笔卷起袖子便在泛黄的白墙上画了一个猪圈,又在猪圈里画了一只猪,它长着一张徐昂的脸。
黄昏慢腾腾的行走在浩浩荡荡如潮汐般的荒草坡上,夕阳眯缝着蜜色的笑嫣,从沙漏中漫溢而出的一截光阴从云层的罅隙里坠落,泅湿了徐昂脸庞上的半壁江山。
他前一分钟还咧着嘴欣赏完我画在墙上的画,对着那只跟他长着同一张脸的猪傻笑:“我觉得这张脸好眼熟啊。”
一转眼又沉浸在他悲伤的回忆里,因为他看见了留在墙壁上的那些记忆,那些他和北北之间的甜蜜到悲伤的记忆。
“吆,触景生情还是睹物思人啊?”我走上前,站在他面前,把那些凌乱的字迹挡在身后,远处的梧桐树冠上吹来一阵微凉的风,大片的落叶姗姗飘落,浓浓的秋意扑面而来。
“靠!堵什么思什么啊?这都是老皇历了吧。”微风经过他一张一翕的嘴角,那些微微上扬的尾音像蒲公英的种子被吹到很远的角落然后安静的离去。
“噢,不是触景生情难道是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的例假来了,真是这样我告诉你一方子吧……特别管用。”说话间一片落叶轻轻的落在我的头发上。
“你还是自个留着吧,我用不着的。”他笑。
“听听肯定对你有好处。如果心情不好需要发泄就去超市捏捏方便面,要么捏捏饼干也行,我就是这么做的,捏完立刻就能开心起来。”
徐昂听完瞪着眼睛盯着我的脸观赏了好半天,皮笑肉不笑的讽刺我:“哼哼,我没有你那么小变态。”
“哎!生活不是林黛玉,不会因为你徐某人的忧伤而风情万种。”我摸了摸他微笑时依旧紧皱得眉头叹息道。
“我忧伤什么呀?我过的挺好,有课就上、有酒就喝、有妞就泡,逍遥自在风流倜傥说的就是我。”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泡的不是妞是痛苦,瞧瞧你泡的那些妞,哪个没有北北的影子呢?貌似或者神似。”我一边说一边比划起来,最后情绪变得有些激烈。“有些明明很容易就可以释怀的事情,你却能抓着这块名叫‘往事’的骨头一遍遍的啃一遍遍的回味。其实徐昂你就是这样,总喜欢先给自己挖个深不见底的洞然后跳进去再拼命往上爬,知道什么叫作茧自缚吗?就是你这样的,说白了就是拿得起放不下。”
“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吗?再说我怎么没觉得她们很像?谁跟谁很像了啊?”
“得了吧,群众的眼睛可以漆黑一时,但终归还会雪亮的。”我白了他一眼。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你帮我找个既不貌似又不神似的美女出来啊,话说你还欠我一女朋友的,记得吧?”
真够无耻的,好像我还真拍过胸脯保证要给他介绍女孩过,但这事在当时那样的场合充其量就是一个权宜之计。
那是上个月大家聚餐时的事情了,大家都围在饭桌上,远远看见徐昂牵着一个女孩走过来, 等他们越来越近时再次让我们大跌眼镜。 张野睁大眼睛拿着筷子击打碗碟说:“巩丽、小巩丽、小小巩丽。北北、小北北、小小北北……想不到还有小小小小小北北啊。”
格子接过来说:“什么叫小北北?明明就是山寨北北嘛。”
李瑁则是满头雾水的问:“啊?她不是北北吗?我以为是北北又回来了。”
而我就会拍着胸脯义愤填膺的说:“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徐昂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一次又一次啊。”
“是啊!不能再看着他往火坑里跳了。”
“也许他跳的很开心呢?”
“再开心那也是火坑,进去了就只有玩火自焚。”
“精辟,郗璨今天你就是带头大哥的,我们以你马首是瞻。”
“成,那我当仁不让了,我们有组织有纪律的把这个火坑扑灭了。”看着他们越来越近,我笑嫣如花的朝徐昂挥了手。
“对!有组织有纪律还要加上有预谋。”
徐昂神清气爽的跳到我们面前,手依然紧紧的抓着山寨北北的手,“大家好啊,这些是我朋友,张甲、徐乙、李丙、郗丁,这是我女朋友小纨。”
“嗨,你好!徐昂你找女人的眼光真的越来越差了啊。”我一边用忽上忽下的眼神瞄着他女朋友一边跟她打招呼。
“这位美女我跟你说,你跟这位牵着你手的男人他的前前前女友长的太像了,我觉得他肯定把你当成她的影子了。”格子说。
“是啊,太像了,我们还以为是你前前前女友又回来了。”李瑁说。
张野更夸张,“山寨的,你的鼻子在哪做的?”
“瞧这小脸瘦的,是打瘦脸针还是磨骨了?”说出这句话我觉得自己火上浇油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了,“脸瘦是瘦了,不过你们不觉得虽然失去了大饼的神采却又增添了苏打饼的精髓吗?”
徐昂本来正要坐下来的,现在看到这个阵势硬是愣在原地,屁股一动也不动的悬在沙发上空,很尴尬的笑着。
他那新女朋友挣脱了他的手,抓起桌子上的啤酒就要泼我,我站着没动,坐在我左边的张野手已经按在盘子上,我知道他会帮我挡住,但是那只泼啤酒的手被徐昂紧紧的抓住了。
女孩惊讶的看着徐昂,眼角都沾上泪珠了,最后她扬起手把整杯啤酒全泼在徐昂脸上转身离开。
徐昂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出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心里有些不忍,转过头问面面相觑的他们三个:“我们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份。”
“应该是过激了一点。”李瑁说。
“嗯!”
正当我们在各自忏悔时,徐昂回来了,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指着我们说:“哎!你们几个玩得有点儿过了啊。”脸上的啤酒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他雪白的衬衫上,我赶紧拿着纸巾帮他擦脸,因为那件衬衫可是我帮他洗的,而且弄脏了徐昂还会死乞白咧的丢给我洗。
看着徐昂不阴不阳的脸我赔着笑脸哄他:“别生气别生气,哈哈,我保证帮你找个更好的。”
“对对对!郗璨肯定会帮你找个更好的。”
你看看,任何人都不会把这话当真的吧。
“哈哈,记得是记得只是我找不到啊,我跟你说你还真别逼我,再逼我我就只有以身相许了。”
他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皱紧眉头说:“开什么玩笑呢你?狗尾续貂滥竽充数可不行啊,怎么着也得给我找个稍有几分姿色的吧!我跟你说,你别想随便打发我啊。”
“那我明白了,稍有姿色嘛。你也就那点出息,给你找个稍有姿色的就够你乐了,像我这样美冠群芳的你也消受不起。不过做朋友的还得劝劝你,如果不是因为相爱,只是为了寂寞就想恋爱,那得到的就会是寂寞再加上孤单了。其实你这样也太不厚道了,身在一处,心在一处,一次这样咱当你是幼稚,一次次这样那就是玩世不恭了。”
“没有那么严重吧?爱情嘛,就是一杯酒,我曾经何尝不是小心翼翼的把它捧给心爱的女人了,可是被她碰撒了,于是我现在也只能不停的兑上白水。”
“哎,那也不能就轻易对别人说爱,自私地把别人的心门打开了,最后你又玩笑的离开。损人不利己!”我连连摇头。
徐昂狠狠的踢着脚边枯黄的草丛,激动到面红耳赤的说:“我能伤害谁啊?爱情本来就是带刺的玫瑰、带血的美味,本来就是互相伤害,伤身、伤心、伤胃,要是没有伤害,要是彼此都没有能力给对方伤害了,那铁定就是爱情过期了嘛?”
“你不是强词夺理吗?真是天下男人和乌鸦一样黑,就算爱情像一本书,你说你翻的不经意会错过翻得太认真一不小心就会流干眼泪。但没人能厚颜无耻到说逢场作戏是自我保护吧?”
虽然对于爱情我也只是停留在听过几首悲伤恋歌、读过几本爱情小说、看过几部苦情电影的阶段,但是我必须矫正他不健康的思想,因为此时的徐昂让我觉得很陌生。
最后我抵挡不了他的纠缠,只好给他提供一条线索:“你们皇后镇那片酒吧和茶楼谁家生意最好啊?”
“应该是那家名叫‘我们’茶楼吧,只是听说没有机会去过。”
“那家茶楼的老板知道是谁吗?就是咱校的校花,还是跟我们一级的。”我说。
“比你还漂亮吗?”他以为我在开玩笑。
其实我是在愤怒,我的面带微笑,只是我已经波澜不惊。
“那就不好比了,跟我不是一类型的,有本事你可以去泡泡看呗。”我还想说“别光在酒吧里跟别人讲你得伤心往事了,我觉得你有暴露癖或者是祥林嫂综合症。”但是我咬咬嘴唇没有说出口。
“叫什么名字啊?”
“宣儿。”我背上包,转动着手中的眉笔看着眼前的徐昂,那么熟悉的一个人,也会让我觉得很陌生。
“这名字蛮好听的,我怎么从未听过。”
“如果你觉得她的名字好听,那么告诉你,她可算是人如其名噢,要不你也去泡泡人家?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月的期限,如果你能泡到她我郗璨对你俯首称臣,泡不到今后你就得对我唯命是从,赌不赌?”我感觉到心里裂开一道血口,痛快淋漓的喷涌出铁腥味的血液。
“赌!”
于是我摘下中指上的指环失望的在阳光下面晃了晃,示意他我已经当真了。
在这个夏天不告而别的秋天里,远处有一根高耸入云的烟囱正气势汹涌喷出一团一团磅礴有力的悲伤,那些悲伤冲上被雨水浸湿的天空,终会被风吹散,蒸发成空气。
我目不转睛的仰望着那些烟雾,深深吸了口气,但是那口气刚吸进喉咙就变得又粘又湿,如鲠在喉。
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但鸟儿已经飞过;心里没有被刀子割过,但疼痛却那么清晰。我觉得我变得跟徐昂一样了,学会了惆怅学会了无病呻吟。
对了,刚刚那只‘看起来很眼熟的相机’终于想起来在哪里看见过了,那是北北从不离手的相机,难怪他很紧张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