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聿乔睡得迷迷糊糊也听到了闹钟的声音,翻了个身把未灿给抱住,“你要起来了吗?”
“对啊,工作室还有事呢,昨天放了一天,今天不能再不去了。”未灿伸出手顺了顺她的头发,将她的手拿开准备起床,“你多睡一会儿,你昨天才刚发烧。”
“嗯……好吧。”余聿乔今天凌晨才退的烧,现在也没有太多的力气,自觉转过身去打算睡自己的了。
“宝宝。”未灿又轻轻叫她,把她抱到怀里,“我们找个房子一起住吧,我想一直照顾你,我太不放心你了,你昨天晚上睡觉又踢了好几次被子。”
余聿乔感觉到未灿的怀抱便又往里蹭了蹭,她理了一下未灿的话,又因为还没睡醒没办法思考太多,脑袋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和未灿一起住等于有个免费保姆。便“嗯”了一声,尾音拉得长长的。
未灿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了,有些喜不自胜,“那等你好一点了,我们出去看房子。”
“我还有房子啊,在靠近出岛的高速那里,我上班也方便,你上班也方便。”余聿乔蜷在未灿怀里,嘴里含糊着又说了一句。
“那我不是像被你包养一样吗?”未灿确实觉得住女朋友的房子会让自己很没有男人的担当,“要不我给你交房租。”
“不要,我要你给我做饭做家务。”余聿乔将头埋在他怀里,声音软软的。
未灿又顺了一下她的头发,觉得实在可爱,心便也软了一下,“你喜欢我给你做饭做家务吗?”
然后就感觉怀里的小姑娘用力地点了下头,他继续摸了摸她的头发便答应下来,“好,你喜欢的话我们就一起住那里,你喜欢的话我就一直一直给你做饭。”
怀里的小姑娘突然就抬起了头,脸上还带了些大病初愈的苍白,“就是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像小公主一样。可是我三十岁了,还总是想当小公主,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啊,我愿意让你当小公主你就可以一直当小公主啊,怎么会不太好。”未灿说着又搂住她的头靠向自己的怀里,“不要说三十岁了,等你七十岁、八十岁、九十岁,你也是我的小公主。”
清晨的阳光就这样照在身上,余聿乔安心地躺在未灿怀里,而此时此刻,身边的男人是比太阳还要温暖的存在。
未灿做好早餐之后才去上班,余聿乔又躺了一会儿才起床吃早餐。想着就要和未灿住在一起了,心里便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很多小期待。靠近岛外的那栋房子还没有软装,两个人还可以一起商量着怎么布置,这么想着竟然开始迫不及待起来了。
余聿乔将勺子叼在嘴里,一边晃着脚一边拿起手机先给未灿发了消息:我找人给我们设计软装!设计出来了一起去看看吧!
未灿很快回了消息:好!
余聿乔便喜滋滋地在微信里联系装修公司的负责人让他们帮忙设计。
这两天早上的动员大会都没去,余聿乔打算直接等到下午再去和员工一起做现场推广,便空出来很长一段时间。余聿乔很久没有这么清闲过了,想着要搬家了,干脆开始收拾东西,打算把不要的先扔掉,到时候搬家的时候东西才不会太多。
书房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柜,放着余聿乔小学到初中到大学再到研究生时期的所有书。其实她也不是第一次搬家了,但因着是个念旧的人,这些书一直都是原样搬过来搬过去。好像也很久没有去看过这些了,她便一样一样地看过去:小学的练字本,初中装订成册的作文本,高中一沓一沓的复习资料,还有……
还有她高中的日记本。
手指在本子上停留片刻,她会在高中日记本上记什么呢?无非就是“沈林”二字。想想她和沈林的这六年,好像大学时期的沈林更为清晰,高中的沈林好像停留在很久很久之前,停留在记忆的尘埃里,被一层一层地盖起来,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然后她翻开日记本,一字一句地读,便有一双手轻轻地掸开上面那些灰尘,沈林从那里走出来,穿着白色红边的校服,单手插兜,站在教室门口,站在宿舍的楼道里,站在余聿乔的眼前。然后她听见远处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声音一点点地变清晰。
她听见那个声音说:“聿乔”
“聿乔”
那个声音很像沈林,却比沈林要稚嫩几分,清澈几分。
那是高中时代的沈林。
回忆就此叠在眼前,那些在时光里被忘却的,都在此刻展开来,变得崭新。
崭新到让她回忆起第一次对沈林心动的场景。
大概是高一那次学校文艺汇演。那时候余聿乔还很活泼,等候彩排的时候和别的班的男孩子闹了起来。那个男孩子开玩笑要打她,扬起手作出一副凶狠的样子,余聿乔也闹着往后躲。一个白色的身影就此横在她身前。
沈林穿着晚上汇演的白衬衫,比那些男孩子都高出一个头。他那样横在她身前,她便什么也看不见了,眼里只有他的白衬衫,还有他张开的手臂,挽起一截的袖口。沈林离她很近,两个人之间只隔着一拳的距离,近得让她可以看见沈林手臂上细小的汗毛。很多年后的那个大一寒假他们一起回家,沈林帮她把行李箱放在座位上方的行李架上,也是露出这么一截手臂,比高中时要壮了许多,可以看见明显的肌肉线条和用力时凸起的青筋。
而高一那年,沈林身上柔顺剂的味道就这样飘进她的鼻息。在男孩子肆意挥洒汗水,弄得一身汗臭的高中,只有沈林是一如既往地干净和清爽。想起这么多年后沈林身上昂贵香水的味道,余聿乔反倒是怀念青春时候他横在她身前时身上的柔顺剂香味。
余聿乔伸手抓住他的衣角,探出半个脑袋,对那个男孩子说:“再打我呀,沈林会保护我。”沈林许是受了鼓舞,又踮了踮脚,也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不许打她,我罩着的。”再用极其浮夸的语气说,“要打她先过我这关!”
余聿乔偷偷抬眼看沈林,沈林恰巧在这个时候回过头朝她一笑,“怎么样,帅不帅?”
她看见少年勾起的嘴角,像是初一的新月,温柔却拥有自己的光芒,即使身旁群星闪耀,他也熠熠生辉。很多年后他都保持着自己的光芒,在大学的时候作为学生代表演讲,在各大晚会上做主持,在全国大赛的领奖台上……可这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没有那一刻那么耀眼。
于是当年的余聿乔愣了一下便点了点头。沈林好像没有太多在乎身后少女对自己帅气的承认,兀自前去和其他男生打闹了。
余聿乔却呆在原地,好似心里原本装了一盆水满满当当,突然又有一滴水滴下来。
“啪嗒”
只有一滴,却发出一个重音,让整盆水就这样溢了出来。
她的心跳声也在和缓有序的节奏中突然蹦出来一个重音,就像突然有人在耳边拍了一下小镲,整个心绪都被扰乱了,耳朵里还嗡嗡嗡地响,什么也听不清了。
在情窦初开的这个年纪,还是会向往公主和骑士的故事,向往着披荆斩棘吻醒自己的王子。余聿乔的公主梦好像就是在沈林这句“我罩着的”中发芽的,沈林的骑士形象、王子形象便扎根在她心里。
后来他没有为她披荆斩棘,可是却一直在做一个合格的骑士。
在南方冷得透骨的冬季,她一句“我肚子饿了,我只要吃你带的夜宵”沈林就披上外套下楼,绕过操场绕过教学楼,走到门口给她打包夜宵。高中的时候男生女生还住在一栋宿舍,她在五楼,沈林在三楼。他们偷偷地在四楼的楼道里见面,沈林把夜宵拿给她。
十一点的楼道里,余聿乔裹着外套还有点微微发抖,沈林一路小跑额头上还出了一些小汗。他握了一下余聿乔的手,没有说自己多辛苦,只说“快回去吧,别冻着了。”
余聿乔想起了那个楼道,在心事尚未言明的高中他们居然就在那个楼道里,像小情侣约会一样偷偷想见。那年的平安夜,她就在楼道里,把那颗盛满了少女心事的苹果塞给他,只说平安夜快乐,不说其他夜晚的思念。
余聿乔高二的时候练舞不小心骨折,他就立马从宿舍跑到舞蹈室将她背去医院。她出院的时候脚上还打着石膏,下楼梯只能一节一节地走,他就扶着她,一节一节陪她走。她走得有点失去耐心,沈林便蹲下身,“我背你。”
高三那年背书背到天昏地暗,他们会一起在食堂看书,看到食堂关门食堂阿姨来把他们赶走,然后就一起上楼,沈林送她到五楼的楼梯口,然后再默默下楼。她宿舍的走廊正对着他宿舍的阳台。这件事是沈林首先发现的,他说:“我好像看得到你们宿舍,你出来看看。”然后余聿乔站在走廊往下望的时候就可以看到站在阳台抱着自己发抖的沈林,抑制不住的喜出望外。
这时余聿乔电话突然被拨通,来电显示是沈林的号码。他说:“坚持不住了就给我打电话,毕竟我看到你,也会安心很多。”
那是南方的冬天,两个人就在走廊和阳台裹着外套一边发抖还一边打电话,看着对方模模糊糊的身影就会觉得快乐。
只是好像那些很美好的事情都发生在冬天,谁也没料到北方的春天来的那么快,却还是赶不上让他们的感情再多过一个春天。大概是夏天更会让余聿乔想起看完沈林打篮球两个人一起坐在操场喝汽水,秋天会让余聿乔想起他们挤在一个楼梯上读余聿乔姐姐寄来的信,冬天更不必多说,所以还是春天好一点吧。这段感情便死在春天。
后来想起却也觉得很傻,这样明显的爱意了当时谁也不敢承认。对这份爱有多少的尊重就有多少的小心翼翼,害怕那些好只是同学之间的互帮互助,那些心动不已的粉红泡泡不过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居然就这样拖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