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湖那边狗的哀怨叫声凄凄戚戚又响起,附近住户有位刚退休在家的先生,心里正烦着呢。以前,每天早晨这个时间正是他要出门去单位上班的点,但现在只能傻愣愣地坐在灶间里,面对他老婆精心摆弄的一个菜园子发呆。听到第一声时,他眉头皱了皱,虽在近处,但不影响他回忆在单位里的惬意晨光。可不一会儿,他听出就在他家的院门口的墙角落,又传来让人心里发慌的像夜晚坟墓里发出的鬼魂撕咬。他想,这是一种不吉利的预兆,不能让人以为是他家传出来的声音。于是,他绰起院子里的一根白蜡棍,冲到院门外···看见一只长毛大黄狗,威风凛凛地将一只矮脚小花狗逼在路边的冬青矮树的树杆之间,进退维谷,不能后撤也不能前突。看似相互怒怼的样子,可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小花狗哪是大黄狗的对手。他才不管这些,一律赶走,举起来棍子吓唬着朝它们扑过去···
在两条狗一个人,十条腿撒腿奔跑向小区大门口急促的脚步声的掩盖下,黑猫却衔着乌鸫悄无声息地潜进了自家的院子。
爷叔起先没有注意黑猫嘴里衔的是鸟,还以为是它捡回来的一团黑布球什么的玩具。他正在吃早饭,心想,这么早就要找人玩啦。对不起,要上班,自己一边去玩。可定睛一瞧,原来是一只死鸟,翅膀像折断似的耷拉下来,嘴尖尖的小脑袋斜坠着,没有了一息生机。
他惊讶不已。黑猫倒是一副打猎满载而归神气活现的样子。它把猎物往他的脚边一放,朝他昂起脸“喵喵”地叫。
他大声说话,像自言自语,也像是对黑猫说话,只是一时半会没有了主张,不自然地伸手抚摸着黑猫。捋着黑猫的下巴,它乖巧地眯着眼拿小脑袋蹭着他的手。
爷叔拎起乌鸫的尸体,心想蛮有分量的,这应该是一只成年的鸟。那时的他还不知道乌鸫的习性,也跟一般人一样的想法,一身乌黑的像乌鸦的鸟,不是什么好鸟,死就死了呗,这只能说明他家的小黑猫长大成猫了。他想,应该奖励一下黑猫,把这只乌鸫烧熟了给它吃,这也可以算是它的成年仪式的一种纪念。
一天的上午,爷叔发现院子里的小道上有好多鸟屎,白乎乎黑丝丝,像是从高处扔下来的,一滩又一滩砸在地面上。他以为这是鸟儿飞过这里时,在空中拉下来才会这样滩得这么的开。他用井水浇着地面,又用竹扫帚扫。但有点难去除,可能是因为含有油性,抑或从乌鸫**里拉出来的屎本生就是一种天然颜料,反复冲刷几次才基本清爽了。
可第二天,又是几滩鸟屎在小道上,溅开的黑白屎液,仿佛射出夺命的箭,犹如夜晚幽灵的恐怖之手···他纳闷了,怎么突然之间鸟儿来得如此平凡?他朝四周观望,不远的湖岸边的香樟树上,有鸟儿在叫着,不像清晨啼鸣声如天籁,悠扬空灵,倒好像着急地呼唤同伴;院子里没有什么瓜果能够吸引鸟儿光顾的,也没有扔过食物,他百思不得其解,但用水冲刷还是要进行。心想虽然这是鸟儿拉的屎,但它们不是故意的,只是一种本能而已。你骂不到,打不到,权当一次打扫卫生了。
黑猫从它的专用门洞里钻出来,用舌头舔着嘴两边的触须,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他的打扫也差不多了,但水浇到鸟屎滩上,水像流淌在油面上一样,向着边缘低处滚动。
忽然,只听到一声凄厉声里带着愤怒的鸟叫声,从他的肩膀边呼啸而过,“噗”的一声,一滩屎砸落在黑猫的跟前,只差十公分就正中它的面门。而一贯谨小慎微又机敏的黑猫,仿佛被催眠了似的,竟然一动不动。
这只乌鸫在院子了的架子上对着黑猫的方向,愤怒地扑腾翅膀,叫声凶狠,却又不敢靠近,只能在高处龇牙咧嘴,好像正在装填第二发炮弹。
爷叔反应过来,挥动手里的扫帚,要赶走乌鸫,它飞向空中,仍然乘机扔下那枚炸弹。
爷叔明白,这是乌鸫寻仇来了,他不管鸟屎,心里想着,咱惹不起,躲得起,抱起黑猫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