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卡列琳娜》第64章。
人物:卡列宁,安娜,伏伦斯基
句子:
她快死了。医生都说没有希望了。我(伏伦斯基)完全听凭您的处置,但请您让我留在这里……不过我听从您的吩咐,我……
……
卡列宁看见伏伦斯基的眼泪,心慌意乱——他看见别人的痛苦总是这样的——立即转过脸去,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急忙向门里走去。
……
她看上去不仅容光焕发,身体健康,而且情绪极好。她说话很快,很响,音调十分清楚,充满感情。
……
我可以忘记过去,他也会饶恕的……他怎么还不来?他这人真好,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这人有多好。
……
“安娜·阿尔卡迪耶夫娜,他来了。您看,他来了!”接生婆说,竭力把她的注意力引到卡列宁身上。
……
您说他不会来,那是因为您不了解他。谁也不了解他。只有我了解,所以我觉得难受。
……
突然她身子缩成一团,住了口,恐惧地把双手举到脸上,仿佛在等待打击,实行自卫。她看见了丈夫。
……
“不,不!”她开口了,“我不怕他,我怕死。阿历克赛,你过来。我急死了,我没有时间了,我活不了多久,马上又要发烧,又要什么都不知道了。现在我还明白,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看得见。”
……
卡列宁皱起眉头,现出痛苦的神色。他拉住她的手,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
他忽然觉得,他所谓心慌意乱其实是一种愉快的精神状态,使他体会到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幸福。
……
医生们说这是产褥热,死亡率达百分之九十九。她整天发高烧,说胡话,处于昏迷状态。半夜里,病人躺在床上,失去知觉,几乎连脉搏都停止了。
……
每分钟都有死亡的可能。
……
伏伦斯基回家去了,但一早又跑来探问病情。卡列宁前厅遇见他说:“您留着,她也许会问到您。”说着亲自把他领到妻子的起居室里。
……
第三天还是这样,但医生说有希望了。那天,卡列宁走进伏伦斯基坐着的房间,关上门,在他对面坐下来。
……
我的责任给我明白规定:我应当同她在一起,我将同她在一起。要是她想见您,我会通知您的,但现在,我想您还是离开的好。
……
他不理解卡列宁的感情,但他觉得这是一种崇高的,像他这种世界观的人所无法理解的感情。
……
他所有的生活习惯和准则,以前看来是那么坚定不移,如今突然显得荒谬而不适用了。
……
这个丈夫处在这样崇高的地位,并不奸刁,并不虚伪,并不可笑,而是善良、朴实而高尚。
……
他觉得她的丈夫尽管痛苦,还是宽宏大量;而他自己公然骗人,显得堕落渺小。
……
他在她患病期间彻底认识了她,了解了她的心,他觉得以前他其实并不爱她。
……
如今呢,他了解了她,真正爱上了她,他却在她面前受到屈辱,永远失去她,只在她心里留下一个可耻的回忆。
……
他看见他站在面前,他看见安娜热辣辣的绯红面颊和她那双热情地望着卡列宁而不望着他的水汪汪的眼睛。
……
他一直躺着,竭力想睡着,虽然觉得毫无希望。
……
“人就是这样发疯的,”他反复说,“就是这样自杀的……免得受耻辱。”他慢吞吞地加了一句。
……
他走到门口,把门关上;然后,目光呆滞,咬紧牙关,走到桌旁,拿起手枪,察看了一下,转动弹膛,沉思起来。他垂下头,脸上露出冥思苦想的神情,手里拿着手枪,一动不动地站了两分钟光景。“当然!”他自言自语,仿佛长时间合乎逻辑的冷静思索使他得到一个明确的结论。
……
其实,他所深信的这个“当然”,只是他在这一小时里兜了几十个圈子的回忆和想象的又一次循环罢了。无非是重温那些一去不复返的幸福往事,无非是想到毫无意义的茫茫的未来生活,无非是感到自己身受的屈辱,无非是这些思想感情的不断重复出现。
小结:
本章,安娜得了医生所谓的“产褥热”。在清醒的时候,她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请求丈夫饶恕,又让他饶恕了伏伦斯基。伏伦斯基尴尬万分,最后让卡列宁送走了。他在自己的居室里拿起了手枪,对准了太阳穴,但是无法冷静思考。看来,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也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