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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一样可怜了

骤雪下了半个时辰便突然小了,风绵绵刮着,雪花悠扬地从铁色天幕上飘落。夜幕已然低垂,墨般的天上没有一点星光,冬日的凄清丝丝透进绿纱窗来。

红炉里火正热,门窗都掩紧了,暖气全蕴在屋里。崔劢刚刚夜巡回来,一开门便带进了风雪,他忙合上门,问道:“头还疼吗?”

南山抱着脑袋,弓着背坐在床上,眉愁苦地皱着,“还是疼。”

“是不是风吹多了,着凉了?”他解下夜云般沉黑的披风,走过来坐在她身旁,他低侧着头,细细看她的脸色如何。

她摇摇头,忽然一侧身子趴了下去,把脑袋埋在一片红的枕上。崔劢稍稍探下身子,伸手揉一揉她的太阳穴。他力道正好,又通经脉之理,揉得南山舒服得眯起眼睛来。

她快要安稳地睡着时,闭着眼喃喃道:“刚刚我换衣服,发觉背上那三个伤口又流黑血了。”

“早该好了的。”崔劢一皱眉,俯下身在她耳边说话,商量一般,“让我看一下,好不好?”

南山想睡觉,但又不情愿地睁开眼,她微微撑起身子,解开衣带,抬手将紧拢的衣襟散散扯开,便又趴倒在床上。

崔劢将她的衣服向下拉,火烛照得她雪白的背如霜般,她那夜被三根毒针扎出的伤口又流了毒血出来。崔劢见此,心中不由有些烦躁,他低声问道:“最近常头疼吗?”

“偶尔吧。”她一边答道,一边任由崔劢拉起她细细的手腕。他静心掐了一会儿她的脉象,眉间愁山耸起,眼睛垂如弦月,“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也教薛勉算计上了。”

“他怎么算计我了?”南山并未慌乱,只是转过身来,侧倚在枕上。她衣服还没有拉好,半拢在肩头,左右交襟半遮着柔软胸脯,形状漂亮的锁骨盛着光。

她毫不害怕的模样教崔劢揪起的心稍稍轻松了些,他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膝上,“你也中了那乘风散。”

“那咱俩还真是一样可怜了。”南山瞪了下眼睛,又忽闪着睫毛垂下,好似开玩笑一般戏谑了一句,“崔大人,往后你头疼时还有伴了。”

崔劢没有说话,他心里不太好受,总在责备着自己护不了她。南山这一言一语,好似是想教他别想得太多,也不要自责,可她再如何不在意,也不能教他不在意。

南山从他浓眉下隐在阴影里的低垂眼睛,便能感知到他的心绪,她试着照他说的那般,安慰地反握住他的手,“我又不会怪你。”

“好了,你也不要怪你自己。”崔劢刚要说话,便被她打断了,她头微微扬着,眼里带着笑。知道自己身中剧毒,心中又怎能高兴,她却还是硬要打消心里的愁云,装作无畏的样子。

看见南山的笑,崔劢不知心中是如何滋味,只是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他脸上沉静如夜,心中却很乱。他不想受着她要强的安抚,好似是被她照顾了一般,“别想了,我会找到解药的。”

她答了一句“好”,崔劢拉一拉她的衣服,故作轻松般,“衣服也不穿好。”

像是试探着互相关怀,南山抬手理一理他皱起的外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崔劢情难自禁地俯下身,他深深看着她的眼,有了许多的亲近,南山也能体会到气息交汇时的暧昧了。

她微张开嘴唇,吐出温热的暖气,等着他的亲吻慢慢落下。崔劢蜻蜓点水般亲几下她的嘴唇,又问道:“头还疼吗?”

“不疼了。”她低低一句呢喃,倒有些心急地圈住了他的脖子。崔劢厮磨着她的脸颊,缠绵的吻连串落在她的颈间。南山被他的胡渣蹭得有些痒,一缩脖子抱怨道:“痒死我了。”

崔劢逗她说要去剃面,南山情之所至不想让他去,可又碍于面子,只能翻身把脸埋到一团被子里,“那你快去。”

崔劢听她说完,便笑着欺身过来,同她亲吻相拥。两人正无限欢好到衣裳凌乱、情到浓时,忽听见有人敲门打搅了一场风月事,“先生,你在吗?”

听声音,屋外的人应该是韩隽,南山忙应了他一声,起身穿整齐了衣服,朝门扉处走去。崔劢穿着黑色里衣躺在床上,看她来不及束发,只能披散着长发前去开门。

南山拉开一线门扉,自己侧着身子挤出去,慌忙又把门关上,生怕韩隽看见了屋里的崔劢,也看见一地零乱散碎的衣服。

韩隽看见她衣带系得随便,乌黑长发如瀑般披在肩头,几缕细如芦苇般的散发垂在额边,她脸上有几丝红晕,颈侧有几道殷红的吻痕。

寒风吹拂,他忙把眼睛垂下来,不敢再看了。他已是过来人,知道她方才屋里发生了何事、干了什么坏事。

南山见他目光在自己颈间一扫,佯装无事般拉起一些衣襟,想遮去这令人羞臊的痕迹,“姑爷,你找我什么事?”

“突厥人把母亲藏在酒桶里带到行宫来了,刚刚他们叫我去见母亲。”他说到这,抬头看看南山的脸色,他眼中有些愧疚,顷刻便变为了懊恼,“母亲很害怕,我安慰她马上就带她离开这里,不小心被突厥人听到了。”

韩隽是要为突厥人开猎场的人,他萌生离意,突厥人还能相信他吗,明日卯时突厥杀手还会进入猎场之中吗?若他们不来,那守株待兔的计划便没有意义了。

南山先不管这些,而是问道:“伯母还好吗?”

“于突厥人而言,我还有些利用价值,他们应该不会对母亲下手。可是先生,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将母亲救出来?”韩隽有些焦急,有些无措。

“姑爷,你先别急。明日围猎,我们的计划还是要照常进行,若杀手来了,你将人扣下,我们顺势便可以搜查突厥人的住处,救出伯母。若他们不来,明晚晚宴,我向陛下提议众人同乐,突厥人一旦都到了宴会上,你便可见机行事。”

南山眉头一皱一舒,即刻便有了决断,韩隽却愁眉不展,“先生,我心里慌得很。”

“慌什么?”她问道。韩隽垂下头,低声道:“这一切的一切,我不知怎么和喜儿解释。”

冬夜很冷,大雪落地漫上台阶,韩隽呼出的暖气生白,他又说道:“先生,我太普通了,报不了父亲的仇,也干不出什么大事业,我只想和喜儿做一对天地间的小儿女,长相厮守罢了。

“可我怕她怨我骗她,就不再理我了,我就连普通人最后一点的事情也做不了了。”他低声说着,落寞得有些像孤独的北风。

“小姐怎么会怨你呢,不论你到底是谁,对她的心是真的便好了。”南山抚慰他一句,被风吹得有些缩起了身子,她的鼻尖也冻红了,脸却冷白如冰。

韩隽看她很冷,又想着她屋里应是有人等着的,便向她道了别。刚刚的兴致被韩隽搅扰了,南山又困于关乎明日的种种思绪里,崔劢看她心不在焉,便抱着她,要同她一起睡。

南山想赶他走,却拼不过崔劢钻进她的被窝里装睡,她拆不开他锁死在自己腰间的手,便只能勉勉强强地睡着了。

这一夜时断时续的雪直到天明时才渐渐停下,南山忧心忡忡,可睡得却不错。天刚是蟹壳青,还没翻起一线鱼肚白时,崔劢便披着衣裳起来了。

南山还有些困,冬日破晓时又太冷,她便蜷在被窝里,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不肯睁眼。忽然她感到自己脸上有湿湿热热的布在擦,便皱着眉问道:“干嘛?”

“洗脸。”崔劢言简意赅地回答她,手上动作没有停下。

南山从他手里夺过帕子,胡乱擦了擦脸,她闭着眼翻身坐起,长发揽到一侧,垂落胸前,话里依旧是睡不够的困意,“我自己会洗。”

“懒。”崔劢看她连眼睛也睁不开,坐起来没一秒钟便又要睡着了,便抬手刮一下她的鼻梁。

这一下把南山刮醒了,她深深叹一口气,麻利地掀开被子跳下床来。她穿好了衣服,洗漱过后,坐在铜镜前准备将头发束起。

崔劢信步走过来,执一把木梳,撩起一段她的黑发细心梳起来。南山看见铜镜里他低着头,面庞模糊不清,可似乎极认真地在替她梳头发。

“梳头发也不让我自己梳了。”

“我替你梳,你要是困就再闭眼歇会儿。”他梳整齐了她的头发,又开始替她束发。

“我不困了。”南山斜过眼,看见他的手正撩起自己耳畔的长发,他将那长发向后拉,动作轻柔。她忽然想起父亲,也总是这样替母亲绾起青丝。

父亲总能用心地给母亲挽出好看的发髻,再替她簪上几支蝶状的步摇,母亲总笑得很甜。她忽然垂下眼,蹴一蹴脚尖,问道:“我们就一直这样了吗?”

崔劢没太听懂,想了一下,才发觉她说的是两人还要这样无名无分地在一起多久。他心中喜意涌起,如晴好天气里欢快的湖浪一般粼粼散开。

南山听他半晌没有说话,急了,“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算哪日日子好,我好向季老将军提亲去。”崔劢倒是务实,已经想到要挑日子了,南山是板着脸的,嘴角却忍不住溜了一丝笑出来。

崔劢给她束好发,再将玉簪插稳玉冠时,时辰不早不晚,窗外日光渐盛,照透了纱窗。崔劢要去御前侍奉,南山则披了铠甲,再系上披风,迎着冬日去巡查防务。

大抵是因为韩隽想要离去的这点风吹草动,突厥人变作了惊弓之鸟散去,卯时时分,并没有人往韩隽故意留下的空缺之中潜入莽山猎场。

突厥人大概是放弃了刺杀,南山没敢松懈,她将韩隽安排在褚桢身边守卫,提醒韩隽不可放松警惕,自己也尽力多待在褚桢周围。她不敢大喇喇站在褚桢的眼皮底下,可纵然避到人群里,也能感到他那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眼神。

莽山猎场已淹没在无垠的雪中,不远处披着银装的连绵山脉横亘在天边,其中最高那座冲霄绝峰便是莽山。

秋山已然枯败冷涩,被雪厚厚掩盖,而春山还埋在地底,尚未发芽。这样的冬天,在一望无垠的草场上自然找不到猎物的踪迹,可山中依旧藏匿着许多在冰天雪地里过冬的动物。

皇家狩猎,仪式颇多,自然不会胡乱地冲进山中便开始围猎,繁琐的事情一步步做完,最先进行的自然是骑射的较量。

因褚钧还在病中,不能上阵,二皇子褚熹和三皇子褚颂年纪尚小,都没有跟来猎场,褚桢只能自己上阵射出第一箭了,能同他并肩比箭的,自当是宁王褚舆。

褚桢出生时,大魏的江山还未稳定,他也是在马背上、行伍中长大的,虽然近些年忙于朝政,可他的骑射功夫也丝毫不见退步。

只见他骑着黑马从雪原上奔驰而过,搭弓引箭,瞬息而发,那箭破开寒风,如流星般窜入远远的雪景中。立靶处的士兵敲起金锣,摇旗回报,褚桢这一箭正中靶心。

这一箭射得好,褚桢也开怀了不少,他瞥一眼不远处的南山,看见她持剑静静立着,好似有什么心事。他将一张弓交到褚舆手上,说道:“老十,接下来就是你。”

他并未在意褚舆这一箭射得如何,看了她一眼,他眼睛就移不开了,总偷偷地向她那看去。他记忆中,除了那身官府的麒麟袍,她从没穿过红色,她此时银甲红披,黑发玉颜,鲜亮地立在雪中。

她忽然回头了,朝崔劢那看一看,她睫毛上下扇动,明珠似的眼睛光芒闪闪,而后便回过目光,向猎场上投去。

皇帝陛下已从气恼变成泄气了,崔劢同南山看上去无比的欢好,自己倒成了多余的人了,她没有这样回眸找过自己,一次也没有。

猎场上褚舆骑马引箭的样子丝毫不逊于自己的兄长,他整日莺莺燕燕地沉迷声色犬马,玩乐里练出的功夫自然不错。

褚舆少有的目光专注,身形矫健,他侧身拉满了弓,那凌厉一箭就将射出时,他忽然吁住了马儿,发起怒来:“拿的什么弓,弓弦都断了!”

宁王爷当即将弓往地下一摔,气哄哄地翻下马背,快步走过来要向褚桢告状。褚桢微微阖起眼,安抚道:“算了,你这坏脾气。”

他抬眼看看一侧的崔劢,淡淡说道:“崔卿,你似乎很久没有一展风采了,来同朕比比如何?”

皇帝陛下虽压住了心中的醋意,可话中还是有些不怀好意的妒忌,翻做话语的尾音漏了出来。崔劢应了一声便去取马。他虽不言不语,可已感到陛下的心绪,无关君臣,只是两个人为了心爱之人的较劲。

褚桢的箭已经射过了,是正中红心的一箭,崔劢要胜过他便也只能射中靶心,这是抢皇帝风头的事情,没人会去做。可在南山面前,落个下风,崔劢本就是不愿的,他心中,他已差皇帝很多了。

理智同情感较量,崔劢有些犹豫不决,不知该选哪一边。他牵着马往场边走,他同这冬天一样冷,一样了无生机的沉默。

褚桢心中小小高兴着,崔劢要么输给他,在南山面前出个丑,要么赢了他,却要背个功高震主的名声,那些多事的言官自然会收拾他。他是帝王,崔劢再如何也要被他拿捏在手里。

他站在高台上,遥遥看着崔劢的背影,突然一个红色身影靠过去,替崔劢挂上了箭袋,一边将一把良弓递到他手里,一边好似对他说了些什么。

他一口银牙咬碎,恨不得上去把南山和崔劢拆开,这两人的亲密模样真是可恶至极。

崔劢跨上马在猎场中一晃,一箭射出,靶都没有摸到,他平静地回到台上向褚桢领罚。褚桢臭着脸,乱罚了他两个月俸禄,便自己一个人皱着眉回大帐去了。

南山朝韩隽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快带人跟上褚桢,褚桢身边虽有一列公公跟随,可都是不济事的,同落了单也没什么差别。

过了半个时辰,褚桢像是想通了一般,换了一身金甲在猎场上现身,他身边一个半束头发的武装女郎,娇媚飒爽,正是颂优。

皇帝陛下带着佳人,引着一队使者和亲军快马加鞭驰入山林之中,万木干枯,唯有松柏挺立,顶着盖头般的雪,稍有鸟儿或松鼠被马蹄惊着,树梢上的雪便也簌簌掉落下来。

林中很静,唯有马蹄踏过的声音混杂着欢呼雀跃的人声,南山看褚桢忘忧般在林中纵马,又想他身边有韩隽和崔劢跟着,应是很安全的,看了一会儿便勒马回帐去了。

猎场中的闲人尽数都跑到莽山里找乐子去了,方才还金鼓齐鸣、热闹非凡的猎场上反倒显得凄清萧索,北风刮过,卷起无痕的寒气,枯树衰草被吹偏了身子。

最先回来的是宁王褚舆,他猎到一只鹿,自然高兴得不得了,也不顾众目睽睽之下举止要得体些,双手一拥自己的小厮朝青便响亮地亲了一口朝青的脸颊。

南山在猎场里巡了一圈回来,刚看见这场景,她立即回身要走,宁王却遥遥叫住她,“南大人好辛苦,人人都玩耍去了,你却不得去玩。”

“臣职责所在。”她转身一拱手,看见褚舆同朝青四目相对,竟在她面前便口舌交缠起来了。

南山不是没见过褚舆在她面前和别人恩爱,好似已经看习惯了,一点震惊和羞赧也没有,可宁王更加得寸进尺,松了朝青的嘴唇对南山道:“南大人,本王想行个方便,大人在帐外帮本王守一下吧。”

南山没得拒绝的理由,自己也不打猎,场也刚刚巡完,只能转身持剑站在帐外,听两人在帐中毫不羞涩地嘤咛开了。

打猎的人已回来半数了,可褚桢还是没有回来,她担心他,走得越远便越危险,也害怕他想办法折辱崔劢。她想去山林里寻一下这队人马的踪迹,可宁王好似有用不完的体力般,和小厮在帐中激情无限地欢好着。

不知为何,她的心很慌,不安宁地在胸膛中乱跳,青涯震颤起来的余韵惊得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心中惴惴,即刻便要去取马入山,会不会是狡猾的突厥人,从别的地方进入了猎场。

忽然一个浑身是血的亲军骑着马飞奔过雪原时,在雪上踏下一串红梅般的血印,他遥遥就喊着“救驾”二字,直到行至帐前翻滚在地上时也不忘重复。

一石激起千层浪,陛下遇险,猎场里都是慌乱,南山被突来的狂风吹得头晕目眩,乘风散又在作祟,疼痛教她目光凶狠,仿佛野兽一般。

大帐前的场面有些慌乱得失控,她只能咬着牙撑起来,她是巡抚使同知,有令牌所赐予的权利和义务不让这乱局如瘟疫扩散,好教别有用心的人浑水摸鱼。

只见她从人群中走出,银甲寒光凛凛,闪着一钻雪光,横眉发令道:“所有将士听令,御林军即刻封锁猎场,无关人等回帐静候,亲军在守备,不许任何人随意走动。违令者斩。”

有人不服,她不欲言语纠缠,一道令牌祭出,厉声问报信的亲军士兵:“陛下现在何处?”

“陛下在鹦鹉岭飞天崖,刺客太狠,我们招架不住了。”那士兵答完,她便扯过缰绳,飞身上马,喝令道,“左右千户所,即刻随我前去救驾。”

她的心很急,马蹄更急,鹦鹉岭已出了莽山,远到一旁博山侧峰上了,也不知褚桢一行怎么走得那么远,她虽快马如御风而行,却感到那个终点遥遥无期。

头疼和冷风教她身躯已近乎麻木,既感不到疼痛,也感不到脸颊被细枝划开。大雪封山,道路已失去了可辨认的行迹,还好雪停了,可以沿着报信人回来时留下的马蹄印一路找去。

路虽有了,可山却越来越难攀登,上山与下山不同,打猎同救人更不同,山势陡峭,马儿已经走不快了,南山只能命人下马步行,尽快朝着飞天崖涯赶去。

她感到呼吸有些困难,一身铠甲冷硬如钢压在身上,深山里雪霁时也冷得仿佛阿鼻地狱,要将人封冻成蜡像。她凭一口气快步不歇,耗尽体力攀山,看见点点血迹在雪上开花时,她知道飞天崖已经很近了。

剑与剑械斗的声音在冷酷的雪里回响,她拔出剑来,青光刺破了阴暗雪原。

她拼尽全力挥出两剑,剑气如浩荡长风吹得积雪如雨落纷纷,漫天雪里热血洒出,被雪冻成了红色的冰晶。

刺客狠,她更狠,她没有时间去找褚桢,也没有时间去找崔劢,飞天崖上混战一片,她持剑在混战中撕开一个口子,周身血迹斑斑,脚边尸横交叠。

此刻的南山教人害怕,她利眉皱起,剑气环身,逼得一众白衣刺客停下手来,山中一时寂静,连树上积雪也不曾半点掉落。

她目光一扫,看见韩隽护在褚桢身边,她再找,却没有看见崔劢的影子。地上尸体堆积,血流成河,他是倒下了吗?他是天下第一,他如何会败给这些废物。

南山转身,青涯剑随之一环,它安静无声,不再悲鸣了。

她不信他会死的,可这站着的重重人影里,却没有了他的踪迹。她很悲,手微微颤了起来,剑身上的血如涓涓细流流下,细流颤了,抖碎成凌乱的血珠。

这心烦意乱打破了她周身的杀气,刺客中有人霎时提剑,大喝一声:“杀!”

她提剑要应战,却看见那些刺客绝然转身,万剑朝褚桢刺去。电光火石间,韩隽一掌将褚桢推得很远,他衣发散乱破碎,拼命横剑挡去致命一击。

他想要活着,他想要和季喜过着平凡且无忧的生活,一切噩梦都会结束。他看见南山飞身朝他赶来,求生的欲望让他一剑狠厉,削断了朝他而来的利剑。

南山看见他斑驳的身影奋力而战,却被一掌击出了悬崖外,韩隽如纸片飞堕悬崖,她如鸟投林般掠过去,想要抓住他的手,可他太远了,山中只回荡着她嘶声力竭的一句喊。

“姑爷!”

头疼的痛苦混着心尖的疼,她看不见韩隽了,飞出的身体如飘羽一般浮在空中。天地无声,那无声的瞬间一把利剑飞来,穿透了她的铠甲和身体,也穿透了她的灵魂。

南山感到无由的痛苦在拉扯着自己向下坠落,天忽然不见了,茫茫白雾将她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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