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叶府逃出来的我谨慎地盯着四周,走着走着听到了唱曲儿的声音,我猛地抬头,看见余音坊三个大字,这仿佛给我无助的世界亮了盏明灯,想都没想便走了进去。
前厅里稀稀落落的,没有多少客人,不像是开门做生意的感觉,这时一个瘦瘦的男孩走了过来,模样清秀,感觉比叶沁灵高那么一丢丢,“这位姐姐,不好意思,余音坊还未开始营业,请您晚些再来。”
“不不不,我是想问问……”说到这儿我突然觉得我和安歌也就一面之缘,人家凭什么冒险来帮我呢,哎,算了算了。“不好意思,打扰了。”
正要走我听见有人在叫我,“叶小姐好。”我转过身,是辰良。
“辰公子。”我礼貌地行了行礼。
辰良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若叶小姐不嫌弃,还是叫我辰良吧。叶小姐为何这般早,余音坊得过了午膳之后方可开门。”
“我……我想找安歌先生,请问他在吗?”我总不能告诉她,我是逃婚出来的吧。
“先生有事出门了,若叶小姐愿意等,便请随我来。”
“好。”我跟在辰良身后,看了看周边的人们,有的在弹奏乐器,有的在唱着小曲,似乎再为自己的上场做准备,这个画面顿时看得我有些亲切。
辰良将我带进厢房,似乎是上次那个房间,我不禁好奇地问,“这是?”
“这是安歌先生的房间,叶小姐若有吩咐叫声辰良便是。”说完辰良离开了房间。
这话都不让说了,他人倒是跑得挺快,回过头再仔细观赏了下安歌的房间,简单的几样必需的家具,还有就是他的那些乐器,我走过去,每把乐器都很干净,而且很新的样子,看来安歌平日里也十分爱惜。看着看着我发现一个熟悉的乐器,琵琶,我有些激动,把它拿了起来,轻轻抚摸着,这背板是上等的小叶紫檀所制,琴头则为精致的玉石雕刻而成,面板是桐木,复手和品均为竹子制作,琴弦像是蚕丝,这比放在我那个家中的珍贵多了,要是拿在我那个时代可是稀有的好货啊,我止不住兴奋,默默地拨动一根弦,哇塞,这音色清脆,圆润,使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你很喜欢它。”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将我拉了回来,我回过头发现是安歌,急忙把琵琶放好,深怕他生气。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去触碰的?”我抱歉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别害怕,你看我是那凶恶之人吗?”安歌看着叶夭夭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可爱,便走到她身旁,伸手摸了摸放好的琵琶,像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闻到安歌身上的清香味越来越近,颤巍巍地抬起头,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安歌先生温尔儒雅,怎会是凶恶之人,是夭夭误会了。”
“你很喜欢它。”安歌没有看我,只是一味地看着琴。
“嗯,见它的第一眼就很喜爱,特别是它的声音,叫人如痴如醉。”
“那,要再试试吗?”安歌突然望向叶夭夭,期待着。
听了安歌的话我有点不敢相信,他如此珍爱的宝贝竟让我再次触碰。
我试探性地点点头,正要接过来,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安歌先生,唱小曲儿的阿兰求见。”是名女子的声音。
“请进吧。”安歌走回茶桌前,我也跟了过去。
女子不知屋内还有人,抱歉地说道,“阿兰不知先生屋内有客人,还是等会再来。”
“无妨,有事就说吧。”安歌显得很随意,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起来。
“先生,阿兰母亲突然病重,阿兰想回去探望,可明日坊里有阿兰的曲儿,阿兰想请先生成全,阿兰不要这次的任何报酬,求先生您了。”女子说着便跪下来,身子还在微微地抽泣。
“叶小姐觉得如何。”安歌突然挑着眉问向我。
这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老板。“安歌先生这是拿夭夭说笑呢,夭夭怎敢做此决定。”
安歌没有接下去,倒是对着女子说道,“阿兰,若这位小姐同意,我便同意你去了。”
什么?我?安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阿兰一听,顾不上惊不惊讶,直接朝向我跪拜,“叶小姐,阿兰求您了。”说完磕了几个响头,听着我有些不忍。
我连忙过去扶起她,理了理她的发型和衣服,笑着说,“去吧,回家可别让你娘担心了,我这儿正好有点银两,拿着,买点你娘喜欢的。”我将逃跑时准备的银两递给阿兰,抱了抱她,因为我明白那种心急如焚的感受。
阿兰看着手中的银两,又跪了下来,边哭边说,“谢谢叶小姐,谢谢安歌先生。”
安歌歪着头,眼前的她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他断定叶夭夭绝对不是一名普通的官宦之女。
阿兰跪别后,我转过身盯着安歌,有些生气。
“夭夭不懂安歌先生的意思。”
“叶小姐果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安某佩服,只是……”安歌没有再说下去,奸笑了起来。
他的笑让我觉得毛骨悚然,我真是傻,就不该来这。
“你说啊,只是什么?”我双手叉着腰,朝他问道。
“只是叶小姐您要填补我明天的节目。”安歌起身,走了过来。
“你在逗我吗,我,我不行不行。”我这费尽千辛万苦才逃了出来,要是被发现,我不白白辜负绿竹的一番好意了。哎,也不知道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逗?叶小姐,这人可是你放走的?”安歌开始推卸责任,他渐渐逼近叶夭夭,像欣赏玩物一般地看着她。
“安歌,你这就不讲理了啊,明明是你说……”我瞬间明白,安歌这是在给我挖坑,他到底想干嘛?可如今我也无处可去,说不准这余音坊还是个藏身之处呢。
我又接着说,“好,不就是出个节目吗。我出,不过我也有我的条件。”
安歌觉得有趣,“好,安歌洗耳恭听。”
“第一,那把琵琶我要了。”说着我便指向琵琶的位置,“第二,我要你供吃供住供喝,第三,不准约束我,咱们有事好商量,女人动口不动手,至于第四嘛,等我想出来再说吧。”
“好,安歌全都答应。”说完他走向琵琶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将其拿起,递给了我,“不过,若你明天不能门庭若市,那莫怪我心狠。”
门庭若市?明天你就等着收银子吧。“放心,夭夭先谢过安歌先生了。”双手在衣服上擦拭了几次,满心欢喜地接过它,真是太美了。
“咕噜,咕噜。”跑了一早上,我好像饿了,我看向安歌,向他抛个媚眼,“安歌先生,别忘了你还欠我顿饭呢。”
安歌无奈地摇摇头,摸了摸我的头顶,说,“放心,我不会亏待自己人的,走吧,我带你去离国最好的酒馆。”
出去吃吗?不行不行,“那个,我不想出去吃,我就想在这儿吃。”
“为何?对了,我也一直纳闷叶小姐今日的行为,你那位绿衣小妹妹怎么没跟来。”从见到叶夭夭,安歌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我就是不想出去,外面太吵了,我不喜欢,还有你问的问题太多了,现在我要提出第四个条件,不准问东问西,我若想说自不会隐瞒。”怎么说我对安歌还是有戒备之心,这个人让人捉摸不透。
“好,那我先让辰良帮你准备好房间,在你房间用膳,如何?”安歌没有再问下去,他笑了笑,叫来辰良吩咐了几句,辰良正迎我出去,看见我手中的琵琶,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
我拜别安歌,跟着辰良去了安歌旁边再旁边的房间,一路上,除了辰良,不少旁人时不时地看向琵琶。
“别看了,我向安先生要了。”我对辰良说,并紧紧地抱住它,生怕旁人抢走。
“叶小姐真是厉害,能从安歌先生房间拿走乐器的人寥寥无几,辰良佩服。”
“啊,有那么难吗?”想想他对我下套,我怎么不捞点好处呢。
进了房间,还是简单的摆饰,我将琵琶轻轻地放在床上,自己则躺在床边,哎呀,总算有个歇脚点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长久之处,还是得早做打算。
没躺一会儿,传来了敲门声,我起身开门,看见辰良领着一些下人端着菜进来了,“叶小姐,这是安歌先生为您准备的,先生有事出门了,若叶小姐还有吩咐,叫辰良便是,请慢用。”辰良每次都这样,从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一不留神就带着下人走了。
余音坊的伙食不错啊,有荤有素,不管了,我都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叶府
叶秋得知叶夭夭逃跑,便一直待在书房里,除了派人四周寻找且不能有漏风声之外,他也一下子陷入了绝望,此时此刻,他看着那副画,问那画中的人,“幕儿,若是你还在,定能想出法子,对吗?”
叶秋的眼泪止不住得往外流,他虽为尚书,可早已看清了殿里的一切,若不是先王惜才,在她离世的那一刻起他便想辞官归隐,但他不能,他答应过她,要为天下苍生着想。
如今他内心矛盾,不想叶夭夭卷入后宫之中,又不得不为叶府上上下下考虑,若三日之后叶府交不出人,他们的命将已成定数,“幕儿,对不起,对不起。”叶秋拿起酒杯独饮了起来,不知不觉,已入了夜。
柳氏担心叶秋,便前来书房寻他,一推开门,满屋子的酒味儿让柳氏有些不适,她走上前正想叫醒叶秋,一下子被桌上的画给吓倒了,她颤抖地站起来,胆怯地看了看画中的模样,是她。
“好你个白幕儿,若不是你那宝贝女儿,我们叶家至于会落到今日这般地步吗?”柳氏越想越气,她曾经的计划,忍辱负重,结果到头来享受荣华富贵得竟是她的女儿,她不服,她发誓定会让叶夭夭生不如死。
柳氏没有理会酒醉的叶秋,自己气冲冲地跑了出去,走到半路心里又放心不下叶秋,于是去了叶庆云的房间。
余音坊
我趴在桌上,看着躺在床上的琵琶,脑海里刷刷地过了好多曲子,虽那么爽快地答应了安歌,可到底要怎样才能吸引观众呢?我敲了敲脑袋,正抓狂着,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叶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是安歌的声音。
我上前打开门,安歌微微一笑,妈呀,好帅啊。
我站在门口傻笑道,安歌用手敲了下我的脑袋,“我脸上是开花了吗,笑得这么开心。”
“没有没有。”我收回自己的花痴形态,笑嘻嘻地说,“安歌先生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叶小姐别误会,我只想知道你为明天准备的如何?”安歌看向床上的琵琶,继续说道,“倘若叶小姐觉得困难,这琴我收走便是,叶小姐明早就可以离开了。”
安歌正向那把琴靠近,我立马跑到床前护住它,“我,我早就准备好了,安歌先生不可言而无信。”
“是吗,那明天就拜托叶大小姐了。”安歌突然靠近,我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个精灵,还有他的皮肤,吹弹可破,都是用得什么护肤品啊。
“是,这天色已晚,安歌先生还是早点回房歇息吧。”我别过头不再看他,我怕我抵挡不住诱惑,好想捏捏他光滑的小脸蛋呢。
安歌摆正身子,向我行了行礼,离开了。好险啊,我将琵琶抱在怀中,望着门的方向,这个男子绝非等闲之辈,想着想着,我许是有些困了,直接倒头就睡。
到了第二天,余音坊与往常一样,还未开张,便都是琴声歌声环绕四周,安歌从房间走出,似乎很满意,乍然他听到熟悉的琴声,他脚步缓慢,并不想惊扰到那位弹琴的女子,他走在门外停住脚步,闭上眼细细品味。他开始皱了皱眉,将耳朵靠近了些,虽说他听过编过上百首曲子,但这首曲他从未听过,玉珠走盘,他甚至想破门而入直接请教,又不忍破坏了这娴静美好的画面。
将军府
本在府外寻找叶夭夭,可叶庆云途中收到将军的传召,无奈只好赶到将军府,等到了将军府,却看到程驰笑脸相迎,还有站在一旁的朱綦,搞了半天,原来是朱綦从边关回来想找叶庆云喝酒,但又害怕叶秋将其管束,只好拜托程驰。
“庆云拜见大将军。”叶庆云横了眼一旁的朱綦,向程驰行了行礼。
“不必拘束,这里都是自家兄弟,对了,我还要恭喜你呢,听说令妹要进殿了,到时候我得讨杯喜酒喝啊,哈哈。”程驰拍了拍叶庆云的肩膀,示意让他一同坐下。
叶庆云一听到这事更是眉头紧锁,酒桌上似乎也不怎么活跃,这倒被程驰看在眼里。
“怎么了庆云,有心事?”程驰担心地问道。
“哎呀,还能有我们叶大公子心烦的事,快说来听听。”朱綦干了一杯酒,突然说道,“比起心烦,前几日我才是遇到个气愤的事。”
“是吗?”看着朱綦气急败坏的样子,程驰似乎对此事更感兴趣。
“前先日子我去了什么余音坊,那里的曲子可真是难听,听不懂,还没有小娘子陪着,简直太无趣了。”说完朱綦又干了一杯。
“什么,你去了余音坊?你可没把那儿怎样了吧。”程驰了解他这个部下,一身蛮劲,大脑简单,可若是在那儿惹出事,就连他都很难保住朱綦的性命。
“大将军,你那么紧张作甚,我就是拍坏了几个桌子凳子,正要动手……”
“朱綦,你胡闹啊。”没等朱綦说完,程驰立马拍向桌子,把一旁喝闷酒的叶庆云吓了一跳。
“大,大将军,为何生如此大气。”朱綦更是莫名其妙,这时叶庆云说话了,“你知道余音坊是谁创建的吗?”
“我知道啊,当时有个小丫头给我看了书贴,说是先王上所建,我以为是虎我的,那帖子谁都能伪造一个,我压根就,就……”朱綦看着叶庆云一副吃瓜的模样,又转头看了看程驰愤怒的表情,他猛地跪下,头顶的汗开始慢慢往下流。
“将军将军,您可要救属下啊。”朱綦开始磕头认错,他也是刚从边关回来,平时忙于训练,他怎会知道这些。
“好了,起来吧,好在余音坊的安歌先生是个清雅之人,不然要是闹到王上那去,怕是将军我都救不了你,以后不许再踏进此坊一步,听见了吗。”程驰扶起朱綦,叶庆云也帮了一把,惊魂未定的朱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坐下来又干了一杯。
“话说回来,你得好好感谢那个小丫头。”程驰随后也干了一杯,对朱綦说。
“是啊,要不是那丫头,我怎会坐在将军面前享受着好酒好肉呢。可惜我并不知道她叫什么,家住在何处啊。”朱綦挠了挠脑袋有些发愁。
“很简单,还记得那姑娘的长相吗,请画师画出来不就行了。”叶庆云筷中的花生瞬间进肚。
“哈哈,还是叶副将聪明,我记得那丫头穿着一件水粉色的长裙,头挽发髻,还插了一个精致的簪子,应该还未出阁,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绿衣的姑娘,诶诶,庆云,好酒你不喝啦?”没等朱綦说完,叶庆云早已跑得不知所踪,留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一脸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