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北乖乖地跟在指导员康波身后,直朝着新兵二连走去。
去干啥?当然是去对质了,刚才连长张成一问他认不认识刘志宁,任北摆出一副‘他是谁啊’的茫然表情,这让那二位疑惑了。
当然了,这事可不能轻描淡写的就算了,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啦?那边的屎盆子已经甩过来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一个兵的事啦。
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说新兵三连管理不严格,竟然有新兵明目张胆地赌博。
或者有人会直接说这完全是三连的两个当头的领导无方,管教不力。
既然二连长孔杰把这事报给了营长,那么这个事说高大上点,就是事关荣誉,说低端点,就是事关三连连长张成和指导员康波的面子问题了。
所以在张成和康波眼里,这事还必须追究到底,如果是任北真的赌博了,而他又撒了谎,那么该认的连队还得认,结果当然是连队干部在营里做检查,该给这新兵任北处分的,还得给处分。
但是如果那个是凭空虚有的屎盆子,张成和康波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必然需要让孔老二孔连长给个说法的。
这一路上跟着指导员身后,任北倒是没有心虚的表现,从两位领导那里,他已经知道了好像有个二连的新兵指证他干了坏事。
嘿哟,我来这地方二十来天,就没有离开过三连,甚至离开班长苟德诺视野的时候都少得可怜,哪里会干啥坏事啊……任北心里想着,果然跟连长说的一样,这就是诬告,这就是屎盆子。
二人来到二连,自有门口值班的战士跑去报告他们连长。
不多一会儿,一个戴着中尉军衔的军官从二楼的房间走了出来。
站在楼下的任北抬头望去,只觉得那人黑,瘦,但是挺高,大概有一米八几。
此人到了楼下,任北才发现原来他并不瘦,只是身材匀称,腰窄肩阔,胸膛处的肌肉鼓起,整个人透出一股张力。而他的脸上一双单眼皮眼睛,显得尤为狭长,却掩盖不住内里的一对双目炯炯有神。
不知何故,任北看见此人的第一感觉十分不好,他总感觉这人身体里透着一股邪性。
“康指导,这都到了我们连,就上楼去喝杯茶吧。”那人乐呵着对着康波说道,说话的过程中还用余光瞅了瞅一旁的任北。
“孔连长,我就不上去了。”三连的两位领导对这位孔连长一向没有好脸色,而这还不都是二连处处针对三连所导致的。
二连连长孔杰一笑,对于康波没对自己有好脸色,他早已习惯了。
“孔连长,我把那个你们说参与赌博的兵给带来了,只不过我的人说他没有做过那种事。”
“哦?”龙杰眉毛一挑,扭头向站岗的连队值日员打了个招呼,“去把林志宁叫过来。”
片刻之后,一个长相白白净净的新兵跟在连值日的身后,小跑着过来了。
“咦?原来是他!”任北看到那个新兵之后,内心一惊,终于明白是咋回事了,原来他还真认识那个人,只是之前不晓得名字罢了。
……
这事还得追溯到任北来参军的路上,从西川省到这里挺远,再加上军运列车是绿皮火车,而绿皮火车的作风,就是遇车就让,有时候中途停车甚至可以停上好几个小时。
而这一车的新兵,要在火车上待上个几十个小时,自然要找些事来打发时间,再加上接兵干部少,而新兵人多,想管也管不过来,有些事就冒出来了。
任北因离开家而稍显阴霾的心情,随着列车的开动,没多久就烟消云散了。这次参军,任家三兄弟去了不同的三个地方,想到后勤单位的任南竟然去了北疆看雪,而想学开车的任东却到空降兵学跳伞去了。
看来大伯跟武装部的关系没起到作用啊……任北心里乐呵着,他觉得自己分到陆军,怎么着都比去北疆看雪,以及去玩跳伞要安全一些。
火车上这些新兵,都是来自西川省,但是却来自不同的县市,都是离开父母,再加上又都年轻,又都是同龄人相处着,连父母告诫的出门在外要小心为人,处处谨慎的忠告,这才一离开家没多久就全忘完了,每个人的性情,哪个傲,哪个娇,哪个邪,顷刻间全暴露无遗。
坐在离任北座位不远处的一个小年轻,皮肤白皙,模样俊俏,说话声音细腻,完全就是男生女相,只是他性子却是有点傲娇,大概是家里本来就有钱的原因,这一路上把行李中的各种高端货拿出来显摆不少,什么上万元的新款索尼照相机,价值两万多的IBM笔记本电脑,再加上父母让带着的高档防晒霜,据他说比那个照相机和笔记本也便宜不了多少。
这可是二零零二年,任北倒是在网吧看到过电脑,可那是台式的,真正的笔记本电脑他却是头一遭看到,有点羡慕,却也没有到眼热的地步。
只是当那个新兵拿出化妆品显摆的时候,任北却在心里嘲弄着……你丫这是去度假呢!
那个新兵在家的时候大概是个全家人围着转的主,虚荣心极强,当围在他身边的其他新兵摆弄他的那些高档货的新鲜感消逝,然后时间久眼里的炽热消失殆尽时候,他又搬弄出了新点子。
“有没有玩牌的,扎金花,斗地主都可以,哥手里有钱,就看谁有本事赢得走。”说话的时候,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大叠钞票,全是毛爷爷,估计得有上万。
说这话的时候很傲娇,赤裸裸的显摆不言而喻。
零二年的时候房价才千把块一平米,这个人随手一掏就是这么一大笔,顿时唬住了众多人。
这可是头肥羊啊……坐在一旁的任北眼里放光,他真想立即冲过去就说“我来,我来”,只是心里晓得想吃肥羊,还得耍点手段,可不能操之过急。
那新兵问了周围好些人,估计都被他刚才拎出来的那一叠钞票给吓住了,竟是都不愿意过去玩牌,找了半天,也才有一个估计家里也是有点钱的新兵勉强答应。
可是斗地主?这明显还差一个人啊,而两个人扎金花,却又没多大意思。
正当这新兵的主意面临夭折的时候,不远处的座位上有一人缓缓站起身来。
此人正是任北,只见他怯生生地小声说道:“我以前玩过斗地主,就是不太会。”
之前出主意的那新兵眼睛一亮,心里想着你太会了我还不跟你玩了呢,只是嘴巴上却说着:“没事的,就随便玩玩。”
三个人斗地主,在任北再三要求下,一开始玩个一把一块钱的,只是在另外两个人眼里,任北的牌技实在差,玩了个把小时,任北竟然都输了一百左右了。
“唉,没意思,没意思,赌得太小了。”任北输的一百块大多进了那个白皙脸孔的新兵手里。
只是相对于那新白皙脸而言,赌的这么小,相比于他平时的手笔,这简直太提不起劲来了。
“干脆我们玩大点吧。”白皙脸提议,另一个新兵也表示赞同。
任北露出一副犹豫的神情,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你们可要让着点我啊。”
好了,达成共识,赌注也升到了十块钱一把。
任北依然在一直输,而且有时候输得很离谱,明明手里有炸弹,他却能四带二出来,明明可以三带一,他却偏偏出成对子,只不过其间他也会赢上一把,而不像之前那样几乎没赢过了。
又是一两百输出去了,只是这次任北输多赢少,却是输得慢了许多,而这已经又过了一两个小时了。
“唉,还是没意思,要不我们散了吧。”白皙的新兵提议到。
“不行!输家不说话赢家不许走。”好像已经输红了眼的任北这次不干了。
“你手里头还有多少钱啊?”那新兵无奈问道。
任北摸了摸自己的衣兜,说道:“大概还有千把块吧。”这些钱是他从家里走的时候老爹老妈给的,这倒是真的,没有骗人。
“行,那就继续吧,反正也无聊,只是我们能不能再打大点。”那新兵心里估计着以自己的牌技,如果打到五十或者一百一把,对面的那一千块钱,大概也就是个把个小时就能赢回来。
“来就来。”这回任北回答得很干脆,而另外一个新兵也一直没输过,再加上想着对手是个送钱的主,当然十分乐意。
重新开始,只是这次任北像是换了手气,竟然开始赢了起来,最开始是赢三把会输一把,后面当那两人输的多红了眼的时候,任北干脆就是赢很多输很少的局面了。
再加上这是斗地主,任北很多时候拿着好牌,却故意让白皙脸孔的新兵抢了地主,这样另外一名新兵其实并没有输多少,而大头上都是那白皙脸在输。
赌徒的个性,就是在赌桌上越输越想翻本,特别又是在对自己很自信,而认为对手很弱的时候就更显得如此了。
也就是两三个小时,那新兵的万把块钱,竟然全掏了出来,几乎全进了任北口袋里,另一名新兵算是没输没赢,刚好保本。
乐呵着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时候,任北心里鄙视着:真特么真是只大肥羊。
这样一步步诱人进瓮的事,任北念高中那几年没少干,几乎每次开学,都会和刘胜一起,找到低年级刚进校门的学弟们来几次。
至于牌技,从刘胜那里学来的,而源头自然是以赌为生的刘胜他爸了。
对于任北来说,和这些嫩芽玩牌,都不用他学来的特别偷牌藏牌手段,光用出牌技巧就足够应付了。
“嘿,还真是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