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人冷哼一声,指着沈孰的脸,狠狠地说道:“你小子别以为自己长得好有几个臭钱爷就怕你!明天要是给不出钱!爷爷教训得你妈都不认识!”
上一秒还在嚷嚷,下一秒只听“咔擦”,似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啊——”刚才还叫嚣着的领头混混脸上露出无比痛苦的表情,“兄弟们,我、我们走!”估计骨头断掉的感觉或是沈孰周身越来越重的寒气,一群人鸟兽四散状,纷纷离开。
只剩下鬼车留在角落,显得有些狼狈。
“上车,送你回去。”沈孰的酒意已经完全散去,无比清醒。
“我认得回去的路。”鬼车想要守住自己在兄弟面前最后的一点尊严。
“小五明天要帮你出那七十万,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们说一下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借高利贷?!你缺钱你跟我们仨兄弟说不行吗?”
“我怎么好意思跟兄弟谈钱?”鬼车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
“你们借我,是你们对我的情分,可是你们知不知道,这世间最难还的就是人情!以前读书的时候,我和横公鱼都是跟着你们出去蹭吃蹭喝,从没在生活上花过一分钱!难道我们要让你们帮我出一辈子钱吗?我也有尊严的好不好?!”鬼车一拳打冰凉的水泥混合石墙上,破皮的拳头上渗出鲜血。
知夏见四周恢复了平静,围着沈孰他们的人群也散了,便从车里走了下来。
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能感觉到四个人的气氛不太好,走下来时又看到鬼车一拳打在墙上。
“如果觉得情分难还,就跟我回去。”看得出来,沈孰已经心中有了底,他说什么也要将鬼车带回去。
明明还有技术,明明是曾经五个人里最全面的综合电竞选手,而且他这一定位,就是靠经验,靠积累,不像主攻那些定位对年龄卡得十分严,拿人头的又不是他,不需要担心上了年纪,手速、反应等年轻人占优势的东西自己跟不上。
而且事实证明,这些年,鬼车过得并不好。
“我不能跟你回去,我奶奶还需要我照顾。”鬼车的眼神里没了光亮,却又一丝对珍视人的挂念。
“我们送你回家,然后看看你奶奶好不好?”知夏突然开了口,声音轻柔,让人听起来就多了些慰藉,女人果然跟男人还是有差别的,至少在安慰人心这方面。
鬼车有些犹豫,但是知夏跟其他仨人不一样,她只是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本可以不搭理这些破事,却依旧愿意抛出友好的橄榄枝。
鬼车看向知夏:“你劝劝小五吧,让他别固执了。”
“固执的人,是你。”知夏澄清的水眸抬眼注视着鬼车,突然转身向沈孰要了车钥匙,然后打开车后备箱,拿出了平时备着的车载医药箱。
沈孰这个臭脾气,时不时就要跟人动下手,所以知夏这次做了一些准备,没想到还能用在别人身上。
鬼车一开始有点抵触,看了一眼沈孰,“他不会吃这种醋的”,知夏笑着看了沈孰一眼,对方头偏向一侧,装作没有看到。
因为看了沈孰的医学书,所以知夏的上药动作比以前更加专业和熟练,很快就处理好了。
“所以,你欠了我一个人情,可以让我去看一下奶奶吗?”知夏再次提出了请求。
鬼车怔了怔,点了点头。
“好好问下他,别摆你的臭脸。”白泽拉上沈孰在旁边叮嘱了一句。
沈孰坐上了副驾驶,因为喝了酒,车钥匙也正好在知夏手上。
“地址。”沈孰微微侧身向后座。
“岭农村29号。”
导航上显示要一个多小时,后座微醺的人已经睡去,沈孰担心知夏不认识路,困的时候就揉揉太阳穴,一直没睡。
L国的白昼更长,夜似乎也没有那么黑,因为是城乡结合部,越临近目的地,一旁的绿化风景倒也隐约可见。
抵达时,时间还不算晚。
知夏停好车,后座的鬼车也提前被沈孰叫醒。
下车后,一座农家小院出现在眼前,四周甚至没有石墙,就是一圈篱笆围成,这样的小院儿,颇有浓浓的田园风格,见有车灯晃过,还停在了旁边,守在院子树下的佝偻身影打开篱笆门,走了出来。
“昊仔,是你回来了吗?”佝偻的身子有些颤微,双手不停伸在身前左右探寻。
鬼车连忙走上前,拉下奶奶的枯瘦的手。
“奶奶,是我。我今天带了两个朋友回来。”鬼车回答道。
“那你还不赶紧招待一下人家,奶奶还留了俩红薯,你就别吃了,让朋友尝尝吧?”
布满皱纹的脸上,刚才一脸的盼望和担忧,此刻漾出笑容,可是眼睛,空洞没有焦点。
鬼车奶奶是个盲人。
知夏见了,隐隐有些心疼,难怪鬼车不愿提起。
他一定不是觉得奶奶给自己丢脸,而是她确实需要自己的照顾。
“奶奶好。”知夏甜甜地叫了一声,将一旁还在发愣的沈孰拉过来,两人的手一起握了握鬼车奶奶枯瘦的双手。
“你好,丫头,另一位应该是个小伙子吧?快请进!”虽然看不见,但是鬼车奶奶凭借着这些年的经验,还是能简单辨别一些,至少在这个院子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所熟悉的。哪怕鬼车白天需要出去工作,她也能摸索着,按照曾经记忆里小院的样子,照顾自己。
这就是为什么鬼车不能带着她一起离开的原因。
“奶奶,我回来了,您先休息吧,我会招待好他们的。”鬼车将奶奶扶进房间,昏黄的灯光,鬼车的影子投射在拉好的窗帘上,伺候奶奶洗脸、洗脚,一进一出。
知夏和沈孰坐在院子里,没有催促,他们看着郊外天空的星星,一闪一闪,璀璨夺目。
每个人的人生轨迹就如同这千万颗星轨,有些一眼就能让人看到,有些可能确实离得太远,哪怕更亮,世人的肉眼也看不见它丝毫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