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皇威严的视线划过地下每个人慌乱的脸,帝王的威势在此刻更升一层。
被他目光所及的地方,无不是胆战心惊,甚至还有人定力不足直接腿软跪在了地上。
但在这一层面具之下,离顾还是能够窥得一点异样。
他并不是真的怒气。
看来这位冬国皇帝应该早就猜到了有这么一环。
等到冬皇将一句话重复到了第三遍,离顾见时间差不多了,这才缓缓开口。
“是我。”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甚至离她较近的几个小官还连滚带爬避如蛇蝎地与她拉开距离。
还有一些偷偷递过来眼神,想要看看这位“不怕死”的表率。
一旁几个东营的禁卫军视线也聚集到了她的身上,虽然平日里训教严格,但到底还是有情感的,都有些急躁,想过来却又不敢,只能抓耳挠腮地频频张望。
总而言之,她就是全场的焦点。
交她始终淡定如斯的样子,冬皇严厉地皱起了眉,不等其他人开口,就说道:“你既是禁军校尉,怎么在宴席上如此放肆,就你刚才的所作所为,足以构成死罪。”
离顾正对上他那双饱经岁月的凤眸,声音平缓:“我觉得,你可以查一查酒。”她用的是“我”而不是“微臣”,没有用敬词,甚至连头颅都不曾弯曲一下。
“放肆,在陛下面前还不跪!”一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李福海掐着嗓子用手里的浮尘指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甚至比当事人冬皇还狰狞几分。
离顾给他投过去一个眼神,李福海瞬间只觉得全身发凉,血液都快冻结了。
冬皇皱紧了眉,倒是不怎么生气,但还是有一股严肃威严,“你是怎么当上这个校尉的,朕记得没错的话,东营的校尉应该姓林。”
没想到这皇帝还是个关注小事的人,连一个禁卫军校尉都记得清楚。
离顾道:“太子举荐,暂代而已。”
“哦?居然是颜儿推荐的?既然他都说你可以那就一定行。”一听到自己儿子,冬皇的态度立马来了个大转变,甚至面容都柔和了几分。
“传太医,就按校尉所说,检查检查这壶酒。”
地上老实本分地跪着的小太监听到这句话,身子俯得更低了。
“君兄,看来贵国还挺热闹啊。”看了这么久戏的春国皇帝道,眼底满是揶揄,一看就不是夸人。
夏皇懂他的意思,接着道:“那可不是,冬国不光热闹,就连这储君的权利也是比我们国家大多了,连更换禁军官职都不用支会一声。”
听到他们来者不善的话语,冬皇也是不甘示弱,笑呵呵地回了过去:“那必须的,储君就是该得有权利,要信服威严,颜儿向来有主意,朕自当不会拦着,反正将来国家是他的。”
其余几位皇帝和底下外国的人听得心惊,原以为冬皇只是对这太子喜爱了些,没想到这是想要直接打算无条件支持。
但对于在冬国土生土长的官员们来说,这已经见怪不怪了,若是太子殿下等不及要逼宫,冬皇都是满口答应,估计还会问太子有没有伤着。
就在几位皇帝谈话思索的过程中,一个身着天青色太医袍,头戴同色草纹纱帽,气度平和的青年人提着药箱就奔了过来。
离顾凭着脑海里的信息,调出了这个人的资料。
方存,二十四岁,现任太医院院判,京都人,世代为宫中太医。
看着身家清白,据说还从不拉帮结派巴结奉承,自带清高,对任何人的势力都不感兴趣。
当然,若是离顾没有看到他在君折颜面前死皮赖脸的样子的话,她也许真就信了。
方存这个人,和君折颜关系还不错呢。
等他来到了破碎的酒壶前,从容地先向几个大佬行了君臣礼,随后这才一丝不苟地检查起酒里的成分。
都能当上院判,医术也不是盖的,很快他将药箱重新盖好,背在身上站起来复命。
“如何?”冬皇问。
“回陛下,这酒里被人掺了‘一炷香’,药力不多,但还是会中毒。”
听到话里出现的药名,离顾不感觉到陌生。
这一炷香还是当年她六哥制出来的,无色无味,但凡吃下去一指甲盖大小的剂量,不论什么人,一炷香时间必倒。
而且这毒,若是配上烈酒的话,其效果更加好。
中毒这两个字着实将一众官员吓得不轻,唯独几个大人物和离顾云淡风轻。
“大胆,居然敢毒害陛下,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还不快从实招来。”作为一个皇帝的“贴心小棉袄”,李福海真是会看形势的高手,立马将浮尘换了个方向,指向了地上的小太监。
小太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抬起头,好不可怜地看着居高临下的几个皇帝,似乎是在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
但没人看他。
冬皇微微颔首,视线落在门口平静的离顾身上,问道:“你是如何知晓酒里有毒?”
“猜的。”
冬皇微微点头,她这么理直气壮的回答仍然吸引了一大堆目光。
冬皇又回头看那个小太监,顺着他的话道:“说出幕后指使,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小太监抹了一把眼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余光还不断地瞥向一旁的位置,颇有种“我知道是谁但我不敢说你们自己看”的意思。
在座的都是官场老手,察言观色是本行,自然知道这个小太监的意思。
“是铖王!”
不知道是谁惊呼出了声,随后又赶紧闭上了嘴,生怕被人知道是他说的。
但这句话还是被人听见了,所谓一石惊起千层浪,许多其他官员也在窃窃私语,是不是对着那边投去一个眼神。
而当事人君莫寒从始至终都在一言不发地、不停地喝酒。
要是离顾没有记错的话,这人已经喝了不下十壶,还一片清明,这么淡定的人确很像幕后指使。
但离顾很清楚他并不是。
原因有三,一是君莫寒为人有野心,但是行事谨慎,不可能如此光明正大地在四国盛宴上投毒,还找了一个如此的帮手。
二是这个太监明显不正常,学过武不说,还像是料定了她会将他击倒,装出一副君莫寒所为的样子。
三是一炷香这个毒,她六哥是个随性的,当初就定了一个规矩只卖江湖人,还不得到处转手,所以以君莫寒的身份弄到一炷香有些难,更别说这些日子一直在夜卫和太子暗卫的监视之下。
所以不可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