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代理人事处长由副处长何明洋任职了,以前来福胖子推荐他当副处长的时候,说他是“慧眼独具,唯独格局有点小”。
何处长一上台,就把旧的制度改了改,他是精英主义的信徒,坚信有了牛的高层才能有牛的企业,至于底层打工的,那不过是流水人员。
何处长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个星期就开掉了几个不认真工作的员工,他告诉业务处,现在要实行末位淘汰制,每年六月都要考核,业绩最差的直接开除,今年六月就要开掉一个!
他还熬夜详细制定了一份人才培养计划,把更多的资源输送给主管及以上人员,至于下层的打工者,比如柜员、买办什么的,要减少投入。他觉得那都是些“力气活”,要什么培训?
这话一听,王世晟就奇了怪,这柜员和业务员直面客户,不培训就跟不上时代变化,就竞争不过其他银行,怎么能就不培训了呢?
何处长却觉得这个很好解决,跟不上时代的业务员就开除他!新人总是有的,能干业务员的人满大街都是,毕竟每年都会毕业一批学了“新知识”的学生。
“这不行!”王世晟不高兴了,“你这不是卸磨杀驴么?人家给你干完了你就一脚给人踹了?这恶名要是传出去了,以后咱买卖还做不做了?”
何处长只说现在大工厂都这么干,根本没见谁倒闭,反倒是那些想着“老驴拉新磨”的厂子日渐衰退。
“咱可不能养废物啊行长!”何处长说道,并表示如果要养废物,他的工作太难展开了,简直没法干了。
王世晟却罕见的发火了:“可是你的工作本身,就在让业务员变成废物!你的工作是好展开了!其他人全都没法干了!你今天开一个,明天开一个,我们银行有多少人给你开?你要是懒得干,我先把你开了!“
两个人吵架声音之大,整条走廊都听见了,那些刚被“末位淘汰“吓得瑟瑟发抖的文员们一个个都开始笑。
最终,何处长和行长协商出了一条中间法案,每半年就要考核,给个评级,ABC三等,A等要加钱,C等要扣钱,连续三次评C的就要开除再招新,至于培训的花费,暂时不变。
新的动员大会上,何处长慷慨激昂:“商业竞争就是群雄逐鹿!老虎狮子吃肉,豺狼鬣狗啃骨,牛羊死无葬身之处!你们要用实力证明你们是老虎,是狮子!再不济,也不要当牛羊!我们需要的是奋斗,不是闲散!你们也不是闲散王爷,现在也不是满清封建!我现在就是要让大家知道,努力当老虎的,就能赚大钱,不努力的想躺着的,就必须离开!我们不欢迎废物!“
会后,王世晟找到常江,让他到海德大酒店定个包间,今晚要和两个元老谈谈。
王世晟接手华宁的时候,有三个元老级人物,一个是从他爷爷起就跟着干的宏富宽宏秘书长,另外两个分别是财务处长林承志和业务处长孙启南,也都是开国级别的人物,手里握着股份。
一开始,王世晟还担心这几个元老会外恭内倨,但后来好像并没有发生这种事。当然了,也可能是因为宏秘书长死得太早、华宁破产的太快……现在这俩老人家还愿意跟着王世晟,不过是因为如果他们留下来,新的宣成还会有他们股份,但如果一走了之,那便毛都没有。
人都到齐以后,王世晟也不多说客套话,给两个元老把酒满上,先干一杯,表示感谢两位前辈多年来不离不弃的帮助。两位前辈也开门见山,问王世晟这次聚餐目的为何。
王世晟便直说了,问两位前辈如何看待新人事处长的用人方案。
“我看不行!这何明洋就是个二五眼。”孙启南不加思考,直接否决,“我们又不是什么有几千几万人的大企业,哪能这么玩啊?胡喏喏!他今个儿开一个,明个儿开一个,那我们一年到头尽是带新人了,我们带新人多累他知道吗?”
孙启南说起话来就停不住,那天津味儿的国语比打了快板还溜:“而且行长你也甭听他搁那儿掰扯,什么奖勤罚懒、末位淘汰,光淘汰那干活的,人开了一时半会儿抵不上来,弄个半参子在那搁着,找了新人还要熟悉工作,还要交接,事情崴泥了他能负责吗?我们人不够了他来给我们干吗?“
王世晟又看向林承志,林承志夹起一块鸡放到碗里,又舀上一碗汤,缓缓道:“对于我们财务来说,末位淘汰没必要,一群会计搁那算,淘汰谁?淘汰那办着一单十万项目的,还是那干了十单一万项目的?至于奖勤罚懒,我觉得还是有点意思的,就看他怎么评定了。不过照目前来看,他有点想一刀切。如果他真的这么干的话,我觉得最先切的就应该是他了,他想一劳永逸,那我们还养他这个废物干什么?“
身边都是大佬,常江感觉自己本不该坐在这里。说话吧,自己没份儿;吃饭吧,行长和两个前辈还没怎么动筷子……常江只好盯着面前的碗,认真听他们谈话。
王世晟看了看沉默的常江,眉头一皱,今个儿带你来可不是让你白吃白喝的,是要在两个前辈面前给我长脸的,你这么沉默,气势直接就输了,以后作为年轻人一派还能镇得住这两位吗?能有点眼色不?
王世晟敲了敲常江面前的桌子:“秘书长,你怎么看啊?叫你来是要发表意见的,别光听不说啊。“
这一下常江就犯了难,两位前辈已经分析得透彻,除了复读机他常江还能说什么?说“两位前辈说得对?“,那跟没说有什么两样?
看常江卡壳的样子,王世晟心里那个急,你个愣头青明明徐仁才都搞定了,怎么这会儿扭捏起来了?还非要我跟你说你要说啥不成?
“就从你们秘书处说说,何明洋的制度对你们有什么影响。“王世晟努力不让语气中出现咬牙声。
“年轻人,有嘛说嘛!大胆点儿!都是自己人,自己地界儿怕嘛呢?“孙启南也不喜欢这种尴尬,直接”鼓励“道。
常江一看气氛诡谲起来,赶紧开始发言:“从秘书的角度来说,我也反对何处长的方案,秘书工作很多都和咱们行的领导出行、计划安排有关,这些都是要保密的,你把人开了,人带着咱的秘密跑了,这不就要出事么。而且我们这里现在就一个小冯,人干得好不好都是第一,也是末位,难道给人开了不成?秘书工作最重要的就是人员的稳定,流水线式招聘解聘是大忌。至于奖勤罚懒……秘书都是被动性工作,领导没安排的也不能瞎干不是?“
“嗯,小常说得有道理。“孙启南夸道,”以后有什么话大声说,都自家人儿!“
现在四位“高管“都认为新的人员管理方案有很大问题,王世晟表示后天可以所有管理层人员开个内部会议,把最终方案确定一下,末位淘汰肯定不要,奖勤罚懒再讨论讨论。
“后天讨论我看意义不大。“林承志说道,”无非就是些嘴皮子功夫,咱这样,让他何明洋把他的方案试行一下,别管什么末位淘汰还是奖勤罚懒,让他统统上马,试点我看就选他的人事处好了,让他亲自操刀!“
“嗯,林处长说的有道理!“孙启南说道,”好不好的,咱光说人也不服气啊!让他折腾,事实见分晓!搞不好我们还错了呢。“
完了孙启南还问了常江一句:“小兄弟你怎么看啊?“
“我觉得有道理。“
……
当晚,常江送行长回家的路上就差点被万年好脾气的王行长给打了。
“我说你个常江,你怎么回事儿?”趁着周围没人,王世晟直接开骂:“你是把脑子丢在办公室了吗?啊?带你出去应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从天津的时候就开始了吧?怎么今天给我掉链子呢?你不是天天叫自己小爷呢?怎么今天就孙子了?”
“这不都是自己人么,前辈么,哪好甩那痞气啊?”常江还有点委屈,也是了,他从小家教就是面对外人怎么横都可以,一旦面对长辈,就要规矩上好,上不好就要挨揍禁食。
“你在前辈面前装好孩子?还是公子润如玉啊?”王世晟简直要打人了,“那不是你爹,也不是你老丈人!用不着三跪九叩!你要告诉他们,你作为年轻人,有能力管好商行的事物!我带你去是为了你跟我一条战线,你倒好,最后来一个‘我觉得有道理’,完事儿了!我要你这秘书有啥用啊!开了吧?”
常江赶紧拉住王世晟:“行长您消气,想想您那两千块,把我开了谁来还这个钱?对不对?以后我一定跟您同仇敌忾!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
第二天,何明洋接到“新制度试点方案”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试行只从他们人事处开始试行,先搞一个月的,把评级、奖罚和末位淘汰都缩短周期上马看看,效果好了再在全行推行。
机遇与挑战,他何明洋发誓不能出了糗。
当天,他就召集部门的人,开了一个小会,表示这是人事处扬名立万的时刻,搞得好各位喝酒吃肉,搞不好全都别提。
“我这个月工资不要了,开给你们,前提是你们给我搞到像样的人来,听见了么?”何明洋一拍桌子说道,“你们分组,先搜集各大商行有能力的管理层或者员工的资料,然后给我不惜一切代价挖过来,听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