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外号外!虞美人欠下巨债,股东纷纷跑路!号外!”小报童们拿着最新的报纸在香港大街上跑着,中文喊一遍,英文再喊一遍,就这么一路喊得人尽皆知。
一天下来,几乎整个香港的人都知道虞美人欠下巨债了,各大门店的虞美人蜜粉也统统低价销售、清仓甩卖。
中午刚过,宣成商行也放出了打算撤资的消息,甚至专门派人去了虞美人的厂子找薛定才“商谈”,薛定才也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求爹爹告奶奶希望能够“再宽限宽限。”
工作人员拿出合同表示:“虽然薛老板和董事长情同兄弟,但是当初贷款的钱可还没还清,这个是法律上的问题,还希望薛老板不要让大家为难,董事长也不会希望最后闹到法庭上的。”
这场发生在薛定才办公室里的故事被很多猫在外面的记者拍了个仔细,这可都是明天的头条新闻啊!
……
这段时间来,何沐萱也没闲着,一直在满香港的考察药品生产情况,她现在不用具体再去管两个南京药厂的生产了,开拓市场是她的新工作。为此,上周的时候,忙碌的何女士甚至拒绝了和王世晟一起跟薛定才去咖啡馆开小会的邀请,她说:“我今天要去的药厂比较远,这样,你们谈了啥晚上回来你跟我讲讲。”对此,王世晟只好说:“……行吧,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等何沐萱考察完了大的药厂和医院之后,终于算是有点闲下来了,她溜到大街上,买点小吃,大中午趁着午休送到宣成商行去了。此时王世晟正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里翻文件,行里甚至已经连虞美人的清算方案都做好了。毕竟找贾肖恩重新购买虞美人的事情算到头也就王世晟、何沐萱、贾肖恩和薛定才四个人知道,甚至黄杉和常江都不知道,大家都以为行里真的打算放弃虞美人了。
何沐萱敲了敲会议室开着的门,王世晟一抬头,扶了一下眼镜:“何女士是不是跑错地方了?这里是银行,不是药房。药房在隔壁。”
“酸!”何沐萱吐出一个字。
“那也是何老师教导的好。”
“今天你出师了!真的!以后我是你学生。”
何沐萱随后把小吃往桌上一放:“你要甜的还是咸的?……别跟我说要酸的啊,没有!”
王世晟看了眼两个袋子,也分不出哪个小饼是甜的哪个小饼是咸的,便挑了一个,说:“甜的咸的不重要,不确定的才是惊喜,就拿这个了。”
何沐萱拿了剩下的一个,往旁边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咬了一口,咸的,她说:“你咋不让我先选呢?人家都是女士优先呢。”
王世晟听罢咬了一口手上的饼,发现是甜的,随后把饼递给何沐萱:“一个是被我咬过的甜饼,一个是被你咬过的咸饼,这回你先选。”
“行了,吃你的吧!”何沐萱摆摆手,心里有点点不爽,第一次在说酸话的战场上她败给了王世晟,战无不胜的“老坛酸菜”今天遇到了挑战。
“哦,不对,我差点忘了!”何沐萱吃完饼一拍脑门儿想起一件事。
“忘啥了?”
“我最近吧,老看见有人在我们酒店下面转悠,带个鸭舌帽,就啥也不干,然后一转转一天。”何沐萱说道,“有次路过虞美人,也看见了这样的人。今早你来宣成,那人就跟着你,然后我就跟着那个人,就这么一路走,然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那人又跟着你派出的人去了虞美人,快中午的时候离开的。我就接着跟,最后跟到了金百鸟的厂子。”何沐萱说道,接着给出一个推测,“这恐怕就是你们上次在咖啡馆遇到的人。”
“嗯,看来确实是陈天择亲自派人在观察我们,这比他请私家侦探好些。”王世晟说道,“不过下次你还是别跟了,不安全。”
……
晚上,薛定才从厂子里出去,迎面就撞上一个记者,那记者脖上挂着相机,手持一本翻开的记录本,笔都准备好了,迎上来说道:“薛先生您好,我是《港南日报》的记者,能请问您几个问题吗?”
“不好意思,无可奉告。”薛定才不想说什么,抬脚就走。
“薛先生,薛先生您先别走,听说您打算出售虞美人的资产还债,请问确有此事吗?”记者紧跟上来,薛定才直接拔腿就跑,转个弯,记者也就没再跟过来了。
绕了一圈之后,薛定才来到了荣生饭店,今天他“约了”宣成的人一起吃饭。对此,他总觉得不光老同学会来,陈天择的人也会来。
当然了,陈天择的人不来也没事儿,不来的话就当自导自演自观的一场戏好了,就像说相声的,只要开了场,就算只有一个观众也要说。再不济,实在没有观众,就当再请老同学吃个饭好了。
饭桌上,王世晟带着何沐萱坐下来,薛定才朝着打开的窗户外看了一圈,黑漆漆的都是草木树石,也看不清啥,完全看不出来有没有观众。他把窗子一关,随后走到桌子边,端起酒杯说道:“这次虞美人亏得这么惨,是我薛某人经营不善,连累老同学实属不该,我先行自罚三杯。”
虽说是想“演戏“,但是薛定才这话说得真心实意、酒也一点儿没兑水,他确实对虞美人赔钱的事情非常惭愧,这个可不是假的。
喝完酒,薛定才掸掸自己似乎万年不变的牙白色西装,坐下,又说道:“这次请客,我也实在是没脸叫其他人,有点冷清,老同学不要介意。”
王世晟也不客套,直接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薛定才略微沉吟片刻,叹口气,说道:“还能咋办呢,欠了这么多钱,回家跟老爹干吧,争取早日把债还了。”
“其实这事儿吧,我看也不都是你的问题,陈天择太能整了,连检测司都买通了,别人没有几个玩这么绝的。”王世晟说道,“以后换个地方换个行业,以薛兄的能力,还是会大有作为的。”
“等我还完了钱,还真想再试试的!”薛定才点起一根烟,抽一口说道,“陈天择这老狐狸,就仗着地头蛇的身份欺负新人呗,要是去了咱民国地盘,不见得比我们好哪去。”
“到时候你要是有了新的想法,再来找我就是了。”
听罢王世晟的话,薛定才狠狠抽一口烟,接着按灭在烟灰缸里:“兄弟!真兄弟!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王兄送我情!事到如今你还能说这样的话,什么都别说了……”薛定才立马倒满一杯酒,举起来,“都在酒里了!”说罢一饮而尽。
“少喝点儿,少喝点儿,别晚上回不去家了。”王世晟赶紧摆摆手,“咱也用不着搞得跟什么饭局似的,就是老同学聚会那样就好了。”
薛定才深吸一口气,抹抹眼角:“人生得一知己足以!”
一下子气氛被薛定才搞得很煽情,一瞬间大家真的有感觉虞美人倒闭了,现在正在吃的是散伙饭。
当然了,某种程度上说,虞美人也确实要倒闭了。
“小薛,别光喝酒,吃点菜,对胃好,你老婆不在,也得注意的。”何沐萱说着把转盘桌上的鸡汤转到了薛定才面前。
薛定才舀一碗汤,就道:“还是王兄你有福气,太太体贴啊,不像我那俩婆姨,每天还得我伺候她们!”
Emmm,薛定才别的话都可以说是真心实意,这句话就很狗了,也不知道当初留学期间是谁一天到晚说何沐萱是何东狮来着的?当然了,何沐萱倒也不至于小肚鸡肠翻这种旧账就是了。
王世晟随后转移了话题:“厂子有人买么?”
“欸,我这设备太新了,技术要求也高。很多承包厂怕风险,都不敢收。我想着怕是只能找老狐狸了。”薛定才深深叹口气,“可怜了我这厂子,我可是把虞美人当女儿一样看待的啊!”
“那可太惨了,被竞争对手抢了女儿。”
“是啊!”薛定才义愤填膺起来,“简直就是一出陈天霸抢民女的戏啊!”
何沐萱接茬:“你不如有空找个人写书骂他!然后卖给茶馆和说书的,一天说个七八场!这样你心情就好了。”
薛定才一听,觉得好主意:“等我回家就这么干!他写新闻污蔑我,我就找人写剧本骂他!不就是墨水战么,谁不会啊!我让他也尝尝这味道,感觉感觉在民国寸步难行是啥滋味!”
“欸,这么想就对了,起码心态好了!”何沐萱说道,“正好我认识几个作家,改天介绍给你。”
这么一顿饭吃下去,虽说有“戏”的成分,可是薛定才却吃爽了,他把想说的话都说出去了,该骂的骂了,该谢的谢了,反而没有什么包袱,没有什么面具,比人生还实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