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大陆,五国分裂。
鑫玉国,白月城。
秋风缓缓,白云悠悠。
夏尽秋来,白月城中,放眼是一片淡淡的金色,日光,落叶,落花。忽而清风起,带了一串的蝴蝶。蝴蝶轻轻扇翅,飞过一家客栈。
客栈顶层,一侧的油纸窗轻轻支起,那串蝴蝶于是打了个圈子,绕开。一名戴轩站在窗前,望着下方街道上的人群,若有所思。
少顷,他瞟了一眼另一侧那扇不久前关上的窗。正在他思索着,是否应该将那扇窗也支起的时候,忽然被打断。
“戴轩兄弟。”敲门声和沉稳的男声一并响起。
“进来。”戴轩头也不回,声音清冷。
背后门开,复又合上。戴轩抬头望向微微泛黄的天空。
“胜了?”他问背后的蓝发男子。
蓝发男子不慌不忙向他走来,坐在房里木几的旁宾位上,道:“嗯。”
木几上,白瓷壶嘴吐着朦胧的白雾,茶香弥漫。蓝发男子毫不客气地斟了一杯茶给自己,一饮而尽,并没有细细品尝。
“下一场,你有多大把握?”戴轩回头,随口问道。
“五成。”
戴轩叹一口气:“我说萧公子,你可不要给我装傻。”
萧家是邻国的武将世家,闻名天下,萧家嫡系传人,无一不是有勇有谋的准将军。
面前的萧煜,明明就是萧家六公子,比武胜算只有五成,谁信啊。
“……好吧,九成。”萧煜只好道。
一霎间静默。
忽然,“锵!”一声锣声乍起,响彻全城。
“下一场,令狐媛瑶对风寻!”一人喝道。
戴轩闻声,转过身,快步走到房间另一边,迅速支起另一扇窗,然后坐在旁边的木几旁,落座在主位上。
此处,恰巧能从窗口看见不远处的比武台。
楼下不远处的比武台上,一名男子身着浅墨色短打,从东侧一跃上台。
西侧,不知何时,一名少女已跃上了台。
戴轩望向窗外,一扬眉,有些惊讶道:“怡婷公主竟然报了真名。”
“她还真是不紧不慢呢。”萧煜亦向窗外望去,轻笑道。
戴轩心里一沉。
这个浅浅的笑容……让他想起了久别的故人。在他的记忆里,也有人会这样浅浅地微笑……
“……怡婷公主倒是掩盖得很好,哪怕今日报了真名,众人也没有太大反应。也许是忘却了她的名字了。”戴轩忽醒过神来,应道。
风中,比武台上。
“风寻。”男子行个武礼,简明道。
“令狐媛瑶。”少女亦是一抱拳,也不多言。
“阁下可是皇室?”风寻见她一头银色发丝,一双灿金眸子,问。
银发金瞳,鑫玉国皇室特征。
而鑫玉国国姓,正是令狐。
少女一甩袖袍,冷冷道:“多管闲事。”
闻此风寻一皱眉:“小姑娘,在江湖这么嚣张是会吃亏的。我可要替你爹娘管教你一回了。”
言罢,他左手持剑一冲而去,剑刃直逼令狐媛瑶。
“替我爹——娘——管教我?”令狐媛瑶冷笑,双瞳中闪过一丝戏谑。
风寻忽然感到不对。她若是皇族,而且看起来她的确是皇族,那么她的爹娘……应当是王爷或者郡主了……
令狐媛瑶双手环胸立在原地,一眯眼:“可惜,轮不到你。”
说罢,身影一闪,唯见一道白影闪过,令狐媛瑶就出现在风寻原本站的位置。
见此,风寻立马转过身来,脚尖一点,迅速跃去。
令狐媛瑶唇角一勾,左手托牌,右手放置其上,忽而右掌将牌往前一擦,纸牌竟飞速划去,直冲风寻心口。她连擦三下,又有三张牌飞去,一冲他的剑,一冲他脚踝,一冲他腹部。
风寻未敢轻视这纸牌,当下立刻一闪,出现在前方。
令狐媛瑶不等他站稳,又连擦几下,纸牌又冲上次那四个方向去。
但见风寻脚步迅速转换,左踏右踏,留下无数残影。
“鬼影阵!”人群当中有人呼道。
随着时间的消逝,残影渐渐消失,但他却适时地出现在残影消失的地方附近,可谓费心。
令狐媛瑶接连划出纸牌,台上一片乱影。
屋内,戴轩将两人的茶杯都斟上七分满,呷一口茶道:
“怡婷公主可能不会使出袖箭了。”
萧煜点头:“她这纸牌之技约莫练了很久了。为了掩盖身份也是费心。”
“当年支持她的民众里,恐怕还是有人认出她了。”戴轩沉吟。
令狐媛瑶,封号怡婷公主,皇室学武最出色的两个女孩之一。
她幼时刚开始习武,便迷上了袖箭,后来,自然是极善袖箭。
她的母亲是贵嫔,外公曾经是朝廷右相,她的哥哥,正是当今挂名而没有实权的摄政王。
另一个最出色的女孩,令狐洪玲,封号云逸公主,皇后长女。不过她身份高贵却为人高傲,在宫中并不得人心。
两位公主自幼便是竞争对手,民间早已传遍她们的消息。
但,民间少有谈起她们的名字,都是以封号称呼。不仅是尊敬,更是不敢提起。
于是两位公主的名字渐渐被遗忘,封号却响彻全国。
五年前,朝中奸臣诬蔑右相和他身边大臣,右相被贬为平民。不久,贵嫔被皇后害死,怡婷公主又忽然失踪,只剩摄政王独自挣扎,终于混到了这么个无权,却好歹苟活下来的位子。这不,此次比武,便是他督赛。
如今怡婷公主出现在比武中,恐怕是有意图的,大概是想证明自己,没有宫中诸臣的扶持,也能有立足之地。
此刻,比武台上的她没有发牌,只是紧紧盯着那残影。无数残影渐渐消去,却没有新的残影出现。
她以目光扫了扫比武台,不见人影。
到背后去了?有点意思。
樱唇一勾。脚尖轻点,身形一转。银发飘扬,绿色裙裾如飞鸟般舞起。
然而风寻却已经抵达她的位置,剑尖已挑断几缕银丝,直逼她项下。
令狐媛瑶以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倾斜着,只能退不到一尺。急情之下,右手双指一弹,纸牌飞出。
剑没有被弹开,却顿了一顿。纤指不断弹下,无数纸牌冲利剑而去。
风寻手中剑一转,几下斩碎纸牌。
令狐媛瑶重新立起,索性直接跃到空中,将数十张纸牌弹去。
此时风寻正在蓄势,生生中断,提起剑就跃到空中。
又是一把纸牌,呈弧线排开飞出。不等这一把纸牌飞出多远,又划出无数乱牌。
风寻剑法也是精妙,两下便将纸牌齐齐斩碎。
倏忽之间,令狐媛瑶已经趁机闪到了他身边,忽的右腕一翻。
风寻手腕猛一抖,剑掉落在地。
令狐媛瑶迅速拾起,高举起风寻的剑,向主持示意。
主持见状一敲锣,喝道:
“令狐媛瑶,胜!”
令狐媛瑶将剑递回,低声说了句什么,一抱拳。
风寻点头,也冲她一抱拳。
室中,戴轩扬眉:“看出点什么?”
“袖箭。”对面萧煜也一挑眉,饮一口茗。
两人互相点点头,戴轩将茶饮尽,起身道:“剩下的比赛没什么看头了。我晚膳时再回来。”
刚走到门口,又回头,“顺道提一句,虽说我允许你住一间房,可这客栈顶层毕竟是我包了,钱可是我出的。”
堂堂武将世家公子,为什么还要来蹭自己包的客房?这个问题,戴轩想过好几次,最后只好归结于“独自历练”。
萧煜装作未听见,似是被茶呛到了,咳了几声。
“要不,我帮你跑跑腿?”萧煜沉默少顷,道。
戴轩一挑眉,没有说什么,踏着黄昏天色离去。
萧煜独自停留了一会儿,回到了自己房里。
他坐下不久,忽然听到房顶有脚步声,又飞跃出窗,径直翻上房顶。
却见一从未见过的少女,身着湖蓝银绣裙,坐在屋脊上,手中捻着一支雕花竹笛,正把玩着竹笛上挂着的紫色双鹤朝阳玉佩,一支羊脂白玉簪半绾起发丝,腕上隐约戴了只镯子。闻有人来,竟无动于衷。
“敢问姑娘为何在此?”萧煜一皱眉。
那蓝衣少女瞥一眼男子,漫不经心道:“我喜欢坐在这里,你管得着吗?难道你非赶我走不成?”
闻言他抿了抿嘴道:“姑娘还是赶快离开吧。这顶层是我兄弟包的,他不喜欢有生人来。”
“呵。”女子冷笑一声,“我可不是什么生人。”
不是生人?兄弟还有在白月城的故人?萧煜眉头又一皱。
他无奈走去,刚踏上屋脊,突然想起戴轩曾提醒过他,这屋顶上有他布下的陷阱。于是他提醒道:“姑娘当心,这屋顶有古怪。”
对方仍是一声冷笑:“古怪?我自有破解之法。”
她起身走来,屋顶没有一丝异样。
女子擦过他身边时,他仍是疑惑地盯着她。
“我脸上有什么?”女子也看着他,“看这么久?”
萧煜连忙转过头去,忽然又回头问:“姑娘今日是否偶然路过此地?”
女子回头看他一眼,淡淡道:“为何要告诉你?”一语了然,她径直跃下,再不见半点踪迹。
留得萧煜一人在屋顶愣了一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