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宫,马六用手撑着下巴,在阳光下昏昏欲睡。
铁三香端来饭菜,放在马六面前,“六哥,该吃饭了。”
自从那天之后,韩琼赏了铁三香一大锭金子,铁三香便以被韩琼的仙人风采所折服,宁死也要留在安平宫,于是铁三香便留在了安平宫,拜入了韩琼门下,专为仙师做饭,自诩仙厨!
马六本来是反对此事的,他觉得铁三香分明是另有所图,没安好心,而且铁三香做的饭菜很不合他的胃口,可韩琼发话了,允许铁三香留下,马六也只能默许安平宫多了一个人。
看着面前的饭菜,马六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每天都是这十二道生肖菜轮流上,实在是食之无味。
“仙尊三日未归,怕是凶多吉少了。”马六懒洋洋地嘟囔了一句,看了一眼正午的太阳,站起身来,一把抓起皓月亮银枪,大踏步往安平宫外走去。
“六哥,这是去何处?”铁三香在后边追问道。
“仙尊临走的时候给了俺一个诀别的眼神,如今仙尊三日未归,不论是死是活,作为仙尊门下仙童,仙尊消失,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俺这便去田仲春那要人!”
“六哥,算我一个!”铁三香也紧忙跟上马六的脚步。
谁料马六一个突然止步,铁三香收脚不及,撞在了马六宽阔的脊背上,铁三香只感觉鼻梁一阵阵疼痛,仿佛自己撞的不是松软的后背,而是无可撼动的铁墙。
“三香,安平宫不可无人,你便留在此地静候佳音!”马六也不给铁三香反驳的余地,留下了一句话后,毅然决然地去了。
铁三香只得望着马六的背影,悲壮地喊了一声,“六哥,保重啊!”
此刻,羡鱼城外,城门大开,来往客商鱼贯而入,一位带草帽的侠客骑着一匹青骢马来到了城门下,正准备快马飞驰进去的时候,被城门上打盹的守将张亮看到了。
张亮缓缓地站了起来,仔细看了一眼那侠客胯下的青骢马,怔了一下后,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这……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南井日行千里的青骢战马?
“来人!拦住他!”张亮大喝一声!城下将士立马将盾牌排列成一堵盾墙,长矛从盾牌之间的缝隙中伸出,斜指长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后方则站了一排弓箭手,弯弓如满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进城的百姓皆被这个架势吓坏了,妇人老幼瘫坐在地,儿童放声痛苦,男子也浑身发颤,不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羡鱼城的守军为何要诛杀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良民?
草帽汉子就隐藏在百姓之中,见这架势,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银腰带。
慌乱,啼哭,惊恐,无助,百姓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下场会怎样,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们产生了反抗的意志,一位肥胖的富商作为代表人被推举出来交涉。
肥胖的富商来到将士们面前,有些拘谨地问:“各位军爷,在下北疆商行杜太平,来此地是做生意的,我等都是大芜子民,这……这一定是个误会?”杜太平说着指了一下将士们锋利的长矛。
突然,盾墙让开出现一条缝隙,张亮悠闲地走了出来,脑袋一歪,伸手一指面前的肥胖富商。“我怀疑你……是前朝余孽!”
杜太平直接就双膝跪在了地上,大呼冤枉!
张亮搓了搓他的大拇指和食指,冷冷一笑。
杜太平富商的精明展现了出来,直接跑到张亮面前,从袖子里掏出来一锭金子,交在了张亮手上,坚定不移道:“军爷守城劳苦功高,没有军爷就没有我等百姓的太平盛世,这是杜某的一片心意,还望军爷切莫推辞。
张亮刚准备假意推辞一下,证明自己的清廉,谁知杜太平扭着肥胖的身子跑到银光闪闪的长矛之下,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军爷若是不收下,杜某便撞死在这长矛之上!”
张亮爽朗一笑,“哎,杜员外言重了,本将收下就是了。”
“放行!”张亮大手一挥。
杜员外带领他的家丁们安然进城。而剩余的百姓们面面相觑,他们哪有杜员外的财力?
“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往后,进城人员都必须仔细盘查,绝不能让鸡鸣狗盗不怀好意心术不正的前朝余孽混进城中!”说完,张亮又转头看向城外的百姓,厉声道:“都给我排好队,接受完盘查一个一个进!”
草帽汉子排在了队伍中游,前面的人随便问几句就放行了,而到他的时候,张亮竟亲自过来盘查了。
只见张亮上下打量了一下草帽汉子的青骢马,砸了咂嘴,眼中满是喜爱。
草帽汉子当然就是从南井千里迢迢来西谷的马破天!
马破天见这架势,便伸手入怀,极为不舍地拿出一个铜板,递给了张亮,并笑着道:“草民乃东荒马五,家里遭了大旱,颗粒无收,无法生活,特来西谷投奔亲戚的!”
张亮面色不悦,对马破天的话充耳不闻,只是在心中暗暗鄙夷,这个穷乡僻壤来的土豹子,一个铜板就想打发了我?门都没有,今日不把那马匹留下,休想进城!
马破天见状皱了皱眉,自己身上就只有一个铜板,并无别的值钱之物,这可如何是好?
倏然!马破天想到了什么,难道是青骢马!此马跟随他多年,乃是他号称南井第一快马的根本,早已和他心意相通,生死相随,岂能拱手送人?
罢了,大不了办完事再抢回来!马破天暗自思量片刻,极为不情愿道,“军爷请看,此马乃是南井青骢马,日行千里,越天堑,过沼泽如履平地,在下今日与军爷有缘,愿将此马……”马破天稍微顿了一下,略显无奈道:“献给军爷!”
张亮当即变成一张笑脸,重重地拍了拍马破天肩膀,“马五是吧?别的不敢说,从今以后,但凡在羡鱼城有何困难,大可来找本将军!”
马五低着头拱手低声道:“多谢军爷!”
穿过了羡鱼城,来到临渊城下,马破天的脸色极为阴沉,他万万没想到,羡鱼城的守将竟如此的贪得无厌,如此的厚颜无耻!马破天已经暗暗下定决心,待杀了那妖人为幡公子报仇之后,也要解决了那守城的无赖将军,以雪今日赠马之耻!
临渊城守卫并不森严,城门口只有一个老卒坐在墙角拿着个酒葫芦独醉,他对往来之人看都不看一眼。
但是临渊城的城门口却贴了一张巨大的画像,上面写着“恭迎韩琼仙师”。
韩琼……仙师?马破天暗自思量,想必,此人便是残害幡公子的凶手,我须记得此人样貌,免得错杀无辜!
马破天走到门口老卒面前,拱手一礼,“老伯,请问到哪里才能找到……韩琼仙师?”
老卒睁开他那浑浊的双眼,无精打采地瞥了一眼马破天,摇头一叹,“小娃娃,羡鱼城怎么进来的?不懂规矩嘛?难道还要老汉教你?”
马破天怒火一下子烧到了脑门,可又很快就褪去了,他不能在此动武,他是来暗杀仙师的,却不能大张旗鼓,引人注目!
马破天在身上掏了半天,并无所获,咬了咬牙,一狠心将自己挂在脖子上的玉佩拽了下来,递给老卒,“此乃我传家之宝,玲珑玉佩,就先抵一百金,此物先交给你,待我办完了事情,用等价的银子赎回来!在此期间,你若是将玉佩赠予或者卖给他人,就修怪我不客气了。”
老卒毫不在意马破天的威胁,只是高高兴兴地接过玉佩,拿在手上打量。
老卒发现此玉佩晶莹剔透,色泽质地皆为上乘,是正宗地南井玲珑玉,并无虚假,且此物正面刻了两个字“破天”,背面是一副骏马奔驰的图案。
“现在你该告诉我,到哪里才能找到韩琼仙师?”马破天耐着性子问道。
老卒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
慢条斯理道:“仙师大人暂住安平宫,在临渊城东。”
马破天一甩袖,大步而去,直奔安平宫!
看马破天离去,老卒咬了一口玉佩,赞许地点点头,心里早已盘算好,此玉佩价值不菲,该拿去当铺当了,起码能换千金!谁傻傻地等你回来用一百金赎?
残阳清冷,晚风萧瑟,安平宫的大门半掩着,门前空无一人,寂静无声,只有几只麻雀在门前漫步。
这岂不是天助我也?马破天压低了一下草帽,四下张望了一眼,发现无人注意到他后,抬步惊飞了麻雀,狞笑着走进了安平宫,准备揭幕一场血雨腥风的表演。
马破天一步一步迈进安平宫,却未发现一人,便停步于庭院之中,闭目,凝神,静听。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后方传来!马破天倏然睁开双眼,绽放出一抹光电,抽出藏在腰间银腰带里的翠蛇软剑,咻的一声!刺向来人!
一剑入肉!
马破天冷笑着缓缓抬起头,准备欣赏对方绝望的面孔,可当他抬头的一瞬间,却怔住了,来人与画像上的韩琼仙师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而是个拿着一只烧鸡的虬髯汉子,此时,他正一脸错愕地瞧着自己,而自己那一剑,不偏不倚,正中烧鸡!
“你是何人?”马破天一剑挑飞铁三香的烧鸡,将剑搭在他的脖子上,狞声道。
铁三香慌忙举起双手,求饶道:“大爷别杀我,别杀我,我就只是个厨子!”
“韩琼在哪?”
铁三香疯狂摇头。
马破天眼神一瞪,翠蛇软剑又向前贴了几分!
铁三香哀求道:“大爷,我真不知道韩仙师在哪里?他已经消失三天三夜了。”
“既然如此……”马破天冷冷一笑,“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扑通一声,铁三香跪在了地上,大声哭嚎:“大爷啊,小的上有四个年过七旬的长辈下有七个不满六周岁的孩儿,家里吃穿用度都靠小的当厨子赚钱维持,你就饶了小的吧!”
马破天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到底要不要送眼前的人去见阎王。
“大爷!大爷!小的想到了,礼部侍郎田大人与韩仙师私交甚密,他一定知道韩仙师在哪!”铁三香赶忙把他知道的一股脑全部吐露出来。
田大人?马破天沉吟片刻,发现他来的路上正好经过了田府,便收回了翠蛇软剑,冷冷道:“你听好了,今日之事,要完全烂在肚子里,不准和任何人提起见过我,不然我就杀了你!”
铁三香赶忙应道:“小的今日一直在安平宫里,从未见过任何人!”
马破天将翠蛇软剑唰的一下插回了腰间,压低帽檐,纵身一跃,飞上屋檐,哒哒几步,跃上另一座房子的屋檐,很快便消失在视野中。
铁三香也随之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享受劫后余生的快乐。
此人来势汹汹,动不动就拔剑伤人,寻韩仙师怕是不怀好意,正巧马六哥也去了田府,此二人若是相遇,呵呵,铁三香奸笑一番,捡起地上的烧鸡,吹了吹,又继续吃了起来。
田府门前,马六轻轻地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又敲了敲,还是无人,马六又重重地锤了几下,终于有人应答了。
“谁啊?别敲了,来了!”一个小厮不耐烦地喊了一声,慢吞吞地过来开门,刚刚开了一点门缝,一点寒光便射了进来,小厮吓了一跳,慌忙退后几步。
马六手持皓月亮银枪直接闯了进来。
“放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小厮惊惧地喝道。
马六眉头一皱,枪随心动,小厮只觉得眼前一道飞电划过,自己头顶的发丝便齐根而段,只余鬓角发丝在风中凌乱。
“田仲春在哪里?”马六的声音森冷的像冻了千年的寒冰,传入人的五脏六腑,封住人的血液流动。
小厮吭吭哧哧道:“在……在……在后院!”
“带路!”马六厉喝一声。
田府后院,田仲春正坐于庭院内,喝着小酒,欣赏着舞曲。
一位粉黛佳人正于荷花池旁翩翩起舞,妖娆婀娜妩媚含情,一颦一笑都美的令人窒息。
一位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趴在了田仲春脚下。
“大……大……大人,有人杀进来了!”
曲停,舞止,心惊。所有人都躲到了田仲春身后。
田仲春尚未说话,马六已如瘟神一般闯了进来,见田仲春如惬意,在此歌舞升平,当即一怒,银枪一扫,轰!田仲春面前的石桌被扫的粉碎!碎石飞溅,田仲春却纹丝不动,因为所有的碎石都被他身后那个绝色舞女一甩袖挡了个干干净净。
“放肆!竟敢来田府撒野!”绝色舞女柳眉倒竖,娇喝一声,身形一扭至马六面前,一掌劈下。
马六不屑地一掌迎上,两掌相对,轰的一声,马六纹丝不动,只是脚下青石板出现裂纹,而舞女连退五六步,一脚狠狠地踩在地上,震碎了整个青石板,方止住去势。
此时,舞女俏脸苍白,美眸中浮现出一抹惊惧之色。
田仲春赶忙扶着舞女,关切道:“夫人,你没事吧?”
舞女摇摇头,并未多言。
“功夫不错,可惜你遇到了我。”马六摇摇头,叹了口气。
“游龙仙师,不知您今日闯下官府宅,所谓何事?”田仲春微微一拱手道。
“仙尊现在哪里?”马六问。
“怎么?他还没有回安平宫?”田仲春满脸惊讶之色,“三日前下官将韩仙师送到西海滩,目送韩仙师走进了临海雅居后,便回府了,未曾想到,韩仙师至今未归。”
临海雅居?马六喃喃自语了一声后,抱拳道:“打扰了。”说罢纵身一跃,翻墙而去。
待马六走后,舞女心有余悸道:“夫君,妾刚才悉心观察这位游龙仙师,发现他的枪法已至当世巅峰,妾与其对了一掌,只觉得对方内力雄浑,一股滚烫的热气袭来,灼伤了妾的掌心,恐怕……此人之武艺不下于大将军宫牧白。”
田仲春略一思索,直接抓起舞女的右手,心疼道:“夫人,快让我看看,你的手怎么了?”田仲春看了一眼舞女的手,脸现懊恼之色,忙对着身旁的婢女喝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侍女应了一声,匆忙跑去请大夫。
“夫人,令你受伤,为夫甚是过意不去,不为你做点什么,实在无法弥补我内心的愧疚之情。”田仲春将舞女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满怀歉意道。
“夫君,妾想要……一个男人。”舞女羞红着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