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女们在家中等候了一月后……
春暖花开,风和日丽。
钦天监算了好日子,四月廿九,正儿八经的黄道吉日,宜大婚宜嫁娶。
这日天公也作美,万里无云,天穹挑的高高的,蓝汪汪一片。
待选的秀女按着时辰都到了,正陆陆续续从宫中派出的蓝顶马车上下来,由宫人引着按序排好。
这样纷乱的场景,却全然没有细碎的杂声,人人都像是被掐中了喉咙似的,静得出奇又条理有序。
选看秀女的宫宇被太后拍板,定在了锦华宫,传闻这是先皇的宠妃——方贵妃所居住的宫殿。
这位方贵妃,出自当时的敦宁伯府,现在的敦宁侯府方氏一族。
余漪娴小姑姑余荔嫁的那位现任敦宁侯方弥,便是方贵妃的亲侄子。
今皇登基后,因着起兵从龙扶持之功,方家由伯爵府第升到侯爵府第,为今上诞下四公主崔嬆的小方氏,也因娘家显赫,被破格由侍妾位分封为新嫔,与今皇的舒嫔,宜嫔平起平坐。
方贵妃姿色艳绝后宫,得先帝爱重,十几年荣宠不衰。
坊间流传,先帝喜爱方贵妃,一个月,有小半旬都是宿在锦华宫的,整个后宫,也就只有当年的皇后,即如今的太后娘娘,和如今被册为太妃的贺娘娘能分几分秋色,其余所有的妃嫔都只能望其项背。
不过奇的是,方贵妃如此得宠,先帝也惯常临幸,偏就生不出孩子来。
太医们按着顺序轮番的上,方贵妃也请了民间的大夫把脉,喝药,连偏方子都寻了不少,居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方贵妃有宠却无子,故而这皇位才跳到了今上的头上。
不然,依当年先帝对她的宠爱程度,若是她有了个皇子,还不知道花落谁家呢。
据说先帝到了晚年的时候,为叫方贵妃安心,更是停了选秀,直到先帝驾崩,新皇登基,选秀才又开始操办。
略过早年旧事不提,只单说这锦华宫:院子里每一块砖石都是专门丈量了尺寸,用汉白玉雕的莲花纹样,有了华美的装饰,又怕方贵妃硌了脚,莲花被先帝命人薄薄雕成了三层:最上层平些,其下两层隐隐约约雕出轮廓,若隐若现,玲珑精致,美的让人都不忍心踏足。
连门窗,都被雕出了各种吉祥,寓意美好,纹样精美的图案,都是当年内务府,仔仔细细,引经据典,日夜劳作才得出的精巧。
甚至,殿中木料选用的也都是些名贵的天热香木;拱梁,摆设,雕件,都精巧非凡,还没踏进宫殿,便能闻到阵阵馥郁香气。
院里,因着方贵妃喜艳丽之景,先帝便下令在锦华宫内栽满四时花木,春夏秋三季,满宫绚烂便堆满锦华宫。
为补上冬日之丽色,又在锦华宫旁单独辟了座漱梦园,在其中栽满梅花:红梅,腊梅,绿梅,还有各种珍奇的品种,芳华绚烂数不胜收。
“锦华,锦华”,当真没负了这好名字,锦簇花团,纷华靡丽。
一座锦华宫,当真是金堆玉砌出的名声。
先帝死后不久,新皇登基之前,方贵妃就饮了毒酒,陪先帝去了,当时民间还很是热闹了一番,对方贵妃的死因气嘴八舌众说纷纭,有说是被贺太妃报复,有说是被宫人怨恨,有说是被太后逼死的……略过不提。
方贵妃为先帝殉葬后,锦华宫,便被空置了些年头。
直到今年,太后娘娘觉着锦华宫春光正好,不能白白浪费了先帝为方氏栽种的绚烂春景,便将选秀的地点定在了锦华宫,说是也让今年的秀女们也沾一沾方贵妃当年冠宠后宫的好福气。
其实依余漪娴看,她这是连方贵妃死了都不让她安生,在地下也得看着这她生前最厌恶的场景。
心里想着这些,她面上也不敢露出来,依旧安安静静的站着。
在等候宣召的时候,秀女们都统一被安排在漱梦园里候着。
此时,漱梦园里还有晚梅没有谢尽,花瓣纷纷地落下,宫人和秀女们走动间就将它们碾在了脚下,梅花清冷的香气萦绕在秀女们鼻间,真真是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1
秀女们安安静静地按着宫里的名册按列排好,生怕惹了贵人们不悦,不敢发出一丝声音,也不敢有什么稍大的动作,只等着宫人一队队来引着进殿。
余漪娴端端立在她那一列秀女里,眉眼微垂,神色安然,不慌不乱。
虽努力端的一副沉稳样子,不过毕竟还是舞勺之年的小姑娘,总归还是好奇的。她立起一点眼角,偷偷地看在她前面的那个秀女。
秀女们的发式都是统一的,太后娘娘一片慈心,选定的单螺髻,得体规矩也不挑人,斜斜坠一只簪子便大气又好看。
余漪娴的发髻里别了一只缕金的海棠花步摇,小朵的海棠盛放,下面坠了一排薄金打成的碎流苏,行走间有清脆的声音打在耳边,外人看了姿态极美。
只是叫余漪娴说,好看是好看,就是吵得耳朵疼,这样的声音在耳边哗啦着,就像有两队兵士在她耳边激战似的。
这海棠步摇很好看,就是款式有些老旧。
这是今晨挽发时老太太差王妈妈送来的,说是当年先皇在位时,随余老太爷进宫谒见时皇后,就是当今的太后娘娘赏的,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她带上。
余府其实并不是太富裕,即使是记在正室名下,算作嫡长女,余漪娴的月俸也是很有限的。
除了关氏塞给她的两套头面,也就只有小姑姑的年礼中赠给她的几只钗上得了台面了。
这次余老太太送来的金步摇,其实已经算是余漪娴最好的首饰之一了。
而此刻,她偷偷地往前看,微微抬了抬头,看向前面的少女。
因着排着队,她只能看到少女的后半个发髻。
这少女发髻里插着的,是一支成色极好的羊脂玉簪,用的是顶好的籽料,玉质细腻浑厚,雕成了非常漂亮精致的镂空凤纹。
她耳上还垂着一对白玛瑙的耳铛,巧妙地雕出立体玉兰花的形状,花苞尖处还连着一小点红玛瑙,似是垂露的样子,冰清玉洁坠着鲜红欲滴,实在是漂亮极了。
余漪娴又羡慕又好奇,她不禁接着又向少女看去。
少女着着湖蓝杭绸宫装,她的衣领微微有些低,露出一截如玉的脖颈,她皮肤白皙,被那蓝色衬得分外好看,从背影都能看出是一位美人。
她的身量,要比余漪娴高些,袅袅地立在那里,显得挺拔极了。
余漪娴一时间都看的有些出神。
此时,前面有掌事太监来领她们这一队。
穿过长长的回廊,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一个挨着一个紧紧地跟着。
秀女俱是六人一组,待被引到殿前,分开站了些,便一齐跪下向着太后,皇帝,皇后磕头行礼,叩首后,再站起身,躬身向妃嫔们问安。
选秀其实很简单,太监唱完名后,皇帝先挑自己喜欢的的,再问过太后和皇后意见,偶尔酌情再问宠妃一嘴,该赐花的赐花,该撂牌子的了撂牌子,可能还不到一刻钟,这一列秀女便算是选完了。
被赐了花的,会在几日后册封,撂了牌子的也不必气馁,过了前两选的,也都能寻到很好的人家。
当然,一心想要踏入皇城的贵女们除外。
太监喑哑着声音,拖了长长的调子,一个一个地唱:
“江州都司王彦之女王季,年十五。”
“大理寺少卿阮林之女,阮琝2,年十六。”
“太常寺卿周士祥之女,周欢,年十六。”
……
原来那位少女是太常寺卿周家的女儿,怪不得那样清贵。
余漪娴恍然大悟,面上却也不显。
前些时日,关氏就是想将余温璟送入周家的家塾去读书,因着周家当家的那位太常寺卿周士祥,也就是周欢的父亲,着实有本事,将当世大儒吴敬吴老先生请到了家中为族中子弟授学,多少人挤破头都想结交周家,将子侄送入周府都没能成功。
没想到,今个儿,竟在选秀时遇见了周家的嫡长女周欢?!
正想着,就听到司礼内监唱到她的名字:
“国子监司业余耀德之女,余漪娴,年十五。”
…………
秀女们按着唱名的顺序,依次再跪下行礼,再稳重的抬起头,给上头的贵人们瞧看容貌。
余漪娴总是感觉,选妃这一流程,就像是皇室在选合心意的宠物一样,怪不舒服的。
心中这样腹诽,她的头慢慢抬起来,面容依旧是镇定的,她甚至还弯了唇甜美的露出了一抹笑。
这个时候,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些在未来与她纠扯一生的人们,只是这时,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的未来和生命,会和这个此时还是个小秀女的姑娘,有着什么样的牵扯,他们的命运,会怎样收尾。
她先是看见了皇帝,这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此刻着着一件明黄色满地云金龙妆花绸棉龙袍,别着一座玉冠,丰神俊秀,眉眼温润,本是该风流多情的一双桃花眼,此刻却自带威严,端端生的一副好皮相。
那双眼睛流转之间看向她的时候,余漪娴觉得心跳都堪堪漏掉了一拍。
皇帝打量着面前的秀女们,待看清楚看清下面秀女的模样,他先是眼前一亮,暗自点了点头,继续往旁边看去,看清楚了旁边秀女的容貌,他微微愕然,随即微微眯了眼,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皇后。
皇后正稳当当的端坐着,无比坦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倒是旁边一位穿着华贵宫装的妃嫔先笑道:
“臣妾琢磨着,下头第三位秀女莫不是与皇后娘娘有亲的?怎地与娘娘这般相像?”
说罢,她还光明正大去看皇后的反应,狭长的丹凤眼望过去,倒真有些风华绝代的风情。
第三位秀女……..余漪娴在心里细细揣摩,那不就是她左旁的那位湖蓝色宫装少女吗?太常寺卿周家的…..周欢?
余漪娴不知道刚刚说话的那位妃嫔是谁,不过听她的话,这样明着狭促皇后娘娘,暗示她将亲族送进宫来固宠,应该是一位位高且很得宠的妃子。
皇帝嘴角微微一挑,只看着皇后,但笑不言。
皇后轻轻一笑,悠然放下手中把玩的翡翠间碧玺十八子,转头温声对那妃嫔说:
“丽妃妹妹想必是误会了,本宫与这位待选的秀女素不相识,刚听闻她是太常寺卿周大人家的千金。具本宫所知,本宫与周大人家祖上三代都不曾沾亲,周秀女与本宫面容相似,应当也只是巧合罢了。”
“巧合~~”丽妃细细咀嚼这这句话,依旧不信,挑了眉眼玩味地打量着下面诚惶诚恐的周欢。
“既然皇后娘娘说是巧合,那就当它是个巧合吧。只是——”
她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对着皇帝娇声道,“这周秀女与皇后娘娘有六分相似的面容,只怕是不能待在宫外了呢,免得,有人对陛下不敬。”
皇帝赞同的颔首:“那便赐花吧,再并上她旁边那位青衣秀女一起。”
青衣秀女。是余漪娴。她听闻这句话,心中说不出是喜悦还是难过,说不清道不明的,堵的难受极了。她听见太监还没有叫她们退下,便知道肯定是上面哪位贵人有话要说了。
果然,一直冷眼旁观不做声的太后此时开口了:
“哀家瞧着,那位阮秀女很是面善,闻喜,唤她上前来,让哀家仔细瞧一瞧。”
闻喜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副总管,他闻言,极其隐晦的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笑道:“能让母后觉着面善,那一定得好好瞧一瞧了。”
皇后也温柔地附声。
闻喜本来上前走了几步,待征得皇帝同意后,尖着嗓子唤那位秀女:
“大理寺少卿阮林之女,阮琝,请上前几步来,太后娘娘想仔细看看您。”
阮琝闻言,乖顺地垂首前行几步,立在太后和皇帝皇后的面前,叩首问安:“臣女问陛下万福,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嗯。”太后慈祥的看着她,嘴角蓄着笑意,眼神温柔,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满意又开怀。
“是个好孩子,一晃神都长这么大了。孩子啊,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留在宫里,时常陪伴我这个老婆子啊?”
看到太后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情,所有人都怔愣了一小会儿,尤其是熟悉太后性格和脾气的皇帝和妃嫔们,都觉得愕然,平时脾气凌厉威严的太后娘娘怎么此刻竟像是一位慈祥的老夫人,还这样客气,问起了一个小秀女的意见?
皇帝最先反应过来,他开口:“让母后这般神伤,可就是儿子的罪过了。母后断不必如此的,若是母后喜欢她,儿臣将她赐花就是。”
“哀家没问皇帝,皇帝不必担忧。”
太后看了一眼皇帝,又将目光转回来,“好孩子,若是你不愿留在宫里,哀家就亲自给你挑一门好亲事,包你满意,你意下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跟着阮琝,或紧张,或怀疑,或愕然,或试探……
阮琝心里都在淌冷汗,她向着太后叩首行大礼,惶恐地答:“承蒙太后娘娘不弃,侍奉您是臣女的福气,臣女愿随在太后娘娘身边侍奉!”
“瞧这傻孩子,哀家不过是喜欢你罢了,别这么惶恐,倒像是哀家要吃了你似的。”
太后笑吟吟地亲自将阮琝扶起来,“那既然选了入宫,你想要个什么位分呢?你提出来,哀家定叫你如愿。”
她不说倒好,阮琝本来都冷静下来了,听太后这么一说,竟还要她自己择位分,着实把她吓得不轻,险些又给太后跪下。
“臣女感念娘娘厚爱,只是臣女身份低微,着实当不起娘娘如此爱重,娘娘随意挑个不起眼的位分将臣女打发了便是,不必如此的!”
太后淡淡瞥了一眼,见其余妃嫔们的神情都已惊疑凝重,心下觉得达到了满意的效果,遂收了手。
“好了孩子,哀家不说了,瞧你吓得,那回府等待宣召吧。”
阮琝谢了恩,退回了先前的位置。她额间冷汗都沁出来了,实在是让太后这神来之笔唬的不轻,从前也没听长辈说过家中与太后亲厚,继母也并未多得太后青眼,只母亲,母亲……
想到母亲,阮琝心中黯然
母亲五年前走了。
满府哀恸,祖母因悲伤过度都生生哭晕过几次,她守着年仅五岁的妹妹,强忍悲痛,日日哭灵,人都瘦成了竹竿。
只有父亲…….平日冷肃的父亲,并未显出多难过的样子来,她只以为是,父亲内敛,情绪深藏不外露。直到……丧期刚过,父亲便不顾非议,将新妻纳进了门,做了他的继室。
阮琝简直不敢置信,心中愤懑又因母亲教导,做不出那有损教养大闹一场的事,只能强忍着悲痛,眼睁睁看着,父亲在母亲新丧刚过,便娇妻美妾搂在身旁,夜夜把酒言欢。
她对她曾经敬爱的父亲越来越失望,越来越绝望。而这种绝望,在一年后继母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儿后达到了顶峰。
她看到,当初对母亲生下的妹妹态度冷冰冰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的父亲,指责母亲无法诞下嫡子的父亲,现在抱着他第三个女儿,搂着继母温言软语,笑逐颜开。
她悄悄地离开,走到自己亲妹妹的房间里去看她,她的小婉儿还睡的香甜,一点都不知道,从小对她不喜的父亲,现在抱着她的小妹妹,欢喜的忘了一切。
婉儿那年才五岁。
那样小的妹妹,软软一团腻在她的怀里,拿着糖要给她吃。
她都不知道,她的母亲永远的没了。
而后她忽然想到,母亲平日一直身体康健,很少病痛,怎地这一场大病来势汹汹忽然就把她带到了黄泉之下?后宅里的事,往往是禁不起推敲,禁不起细思的。因为,很多事情,大多数,是仅仅想到了一个开头,便遍体生寒,毛骨悚然的。
阮琝当时突然不敢往下去想了,她怕万一。
万一真的是….万一她真的查到了什么,她和婉儿,便真的没有活路了。
她心里慌,慌得要命。
若是只有她一人,她拼了命都要为娘亲查名真相,求个公道。
可是,娘还留了一个婉儿给她。
娘临终前,拉着她的手,神情哀切,却只说着要她好好照顾婉儿。
娘平时最了解她的性情,知道就算她不说,她也定会好好照顾婉儿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特意提了那一句,还撑着最后一口气,说了两三遍?!
娘亲必是知道了什么,却不能说!
阮琝只觉得寒气从骨头里面一点一点慢慢地窜上来,冻得她牙齿“咯咯”作响,说不出一句话。
她那一夜,便彻彻底底的明白了一件事,永远永远不要像她娘一样,将一腔孤勇和感情都押在男人的身上,一生都盼着他垂怜,却最终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母亲曾寄希望于父亲,可是她输了,输的彻彻底底,还搭了一条命进去。
……………………………………
继母对她们并不好,本就没有好的理由。她占了嫡长女的名头,生生压了她那位三妹妹一头,这次进宫,就是她撺掇着父亲送她进来的。
她想,也罢,若是选不上,也没什么害处,若能有幸被选上了,对婉儿也是好事。
她本觉得,以自己的姿容并不足以被皇上看中,而以父亲的能力和家族势力,也并不足以让皇族拉拢。
所以她压根没觉得会入选,可结果太后这神来之笔,直接让她的人生有了一个新的转折。
或许,若得到太后的爱护,或许,婉儿的前程就不比发愁了;或许,或许!她本以为遥遥无望的母亲死亡的真相,可以有个结果了!
…………………………
选秀的秀女们,经由贵人们选看过后就得以回府了。
由宫人领着,穿过长长的宫道,往永宁门走去。
几个少女这下都松了气,面见天颜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现在可算是松泛下来了,余漪娴觉得额角有湿意,被风吹着有些凉。
抬起手轻轻拂一拂,竟有细碎的汗珠!
她恍然惊了一下,自己面上端的一副泰然自若镇定的样子,怎地还紧张的出汗了?
真真是丢人极了。
她的脸微微红了些,又抬起眼睛偷偷地看四周的几位少女,看她们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小窘样。
此时几位秀女不再像先前那样谨慎地规规矩矩排成一列,而是稍微散开了一点,呈扇形走着。
她先往左边偷偷瞄一眼,左边那位秀女没有看到。
她轻轻吁一口气,还好还好。她又小心翼翼地往右瞄了瞄,正正好看到周欢使劲憋笑,又不好意思张嘴笑的模样。
她腾地一下脸就红了,再怎样成熟,也不过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出了小糗,也还是羞赧的。
她朝着周欢不好意思的笑笑。大内里她们不便说话,周欢朝她眨了下眼,似是在宽慰她。
她抿了抿嘴唇,浅浅点了点头。
周欢眉眼弯弯,绽开一笑,脚下稍微快走两步,走到了余漪娴正前方,步履间将吹向她的几丝凉风挡的七七八八。
余漪娴眼瞳睁大了一下,随即心头一暖,也笑了。
太常寺卿家的这位周姐姐,真是一个性情极好的姑娘。
要是入了宫以后,能住的近些,常常在一起焚香煮茶,多好。
余漪娴心里这样想着,面上也带出一分笑意。
1引自陆游《卜算子.咏梅》
2阮琝(min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