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株句柯拍案而起,面颊连带着肩膀都开始微微颤抖,阴沉的脸色仿佛要滴出水似的。
只见株句柯的帅帐中,株句柯矗立在首位,底下左右各一排人跪坐开来,帅帐中间是半跪的张二狗一五一十的将句首部落的情况娓娓道来。
“好,好的很!”株句柯紧咬牙关,仿佛口齿间正咬着鲜卑三大人的血肉似的,恍惚间又仿佛泄了力气,软软的跪坐下去,一只手扶住胡床,随后抬头向着张二狗道:“你速速前去给狼灾下令,让他即时拔营,我们连夜赶回九歌,九歌尚有天险,料那十万兵马也不至于将我等灭族。”随后也不关顾周围众人,只是用右手反复按摩这太阳穴,此时此刻株句柯只觉得头颅中似有个小兽在胡乱冲撞,头疼欲裂。
此话一出,只见座下众人却是神态各异,有交头接耳的,有愤愤不平的,有心满意足的,有长出一口闷气的。
骤然间,却是跪伏在地上的张二狗开了口,道:“小侯爷有命,若是单于心生退意,请看红色布袋中物。”随后手掌上翻,只见一红色布袋出现在张二狗手中。
株句柯起身接过布袋,打开来后只见是一块木片,株句柯反复观察,只见木片上一面有字,上书:军中通敌,退守必败。
这一句话仿佛在株句柯心中放了一道闷雷,直让株句柯心惊胆战。心想是极,是极!若是退守九歌,对于心中素来没有忠诚这个概念的鲜卑人来讲,军队中必有高层反叛,里应外合,九歌危矣。想到这里株句柯只觉得心中五味陈杂,胸前一蒙,只感觉喉头发甜,只是:“哎呀!”一声向后倒去,心中只到天亡九歌,自己已是无面目去见大哥,株句柯的头更疼了。
张二狗见株句柯如此,只是急忙起身搀扶住株句柯,又开口道:“侯爷有命,若是单于情绪巨变,请看白色布袋。”
“快,快将布袋交于我!”株句柯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般向着张二狗摊开双手。
只见张二狗从内衣心窝处拿出白色布袋交给了株句柯。
株句柯急忙打开布袋,袋中还是木片,上书:放手一搏,尚有余地。此时此刻的株句柯早就没有了主见,只是将这木片置于手心捏的粉碎,片刻后下定决心,向着座下众将开口道:“诸位,九歌存亡在此一搏,成则千秋万代,败则毁家灭族!今日休整,明日出发,大丈夫何惧一战?三日后我们就在句首部落的草原上拉开阵仗,望诸位莫负我,我也不负诸位,我株句柯必定身先士卒,死战不退!”
“喏!!!”座下人看到株句柯的前后转变早已热血沸腾,唱了个喏后纷纷拜别,前去处理部队事宜去了。
待的众人尽皆离去,株句柯缓缓坐下,方才感觉头脑清明一些,眼见张二狗还跪伏在地上,嘴角微微上扬,开口道:“说吧,你的侯爷还有什么命令。”
张二狗心中苦涩,脸上摆弄出一副苦笑脸开口道:“单于勿怪,侯爷年幼不懂事罢了。”随后正正面色,复开口道:“侯爷有命,待的四下无人时将黑色布袋呈予单于。”随后将一黑色布袋从胸前掏出递给了株句柯,此时此刻株句柯对于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的侄子早就信任非常,飞速将布袋拆开,里面果然还是一块木片,上书:里应外合,静候契机。
看完这最后一个木片后,株句柯将这木片再次捏的粉碎,随后向着张二狗摆摆手。张二狗弓着身出了帐后,株句柯反复咀嚼这方才这八个字,只觉得不明所以,于是也不去深究,抬脚出了营帐前去狼营骑士营寻黄羊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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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却说句首部落寨门外,仅仅两三天便是一座木寨拔地而起,十万联合军便驻扎在此,只见这寨中熙熙攘攘的军士来回转悠,武器大相径庭,着装形色各异,甚至语言都不相通,有的老兵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白山黑水附近的鲜卑古话,有的新兵大声呼喝着汉语,其中还有不少匈奴话、土族话、鲜卑小语种,乱乱糟糟好不闹心。再看已经分好了帐篷的鲜卑战士们,有为了一床羊毛褥子打架的,有不满意粮食待遇抱怨的,更有嫉妒上司可以自带女眷来回游说的。来自不同地区的**们的矛盾无时无刻不在爆发,十万人就如同牛马一般被困在同一个圈里,当真是如同长白山崩,沧海沸腾一样的景象。
“禀报单于,东鲜卑素利大人手下千夫长的女眷被中鲜卑武吉榆大人手下兵士调戏,那千夫长当众将这几名兵士杖责了,后来......”这士兵说到这里却是不敢再说下去了。
首席之人缓缓转过身来,只见此人身披七丈熊皮披风,身着锁子连环铁甲,脚上是辽北皂云靴,端的是威风凛凛,气质非凡。唯独脸上从额头到太阳穴处有一道斜斜的刀疤,左眼被牛皮眼罩蒙住,这番面目当真吓煞旁人。
若是步度根在此,定能一眼看出此人正是当年先是被重伤的株句柯险些吓尿,复又被步度根射瞎一只眼,后被魁头俘虏的句首部落左贤王角雕。
却说这角雕被俘虏后,句首部落的其他首领付出偌大代价将其换回,后等的角雕一回到句首部落便受族中长者沐礼登基,成为了句首部落的单于大人。
这一年来角雕费尽心思先后联络了东部和中部的单于大人素利、武吉榆联手推翻九歌部落,妄想称霸草原。
然而先前还雄心满怀的角雕此时此刻却已经被这几天的破事搞得焦头烂额,眼看又有事情发生了也只能是强忍着面不改色的问道:“后来怎么了?”
兵士额头浸出一丝冷汗,缓缓开口道:“后来....这兵士扛不住杖责,竟当场就死了。”
“死便死了,一个兵士而已,大不了让这千夫长赔偿几头牛羊,又能翻起什么风浪?”角雕咬着牙问到。
“可是...可是......”
“啪!”角雕一巴掌将面前的兵器架拍的四分五裂,恼羞成怒道:“你再不一口气将话说完,我就将你砍了祭旗!”
这兵士听了角雕的话,两腿一软瘫跪倒在了地上,随后开口到:“可是这兵士是武吉榆大人手下一名千夫长的禁脔,现在他们两拨人正掐架呢。”
角雕听了这兵士的话,只觉得左眼旧疾又开始隐隐作痛,伸手揉了揉后下令让自己手下心腹手持自己的军令前去劝架,并派人将武吉榆和素利请到帅帐来。
片刻后只见素利先迈着大步带着三五亲卫进了帅帐,也不看角雕一眼,只是大咧咧坐在了角雕左手边,随后双眼一闭,仿佛老僧入定一般一言不发。
角雕眼见素利这番做派,藏在桌案下的双拳不由自主的紧紧攥住,愤怒的火焰在瞳孔里诡异的跳动着,随后摆摆手将一个穿着羊皮衫,身长八尺,其貌不扬的汉人叫了出来。
说来也巧,等的这汉人在角雕身后刚刚站定,只见帅帐的帐帘被揭起,两三个侍女搀扶着年迈的武吉榆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慢悠悠的在角雕右手坐下了,跟他同行的两个侍女和一个约摸二三十岁的青年纷纷站在武吉榆身后立住。
却说这武吉榆须发皆白,眼瞅着就是要羽化登仙的年纪了,此时此刻却横眉竖眼的瞪着对面的素利,随后狠狠地剐了一眼素利,向着角雕拱拱手。
角雕回了个礼,随后也不做作,直接开口道:“两位大人,近几日来我们三家并作一家后,摩擦不断,虽说还未开战但是几乎每天都有内耗,如此这般都不用去九歌,估计在路上我们就要分崩离析了,你们二人可有想法?”
左手的素利听了角雕的话,微微睁开左眼,一脸不屑的开口道:“角雕吾侄,我此番前来完全是给你已逝父亲呼迷的面子,况且十万人马我东鲜卑自占半成,于情于理都是你们二人处处忍让我东鲜卑,还有何说的?”
“素利小儿,枉你白活三十年,我中鲜卑论人口、论实力都强出你半截,我武吉榆也是你爷爷辈的人了,你这狼子口出狂言,身处惘境,纵容手下将士行凶还让我忍让?舔着脸也能说出口来!”武吉榆右手扶着桌子左手指着素利骂到。
这素利本就不是有城府之人,听的这武吉榆口出狂言,眉毛一挑伸手就要掌掴他,谁料斜里却被武吉榆身后青年空手接住,随后随手一甩,直把素利在座位上甩了个七荤八素。
一旁的角雕看见二人无视自己自顾自的吵嚷早就忍无可忍,满面通红的锤了一下木胡床,口中道:“够了!”
素利和武吉榆眼见角雕发火,也是愤愤不平的停手,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帐中三人都静默无言。
片刻之后角雕终于是放下架子,咧嘴露出一个奇丑无比的微笑缓缓开口道:“我身后这位是几年前从汉境请来的阎柔阎先生,自十四五岁便一直在我句首部落中生活,为人机敏善辩,吾父呼迷将他视作左膀右臂。”
素利和武吉榆听了他的话后缓缓抬头向这少年望去,只见此人身长八尺,仪表威仪,头上扎着汉人发髻,身上却穿着鲜卑羊皮衫,面对着三位鲜卑单于尚能面不改色,注意到两位单于的目光后,只是微微眯眼,向着二人轻轻点了一下头以示尊敬。
素利二人不由得心中暗暗叹了一声:这汉人果真不似常人。
角雕见三人也算是见过面了,接着说道:“今天让二位大人来此我只有两个目的,其一便是介绍阎柔给二位认识,接下来的戎马中我便指派阎柔为军中后勤主管,负责粮草调度;其二便是同二位商量成立一个巡查队,我们三人从军中各抽二十人组成,巡查队对于营中无故生事者,不服管教者,伙同斗殴者有先杀后报之职责,对所有人实行高压管制,二位觉得此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