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圣上亲笔?”我爹速度极快地上来,劈手抢了我手上的绢布,展开来细细阅读。我哥与二姐也凑上去瞧,明雅碍于身份,虽然着急,也只能坐在那伸长了脖子等着众人的话。
我转过身,一路膝行到祖母面前,一把抱住祖母的双腿,扯着裙角欲哭无泪:“祖母!是不是圣上要屠我满门啊!我都说了,我爹天天跟着圣上屁股后头念叨孔孟,迟早有一天要被打死!啊,我怎么那么惨!宝儿太惨了,宝儿还没有嫁个有钱又帅的小哥哥啊!”
“明宝儿你又作什么死!”我爹本想抬脚对着我屁股踹一脚,奈何祖母气场过于强大,他抬了脚,如同金鸡独立一样站了半晌,最后万分无奈地伸手假意拍了拍靴子上的灰尘,然后一脸严肃地命屋子里的仆从们带着大哥二姐还有明雅离开。厅堂里瞬时安静不少,只剩下抱着我的祖母,抱着祖母裙角的我,以及抓着圣旨的我爹。
我爹叹口气,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将圣旨重重拍在了案上,伸手扶住自己沉重的脑袋。祖母大约也猜到了什么,抱着我的手更加用力了。“我原以为,那不过是一时玩笑。”祖母满是皱纹的手颤颤却格外温柔地抚着我的脑袋,“我们宝儿容貌平平,才情也不卓越,照顾自己都是奢望,那如虎狼的皇家何以去的?”
我从祖母怀里抬起头,充满质问:“祖母您是在夸宝儿吗?”
祖母一把将我的头按回去,对着我爹问:“你怎么看?”
“儿子还能如何?怕不是圣上已经决定了咱们家的风向,也只是可怜,可怜宝儿啊。”我爹叹气声更加沉重,想伸手拿个茶水却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刚刚砸了杯盏,只能换个姿势怀疑人生。“过去没有真的束缚,咱们为宝儿早早寻个妥帖的亲家便能保她一世无虞,也是保住明家。现如今”他将案上的圣旨推到了祖母手旁,“母亲可要看看?”
“殿下未必不是好去处。”祖母突然说,“我总觉得殿下于宝儿,总有些特殊。”
我爹不说话了,沉默了半晌才对着我问道:“宝儿可想嫁给淮王殿下?”
“爹说的是莫守陈吗?”
“……放肆!你怎么能直呼殿下名讳!”我爹咬牙切齿说着,紧张得直接站起了身,压低了声音,“你以往怎么闹都有你爹你祖母你哥哥姐姐妹妹们顶着天,可你要知道,这是皇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利,你这样岂不是将自己送上断头台,置家族于死地!”我爹深吸一口气,看着我背过了身,像是放弃了一样。
“宝儿不嫁。宝儿之前也见过殿下,殿下虽然长得帅,但是”我实在说不出来莫守陈的缺点。可我一与他总共见了不到两面,一点儿都不了解他;二于他而言,纵使美男一个可却不曾交过心。我绞尽脑汁想缺点,好歹给我想了出来。
“二姐给的话本子里说过,一世一双人才是极好的。爹你瞅瞅,他淮王殿下,要多少美女没有?三妻四妾不说,指不定外面还会金屋藏娇。话本子说,男人,家中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我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眼泪瞬时流下来。“宝儿从小愚笨,宝儿不知道怎么对付狐狸精啊!到时候宝儿被欺负得惨,爹你又管不着皇室,宝儿说不定就会被那些狐狸精扫地出门啊!”
我爹给我哭得头疼连连摆手,我立马调整姿势投进祖母的怀抱:“祖母!宝儿不想被赶出来啊!宝儿太惨了!太!惨!了!”
祖母也哭了起来,我与祖母齐声而哭,我爹的头更加痛了。“行行行,行了!哭什么呢!淮王殿下最重名声,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我爹将圣旨塞进我怀里,凶巴巴地对着我,“现在圣旨下了,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了!哭也没用!”
我泪眼汪汪,“就算不被赶出来,那些狐狸精耍些小手段,宝儿孤独终老于深院不得见爹与祖母。”我看向祖母,眼睛一闭,嘴一张,喊声凄厉,“太!惨!了!”
祖母搂了我在怀里,眼泪也是吧嗒吧嗒地流。“我的乖乖,我的心头肉!”我抱住祖母也放声大哭,喊着祖母。
我爹快疯了,来回踱步,最后实在受不了我和祖母的双人合奏,连连答应上奏圣上,争取将我从那虎狼口中抢夺出来。我与祖母这才停了声音,用手帕互相擦擦眼泪,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买点心。我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原地,开始怀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