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早很早的时候,我的心里有个人住过那么短暂的一段时间,就那么白驹过隙的一段时间。这个人就要追溯到遥远的我的幼年时间,尽管如今我已然是翩翩十七少女,那个人依旧那么闪闪发光啊!
“停,我知道是谁,不就是跟你家隔了那么一条街的安平侯的世子爷嘛。”我的好友皆我的堂姐明玉连忙打断我,“你就别闪闪发光了,现在圣旨都下了,你觉得你还能逃过去不成?”明玉叹口气,沉重地拍拍我的肩膀,“我亲爱的堂妹,你还是接受现实吧!更何况人家世子爷看中了明雅,你就断了念头吧啊。”
我一把扫开她的手,手指在桌案上扣了扣,“你知不知道那圣旨写的什么?我爹虽然吓唬我,说圣上已然定了我做淮王的正妻。但我自己看了那圣旨,那只是招我与几家适龄的女儿一起参与选会。”我拿起案上的杯子,一口气将杯中的冷茶喝尽。“即使我的家底背景最适合不过,圣上总不至于真为他亲弟弟选一个无才无德的媳妇吧?”
“你是想在选会上故意出丑?”明玉一拍掌,指着我说。
我白了她一眼,不住摇头:“别人都说我最傻了,现在看来是你最傻。我要是故意出丑,明国公府和越国公府两家就都别活了。”
明玉当场给了我的脑袋一掌,“那你说你怎么办?这论家庭背景,出身世家,你是第一人选,你还能怎么推脱?就连叔叔上奏也没有办法。更何况”明玉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哎,怕不是圣上早决定了明家的风向。”
“我爹上奏无非推脱我无才无能,其貌不扬,着实难以与淮王相配。这话说的可不假啊,试问这京都谁人不知这明国公府的三小姐自小愚笨,才貌不扬,还老爱跟在兄长屁股后头胡闹,与寻常淑女不同?”我向前探身,对着明玉露出得意的神情,小声说着,“我只要发挥我的正常水平,保证圣上果断选择别家的小姐,再不打我这京都痴女的主意了!”只要圣上不作其他打算。
明玉恍然大悟,对我抱拳行了一礼,连连夸我,甚至竖起大拇指怼到我的面前:“哎呀宝儿啊,你这才貌不扬真是个好优点啊!”
“……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我夸你的啊!”明玉缩回了手,满脸殷勤地将桃仁饼推给了我。“解决了你嫁人的事,那咱们继续聊天啊。”明玉显然是在越国公府我那严格的伯伯手下活得压抑,现在不住嘴地讲着从各处得来的八卦话本。“你知不知道前几天徐雯雯被人扔了俩泥巴?好家伙,听说现在还泡在香池里不起来。”
我以手遮面,十分惭愧地说:“是我是我,我扔的。”
明玉被我这话噎住,不可思议看着我。我目光闪避地迎着她探究的目光点点头,同时吐槽她接收八卦消息的速度实在太慢。“不然你以为我爹前几天为什么抡个棍子追着我满宅子跑?你消息也太慢了。而且她泡到现在,这人不得泡发了啊?至于吗?”
“我这就不知道了,我爹那手段你也知道,他老希望我能去参加女选,最好中个尚宫进宫任职。老天,进宫多少累!天不亮就要爬起来去宫里安排事物,别殿而站记录圣上一言一行。”明玉一说到这事就开始不自主地颤抖,明显被这样痛苦的生活吓得不轻。
我也深刻表示早起绝对是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没有之一,因为在泥巴事件前我饱受痛苦。
就在我俩对早起一事讨论得热火朝天,楼下一阵骚动。压抑许久的明玉自然耐不住,急匆匆提着裙子挤到了走廊拥挤的人群里。然后我看着她的脑袋在人群中浮浮沉沉,最后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已然是衣裳凌乱,珠钗歪斜。
“是安平侯的世子爷陆则栩!宝儿!你的闪闪发光来了!来来来看!”明玉的眼睛闪闪发光,仿佛曾经对陆则栩动过心的不是我而是她。“真是稀奇了,这位爷最近闭关三两月不曾出来,今天怎么就出来了。”
我对着明玉摆摆手,示意她不要那么激动,还亲自给她倒了杯茶水:“都是陈年旧事了你怎么还能提。”我将腰上不离身的荷包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打开,从里头拿了一小张纸张微微泛黄的宣纸。“陆则栩是让我动过心,可不过是一瞬间,真正闪闪发光的是这位。”
明玉接了纸,一瞧上头的内容,嘴角上扬的十分疯狂。随着外头嘈杂的人声,这家伙狠狠地大笑起来,然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哎呀是哪位人才能给你写这个啊,看这字迹虽然稚嫩却不失大气!只不过,你那时候看得懂吗哈哈哈哈!”
我一把抢了回来,叠吧叠吧塞了回去,“我就算是天生迟钝,也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意思吧!更何况那个陆则栩,我们之间发生的那点子破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如今还拿来嘲笑我。也别忘记了,那事之后你可是和我哥一起把世子爷揍了一顿。”我摇头叹气,双手遮面,“都怪当年人小不识事啊!”
人声越加鼎沸,再一看,却是陆则栩被人拥着上了楼。刚转了个弯,抬头就跟我打了个照面。
场面一度尴尬。
虽说这事早就过了十年之久,可依旧令我印象深刻,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羞耻,浑身起鸡皮疙瘩,恨不得立马自挂东南枝。我至今都在想,我当初怎么会胆大到扯着明雅站在陆则栩面前,当着一众世家子弟,名门淑女,昂头挺胸问他:“陆则栩,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明雅?”
然后这狗崽子害羞地告诉我他喜欢明雅。于是我这张稚嫩的脸早早地就丢得到处都是,京都一度都还流行着明宝儿式告白法。我爹气得抡着家法追了我整整三条街,逼着我跪在安平侯府门口大声朗读女训与女戒,外加一整篇道歉抒情文。
“明大小姐,明三小姐。”最终打破尴尬的是陆则栩。他依旧风度翩翩,器宇轩昂,似乎当年告白事件根本没有发生一样,压根没有影响到他如谪仙的形象,追求者甚多。反而观之,我一度被我爹说将来议亲必将遭到诟病,连原来跟我相好的富家小姐都离我远去,只剩下明玉。
明玉皮笑肉不笑地回敬了个礼,我也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继续坐下该吃吃该喝喝。陆则栩丝毫没有影响,随即点头示意,带着他的一帮拥众,翩翩然入座在我们隔壁的座位。